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燕兒在家接待了幾個來抓藥的人,做完了家務,看看父親沒有出診,似乎閒着了,想想盛哥還有那麼多獸皮掛在那裡沒有賣出去,便對父親說;“爹,我幫盛大哥去賣掉一些獸皮吧。”
焦尚成說:“燕兒早去早回就是,說不定,在街上還能見着你盛大哥呢!他要是回得早,打獵打得多,也會順便送野物到街上去的呢!”
實際上燕兒要的就是這種情況,但一下子被父親說穿了,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便說:“街上人那麼多,哪裡就能遇上,我賣掉了獸皮就會回來的!”
燕兒邁着歡快的步子,來到集市上,將那些曾皮攤開在一塊藍印花布上,自己站在那裡守護着。只要有人來看獸皮,她立即笑眯眯地談生意,感到賣獸皮談生意也是一種樂趣呢。
燕兒剛來到大街上時,就是午餐時節了。她感到腹中有些飢餓,於是買了兩隻燒餅,在一個店鋪裡討了一碗白開水,三下五除二地就算吃過了中餐,想到自己替父親和李大叔熱好的飯菜,心想,這會兒說不定他們正吃着飯,喝着小酒哪。
燕兒的腿站得都有些發麻了,後來乾脆搬來兩塊大石頭,用一塊手絹墊上,將石頭??凳子坐,感到舒服多了。看看太陽已偏西好遠,心想盛大哥也許快來到街上了吧。於是便不時地朝街頭張望,希望能看到盛大哥的身影……
這天下午,燕兒賣掉了四張兔皮,還賣掉了一張豺狗皮,心中格外愜意。凡是來看獸皮的人,無論你真正買與不買,燕兒都熱情地接待他們。
不過這時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有些挑農產來賣的人開始往回走了。燕兒還是在耐心地守着那個獸皮攤兒。一來還想再做點生意,二來嘛,也是在等着李盛。
燕兒在想,如果真的遇上了來賣野物的盛大哥,他一定會非常快樂吧。那時我們兩個人一起回家,我讓盛大哥走在前面,我像一條尾巴似地跟在他後面。或許盛大哥一定要自己走前面,那該怎麼辦呀,我要是走在前面,盛大哥要是老是瞧着我的後背看,朝着我的脖子看,那我的脖子會癢癢的,我會不時地回過頭來,那會不好意思的。最好呀,兩個人並排走,誰也不能偷偷地打量誰,這才公平呢。燕兒在想象着李盛讓她走前面,而她頑皮地一定要讓李盛走前面,最後只能達成協議,那就是並排走……
燕兒心中幻想着他們並肩走在山路上的情景,陽光照耀着,他們的身影在山坡呀田野呀拉起好長好長,這樣兩個身影時不時地分開,時不時地又重疊在了一起……
燕兒想得入了神,燕兒的臉上出現一種天真幸福的微笑,一種少女的嬌羞的笑容。夕陽映着,她那張紅樸樸的臉龐就像一朵初綻的山茶花。
忽然,街頭的叫喊聲、腳步聲和器具的碰撞聲,還有犬吠聲,像一陣風一樣刮過來。
燕兒吃了一驚。
街頭出現了幾匹馬,馬上坐着幾位揹着弓箭,穿着皮鎧甲的年輕人,馬隊有一羣黑衣黑服的人開路,還有一羣獵狗。那幾個走路的漢子扛着獵叉,獵叉上掛着幾隻兔子,還有幾隻山雞……原來是一羣打獵的隊伍,燕兒感到沒什麼奇怪的了,但爲什麼街上的百姓看到他們就四處奔逃呢?
當地百姓一看就知道,騎馬打頭的那個就是縣衙的大少爺,緊跟在後的是他的一個貼身手下。正是秋高氣爽,潘少爺忽發奇想,想到山上去打獵。於是一羣三教九流的傢伙前呼後擁。這時他們正打獵歸來,經過街上。那些隨從們一個勁地喊讓開讓開!沒來得及讓開的,他們就用腳踢,有不少攤子被他們推倒。一時弄得街市雞犬不寧!
離她不遠處有一個老大爺說:“姑娘,還不快快收拾起你的貨物跑人呀!”老頭的話音未落,燕兒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一羣穿黑衣的漢子早來到面前。
“他媽的,快快讓開,快快讓開,潘大少爺要路過這兒了,瞎了眼呀?”有人便來踢燕兒的獸皮。燕兒尖叫一聲,“你們要幹什麼?”要去阻攔那個漢子。
這時幾個漢子一齊上去,踢的踢,抓的抓,將這攤子上的獸皮扔出好遠!
燕兒要衝上去和他們講理,氣衝胸口地說:“你們簡直沒有王法,你們賠我的獸皮,賠我的獸皮!”
