看得出來,季山是真心喜歡眼前方天朗,雖然出身於富貴,卻一點兒也沒有大家族子弟的架子。
兩人吃過飯後竟又聊了大半個時辰,聽着堂屋裡不時傳來的大笑聲,季秋忍不住又是一陣白眼,暗怪二兄咋把他給帶回來了。
“你呀!咋就是這麼看不慣人家呢?其實他人也不是那麼壞,雖然出身家世家大族,卻也挺可憐的。”
季冬見到她的動作,無奈的嘆了口氣,有些不解的問。
“你們可不要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了,那傢伙絕對不是什麼好人!”季秋說的咬牙切齒。
“哦?何以見得?”季冬一聽這話,倒是來了興趣。
季秋被姐姐問的一噎,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方天朗雖然可惡,但是卻並未對自己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倒是自己,那日在迷霧山還害的他瘦了傷。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日他當街縱馬,我差點兒沒被他給踩死,你可不要被他幾句話就給收買了。”
季秋想了半天,在迷霧山被他嚇得差點魂飛魄散的事情,可不能讓姐姐知道,於是走到姐姐身邊坐下,梗着脖頸說道。
“你呀,人家不都道歉了嘛,更何況你之前不也報仇了?”
季冬伸手狠狠得戳了一下季秋的額頭,別以爲東屋發生的事情她不知道,就這麼一個院子,有啥動靜還能瞞過自己去不成,再說了,她也是親眼看到妹妹在人家的茶葉裡頭放樹葉的。
“阿姐,阿姐。”季秋被姐姐一句話堵的又不知該說什麼好,於是乾脆抱着姐姐的手臂撒起嬌來。
“好了好了,別搖了,胳膊都被你搖掉了。”季冬被她煩的不行,趕緊抽出自己的胳膊,“這事兒我可幫不了你,再說了,人家又沒得罪我。”
季秋一臉幽怨的看着姐姐,卻也無可奈何,只不過心裡卻暗暗發誓,如果他敢出什麼幺蛾子,自己一定不會放過他的,他最好也不要打自家姐姐的注意,在她眼裡,方天朗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紈絝。
一整個下午,季秋都在屋子裡頭心不在焉的陪着姐姐做針線,時而打量姐姐,時而看看東屋的門口,也不知道二兄跟他在屋子裡頭做什麼,竟然一整個下午都沒看到出來。
晚飯的時候,雖然沒有中午的時候那般豐盛,但或許是方天朗的緣故,卻也比平時熱鬧不少。
季禮也終於逮住機會問了許多關於幺妹進迷霧山的事情,後來在得到家裡人一致的確認沒有問題後,這才放下心來。
倒是方天朗出乎意料的安靜,只是到他們談話結束後才說了一句,“迷霧山並不是邪山,只不過是一座有主之山,能否安全出入,完全看山的主人。”
“哦?朗哥兒可是知道些什麼?”季山聞言眉頭不由得一皺,如果那山真的如他所說,是有主之山,那麼也就是說自家上次採的那些藥材也是有主的?
“伯父不用擔心,既然這山的主人已經默認了你們的自由,那就說明對方並未有責怪的意思,伯父儘管放心。”方天朗像是看出了季山心中的想法,連忙解釋。
“你又怎麼知道?”季秋狠狠得瞪了方天朗一眼,裝神弄鬼,也不知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說起來我與這迷霧山的主人還有幾分交情,如果伯父實在不放心,明日就讓和文成兄一起陪秋兒走一趟。”方天朗並未回答季秋的問題,反而是一臉平靜的看着季山。
“去拜訪一下也好。”季山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明日我跟你們一起上山。”
“伯父,有我跟文成兄去,你還不放心啊?再說了,家裡還那麼多夥計,你就別再爲這事兒操心了,一切都交給我吧。”方天朗說的篤定,倒是讓季山有些猶豫起來。
“阿大,既然安平兄都這麼說了,就讓我陪幺妹去吧,有我跟安平兄陪着,定不會讓幺妹出事兒。”季禮看了看老爹,又看了看不住向自己打眼色的方天朗,開口說道。
“既如此,那行吧,幺妹,你準備些吃食讓他們帶着,家裡也沒什麼能拿的出手的東西,實在不行明日你們先去縣城一趟,買些回來。不過不管結果如何,你們都儘早回來。”季山想了想,倒是沒有堅持,卻還是忍不住叮囑兄妹幾句。
“伯父,不用這麼麻煩,能守護得住這迷霧山十幾年的人,又豈是等閒,咱們買的那些個東西,人家怕是也看不上。”方天朗嘴角含笑,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那”季山聽他這麼說了,也覺得很有道理,“那你們幾個就帶些紙錢跟祭品上山吧,也去拜拜山裡的那些先人們,怎麼說我們也拿了那山上不少的好東西。”
季山想起那日自己在迷霧山墓羣承諾的話,還是叮囑了幾人一句。
“好。”方天朗無所謂的聳聳肩,倒是沒有再阻攔。
在季秋不斷的瞪視下,方天朗若無其事的吃過了飯,就又跟二兄回屋了,季家原本就只有這麼兩間屋子,即使他是方家大少,也只能與季禮擠一張炕,好在屋子裡的炕原本就是季家兩兄弟睡的,倒也不顯得擁擠。
第二日一早,季秋揹着竹簍子,裝上那些祭品,便隨着方天朗和二兄上山了。
來到迷霧山腳下,方天朗回頭看着慢吞吞一臉不情願的跟在自己身後的揪起,伸手一撈,就將季秋身上的竹簍子拿了過來,“人還沒竹簍子大,讓爺給你拿吧!”
