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慧掌門將左右帶到恩心師太禪房前,對左右道:恩心師妹就在這間房裡,有什麼話你就自己和她說吧。
左右向恩慧掌門道:謝謝恩慧掌門,我有一些私密的話要與恩心師太說,可否請恩慧掌門暫時迴避一下?
恩慧掌門回道:當然可以。那我就先回避了。
說完恩慧掌門就離開了。
左右四周看了看,確定再沒有旁人,纔來到恩心師太的禪房門前,裡面可以清晰的聽到敲打木魚的聲音。
左右隔着房門對裡面道:恩心師太,我是陳星的侄子左右,受了叔叔之託特地來找你的。你可以開開門,讓我進去和你說話嗎?
裡面沒有一點回應。左右只好繼續道:就算你再恨我陳星叔叔,他現在人也死了,有什麼恩怨也都煙消雲散了吧?
裡面的木魚聲戛然而止,停頓了一下又敲響了起來。這時卻傳出了恩心師太的聲音道:他死了又與我何干?
左右賠禮道:我知道是陳叔叔對不起你,可是他真的有苦衷的!
裡面又沒了迴應。
左右只能繼續道:你知道陳叔叔他的身世嗎?
裡面依然沒有反應。
這是左右預料之中,左右繼續敘說道:陳叔叔他是原大元皇帝的兒子,大元的皇子。
木魚又停頓了一下,接着又再起想起。
左右繼續道:他當年和他的哥哥愛猷識理答臘爭奪太子之位,結果兵敗,才隱身少林。他也沒有想到會遇到你,更沒有想到你的性格如此奔放,他也深深的喜歡上了你,情難自禁和你共赴巫山。
禪房裡面木魚敲打的速度明顯的快了許多。
左右繼續往下說道:可是叔叔他真的不知道你懷孕了,如果知道,他寧願放棄一切,也要和你在一起的。
裡面的木魚再次停頓,也沒有再次響起。
左右知道恩心師太的心已經動搖了。
趁熱打鐵繼續敘說道:他是大元的皇子,他活着的目的就是復國。上次在武林大會上她也給了你承諾,只要手上的事情一結束就會來峨眉給你一個交代。其實他心裡最掛念的人是你,他如果不是皇子而是一介平民,他當年說什麼也不會拒絕你的!
裡面還是沒有說話。
左右接着說道:他本來想完成大業,推翻朱元璋就過來與你團聚的。可是因爲完成大業,他每天焦慮而患上了頑疾。半個月前,他頑疾復發,不治逝世。可是他臨終前曾這樣和我說了一句話。
左右故意賣了個關子,聆聽禪房裡的動靜。
可是禪房裡卻沒有異樣的聲音穿出來。
左右只能再次接着往下敘說道:他說他本來想大業完成以後就來峨眉。因爲你對他誤解太深,他也做好了思想準備。他只要來了峨眉就跪在峨眉派門前,你一天不原諒他,他跪一天,你一輩子不原諒他,他就跪一輩子。
裡面傳來了低地的抽泣聲。
左右知道時機已到,提高了嗓門道:叔叔他還說,叫我們無論如何要把他葬到峨眉山來。說生的時候不能陪着你,那就讓他死了在這裡陪着你!
恩心師太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
左右此時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道:我來這裡呢,只是給叔叔傳個話,現在話傳到了,那我這就回去了。
左右往外走了兩步回頭道:本來我想讓你見他最後一面的,還用冰塊把他的屍體保存完好。沒想到恩心師太現在閉門修行什麼人都不見,想來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如此,我明天就把叔叔下葬了,也好早日入土爲安。
陳星說完故意加大走路的力度,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等一等”,聲音響起的同時,左右身後的門也“吱呀”一聲開了。
恩心師太走了出來,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
他走到左右面前道:他的屍體在哪裡?