一羣傢伙哈哈大笑,眼看要揚長而去。
忽然這羣漢子齊都站住了,一雙雙貪慾的眼光好像一束束陰森森的光柱,一齊朝着燕兒射來。
他們這才發現,站在街頭像個復仇女神似的女子,原來竟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二十多個漢子將燕兒圍在覈心。
燕兒這時心裡有些發慌了。她看看四周,四周沒有一條退路,沒有一個能夠幫助她的人。這時她感到自己像一隻小鹿,被一羣惡狼圍困,隨時有被他們撕裂的危險。
但燕兒不是那種怯懦的女孩。她忽然覺得自己全身的熱血沸騰了,她想,人間總有王法,不至於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一個良家女子。如果他們膽敢欺負自己,就和他們拼上這一條命,絕不受這羣壞蛋的侮辱!燕兒主意一定,反而顯得鎮定了。
“我在街邊賣獸皮,沒有惹你們,大路這麼寬,我在路邊,沒有擋住你們的路,憑什麼要扔掉我的獸皮?你們講理不講理呀!”
“嘻嘻,我們就是講理的人嘛,小妞兒還挺可憐見的!”一個嘻皮笑臉的傢伙走過來,伸手要去摸燕兒的臉,燕兒退後一步躲過,惡狠狠地瞪着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大聲說:“好呀,今天倒要看看這個雛兒是怎麼個講理法!”說着便拖住了燕兒的胳膊,往自己懷裡拉,燕兒使勁掙着,但她哪有那個男人的力氣大,雙手被扭住了。這時又上去一個傢伙,髒兮兮的手朝燕兒隆起的胸部抓去,接着又上去幾個人,他們像一羣餓狼,伸出爪子,將燕兒身上一頓亂抓亂摸,發出一聲聲****的狂笑……
燕兒像一頭困獸,像一頭狂怒的獅子,她拼命掙扎着,哭叫着,又咬又踢又抓,只要還有一口氣,她就得爲保衛自己少女的尊嚴而反抗到底!
街上圍滿了老百姓,一個個敢怒不敢言。這是一幫惡棍,橫行上慄多年,加上有縣太爺的少爺撐腰,他們在這兒做盡了壞事,****搶劫,無惡不作,誰遇上了算誰倒黴。今天這個姑娘算是落入虎口了,唉,這世道,哪裡還有一個公平啊!
這邊正在表演一場惡作劇,兩匹馬來到人圈外,被擋住了去路。
這羣歹徒立刻住了手。
燕兒全身縮做一團,跌倒在地上,一雙憤怒無比的眼睛盯着這一幫人面畜生。
潘壁看到街上那麼多百姓,大概看到自己的手下人在欺負一個鄉村女子,這是沒有多少意思的事情,便假裝君子,訓斥道:“你們怎麼能平白無故地欺負一個弱女子?豬狗不如的東西,等會我得好好懲罰你們這幫畜生!還不快將姑娘扶起來!”
燕兒這時已經掙扎着站起來,她的頭髮散亂了,衣服被撕了幾個口子,全身沾上了塵土,她也沒來得及拍打一下,轉身走出人圈,逃離這個虎口。
街上的老百姓這時鬆了一口氣,心想這個姑娘今天可是走好運了。居然就這樣逃過了這羣流氓的作弄呀!
這時不知哪個黑漢子在潘壁耳邊悄悄說:“少爺,這可是一位絕色!兄弟們是打算抓了她孝敬您的哪!”
潘壁本來就是一個色狼,他是專門到各處尋找人間****的採花賊,一聽絕色二字,不由心中一抖,但剛纔既然訓斥了手下人,一時又不好改口,忽然一轉念,說:“快叫那姑娘站住,我有話要說。”其實是想看一看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姑娘。
“姑娘站住,我家少爺要賠你的銀子!”
燕兒依然大步流星往前走,心想,誰要你的臭銀子,準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燕兒被兩個趕上來的大漢擋住了:“姑娘別不識好歹,我家少爺叫你,是要賠你的獸皮呢!”
燕兒想,這時怎麼也擺脫不了他們,好吧,我就站住,看你們能將我怎麼樣。
燕兒轉過身來,一臉怒色,眼睛瞪着潘壁。
潘壁那一雙粗糙的眼光,快速地將燕兒的全身觸摸了一遍。他心中不免一驚。怎麼上慄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平時怎麼沒有見過呀!
他滿臉堆笑,裝得極其正派的樣子,說:“對不起,姑娘受驚了。這些手下無理,冒犯了姑娘,我潘壁向你賠罪啦!”
說着從懷裡掏出一大綻銀子來,足有十兩,說;“這點小意思,作爲賠償姑娘的獸皮,也表示對姑娘的歉意!”潘壁將銀子直往燕兒的手中遞,燕兒輕蔑地連看也不看一眼,轉過身,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幾個黑衣漢子要去阻攔,潘壁呵斥道:“不許無禮,讓姑娘走。”
黑衣漢子們莫名其妙,互相對望一眼,不知所措。潘壁說:“還愣着幹什麼,滾開些!”
眼看一場鬧劇就這樣結束了。
燕兒跌跌撞撞穿過街頭,拐上一條石板路,身影消失在人羣的視野之中。
街上的人流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