“喂!你幹什麼?”季秋冷不防的被人搶了竹簍子,嚇了一大跳,見到是方天朗之後便生氣的吼了起來。
“我只不過看見一隻烏龜東西駝的太重更加慢了,所以想幫它一把。”方天朗毫不客氣的迴應了一句,將竹簍子背在了自己背上,然後頭也不回的帶頭往山裡走去。
“你!你說誰是烏龜?”季秋被氣得不行,擡腳緊跟兩步就追了上去。
季禮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待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後,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也看出來了,幺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就是看方天朗不順眼,不過這樣的幺妹倒是比往日又多了幾分活力。
季禮不緊不慢的跟在身後,看着前面打鬧着往山內走的兩人,不知怎的,竟升起一股和諧之感,彷彿原本就應該是這樣的。
或許是因爲跟人打鬧的關係,季秋覺得,這次山上的速度快了許多,沒到一會兒,便出現在了墓羣外圍。
“嗖!”季秋只感覺眼前一花,便看到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狐狸從一棵大樹後面鑽了出來。
“雪兒!”季秋看到這隻熟悉的小狐狸,頓時大喜過望,就想要上前抱它。
卻只聽嗖的一聲,一道白色的殘影從自己面前躥過,季秋再回頭,小白狐就已經穩穩的落在了方天朗的肩膀之上,此時正吱吱吱的用兩隻小爪子在他肩膀上比劃着。
“你這小吃貨!”方天朗等到小狐狸比劃完,很是寵溺的揉了揉小白狐那毛茸茸的頭顱,從身後的竹簍子裡拿出一個油紙包,遞到小狐狸的爪子上,“喏,拿去吧,專門給你吃的。”
“吱吱吱!”
小狐狸興奮的接過油紙包,三兩下就躥到了一旁的石頭上,兩個小爪子一扒拉,就將裡面大大的一塊兔子肉給摳了出來,快速的放到嘴邊啃了起來。
季秋兄妹看到小狐狸這一氣呵成的動作,驚得嘴巴張得老大,還是之前就見識過小白狐的通靈的季秋先反應了過來,一手指着白狐爪子下牢牢扣住的兔肉,吞了口唾沫道,氣急敗壞的看着方天朗,“那是我們準備得祭品,還沒用呢,你怎麼能就這麼給糟蹋了!”
雖然季秋也非常喜歡這小狐狸,可是事情也有個輕重緩急的好吧,這可是準備得祭品,就這麼給小白狐吃掉了,他們要拿什麼去拜祭?
“心意到了就行,更何況這東西本來就是給它吃的。”方天朗攤了攤手,看着小狐狸的動作,無比的溫柔。
“你!”季秋用手指着方天朗,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最後從牙縫裡蹦出來一句,“你這是對先人不敬!”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了,你不是要拜祭先人嘛,還不快去。”方天朗看到她一臉吃癟的樣兒,脣角微彎,將手裡的竹簍子遞了過去。
季秋瞪了他半響,又看了看小白狐手裡的兔肉,這可是家裡最好的吃食了,沒想到竟然便宜了一小畜生,不過想到小白狐當日的領路之情,便也只能作罷,總不能再從它手裡將東西搶回來吧。
季秋嘆了口氣,一把從方天朗手裡拿過竹簍子,往墓羣走去,心中暗恨,就說他怎麼這麼好心幫自己拿東西,果然沒安好心。
季禮這時候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了看小狐狸,又看了眼方天朗,這纔跟着季秋往前走了兩步。
方天朗站在原地,看着兩人認真的將東西一樣樣擺上,再生火燒了紙錢,目光閃爍,最後也只是微微的低下了頭。
這十幾年,他每年都會到這來,甚至每年清明,祖父也會陪着他一起,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竟然不知道這裡面葬着的,究竟是什麼人。
當季秋兄妹祭拜完的時候,方天朗正坐在小狐狸身邊,低着頭,用手輕輕順着它的毛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他這樣的沉靜,卻讓季家兄妹都有些吃驚。
季禮與幺妹對視了一眼,倒是沒有多問,只是走到他身邊坐下,好奇的看着小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