左右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師太請跟我來。
看着恩心師太走出峨眉派的山門,恩慧掌門在她身後微笑着道:恩心師妹終於可以解開自己的心結了。
左右將陳星的棺槨打開,陳星安靜的躺着。
恩心師太看到陳星的屍體,眼淚再一次噴涌而出。邊哭邊廝打着陳星的屍體道:你騙人,你不是說要來峨眉給我解釋的嗎?你爲什麼還沒有跟我解釋就走了呢?你就是個騙子。
胡豔想上前勸解,被左右拉住了。
左右對她耳語道:讓她好好哭一場吧。
過了半個時辰,恩心師太也發泄的差不多了,左右才走上前去勸道:師太節哀順變,叔叔他活着的時候不想你難過,死了也不會想看到你難過的。
恩心師太擦着眼淚,努力的剋制着自己道:那你打算把他葬在哪裡?
左右爲難道:峨眉山雖然這麼大,可是我從沒來過,我真不知道要把陳叔叔葬在什麼地方。
恩心師太和左右說道:既然這樣,那你們就跟我來吧,我知道有一個地方合適。
左右和胡豔將陳星的棺槨整理好,趕着馬車跟着恩心師太朝山下走去。
到了半山腰,有一條小的分叉路口,恩心師太朝那條小路走去。走了不一會,前面豁然開朗,一大片平地出現在三人面前。
平地上已經埋了二十幾座墳。
恩心師太帶着他們走到一處新墳處停了下來。
左右看到墳前的墓碑上寫着:陸正之墓,公元一三九二年三月十六日立。
恩心師太摸着墓碑道:就把他和正兒葬起一起吧,他們父子生前從沒有在一起呆過一天,就讓他們以後每天相守在一起,也不枉他們今生父子一場。
左右點頭道:嗯,這樣最好,陳叔叔一生都在爲了國家,爲了父母,爲了兄弟,從沒有爲你和陸正兄弟付出過,現在就讓他埋在這裡,永遠的陪着陸正兄弟和你。
胡豔此時好奇的問道:這個墓碑是誰立得?怎麼沒有署名呢?
左右也不知道爲什麼,也是好奇的看着墓碑。
恩心師太難過道:這是古時遺留下來的規距,沒有結婚的人一般不於立碑。如果想要立碑,就不要署名。其實我開始也不同意給正兒立碑的,但是我那妹妹執拗的非要給正兒立碑,我拗不過她,才立下這塊碑。依容她說這裡是專門埋葬死人的地方,以後埋葬的人會越來越多,如果不立塊碑,再過幾年都不知道哪一個是正兒的墳墓了。
恩心師太停頓了一下,看着山下道:正兒的死依容比我還要傷心,我生下正兒沒多久我就離開了。從那以後依容就把正兒帶了來,一帶就是二十多年。依容她沒有孩子,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正兒,正兒比她自己的生命還要珍貴。
恩心師太擦了擦被眼淚模糊的雙眼,接着說道:正兒的屍體拉回來的時候,我就通知了依容。依容看見正兒的屍體的時候,她就瘋了。直到後來也是時好時壞。她從沒有想過正兒會離她而去,她以前想也不敢去想的。可是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也難怪她接受不了。也正是因爲如此,我才更加的內疚,從那時起我就閉門不出,每日誦經禮佛,以求心安。
左右聽後接道:是啊,自己的親人離開,是誰都是難以接受的。這個我們都有切身體會,豔兒還因此大病了一場。
胡豔聽到這裡,眼睛又紅了。
左右看着恩心師太道:師太你就不要再難過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是我們可以改變的。縱使我們有太多的不捨,有太多的不願,可是我們依然無法變。
恩心師太道:經過這三個月的閉門思過,我已經想通了。
恩心師太苦笑了一下道:其實我早就該想通的,出家人四大皆空。我卻糾結了一生,真是白白修行了二十多年。
左右說道:師太你一邊休息,我和豔兒要開始了。
三人很快就把陳星下葬了,恩心師太和胡豔又哭了一場,左右又勸慰了一番。
第二日左右和胡豔又從山下拉來石碑給陳星立上,碑上書:少林覺醒大師之墓,賢侄左右,賢侄女胡豔公元一三九二年六月十五日立。
胡豔問左右道:爲何在碑給陳叔叔寫少林的法號而不是他之前的皇子真名呢?
左右回道:陳叔叔他曾經說過,他說等手上所有的事情都結束後,就回少林吃齋唸佛,修身養性。
左右看着她道:皇子的真名現在還不能用,現在還是朱元璋當政,一旦被他發現,追查起來,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難道你不記得香香嬸的墓碑上的字了嗎?也是不能使用真名。
胡豔大吃一驚道:那你寫的是什麼?那幾日我每天都哭的昏昏沉沉的,東西本根本看不清。
左右回道:古月香之墓。
胡豔傷心道:可是那根本就不是她的名字,你們怎麼可以亂寫?
左右雙手抓住她的肩膀道:豔兒,你怎麼還不明白呢?名字只是一個稱謂罷了,叫什麼並不重要,尊重放在心裡就夠了。你見過陸正的爹陸元了,他呢?別人當面稱他一句總捕頭,背後說不定祖宗十八代都給他罵個遍。
胡豔似懂非懂的點點了頭。
左右把陳星交代的事情圓滿完成,辭別恩心師太和恩慧掌門,帶着胡豔就回北平府去了。
經過胡香香和陳星的死,左右感覺到生命是如此脆弱,讓左右萌生了退出江湖的想法。
左右不是怕死,只是他有一種感覺很不好,他冥冥之中總感覺香香嬸和陳叔叔的死和左安有關。
香香嬸死的時候除了左安沒有任何人在場,所有的一切都是左安說出來的。那到底事情的真相是什麼呢?
陳叔叔那天死的時候雖然他在場,可是陳叔叔最後在和他說話的時候,用搭在他肩上的手在寫字,寫的是:小心左安。
在趕路的這段時間,他每天都在想,可是他怎麼也想不通。如果陳叔叔的死和左安無關的話,那陳叔叔在他肩上寫這四個字又是什麼意思呢?
難道是陳叔叔發現了他的什麼秘密,當時左安在場,他沒有機會說。
可是能是什麼樣的秘密,纔會讓我去小心呢?
左右想的頭也大了,依然沒有想出一點頭緒來。
左右和胡豔也不着急趕回去,一路遊山玩水,正好緩解胡豔悲傷的心情。
左右卻是需要更多的時間去思考,他一定要把這個事情搞清楚。
一個月後,左右回到了北平府。
燕王自然很是客氣,擺酒爲他們接風,說是他們辛苦了,要多吃些好的東西,好好補補身子。
左右正好將計就計,跟燕王一杯接一杯的幹。
左右和他說,因爲香香嬸和陳叔叔的離開,他心情很不好,他要喝醉,一醉解千愁。
燕王不知是內疚還是其它事情,一直都很配合的和左右乾杯。最後兩人乾脆直接拿起酒壺喝起來了。
左右叫人把胡豔先送了回去,把其它人也都撤了,偌大的安心宮就剩下他二人了。
在左右的攻勢下,燕王喝完一壺又拿起了一壺,還對着左右嚷道:幹,把它幹了。
可是才喝了一口,就連酒菜一起吐了出來。地上被他吐了一坨,可他嘴裡還對左右嚷道:我沒醉,我沒喝醉,我真的沒喝醉。
左右對他道:我信,我相信你。就是陳叔叔他不相信你。
燕王用手指點着左右道:你想騙我,陳叔叔已經死了,他怎麼還能跟你說話?
左右回道:陳叔叔死了嗎?那他是殺死的?
燕王想了想道:他肯定是死了,怎麼死的我不知道。但是我不喜歡他,他說我的人品有問題。
左右問道:你真不知道陳叔叔是怎麼死的,?
燕王有些生氣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說這些了,來,我們再喝。
左右奪下他手中的酒壺道:安兒,你喝多了,不能再喝了。
這時的燕王舌頭都僵硬了,看着左右道:只有大哥你對我好,除了你所有的人都不喜歡我,豔兒不喜歡我,香香嬸不喜歡我,陳叔叔也不喜歡我。
左右又故意問道:那香香嬸是怎麼死的,你還記得嗎?
燕王此時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覺了,喃喃的回答道:有刺客……
左右搖了搖他叫道:安兒,安兒。
沒有反應,左右再次搖了搖他,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左右叫人來把燕王擡上了樓,囑咐道:晚上一定要好好照顧他。
雖然左右沒有問出具體的答案,可是剛纔安兒說的話讓他覺得更加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