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童年的白鴿3

再也不能讓老鷹來抓鴿子了,再也不能讓老鷹在天空稱王稱霸了。李畋想。

只要天上飛過來那隻老鷹,李畋就衝過去,拾起石頭使勁扔去。但扔得很低,離高飛的老鷹還有很遠。老鷹根本就不害怕,倒是那些鳥兒呀,田野裡的雞鴨呀,嚇得驚叫着四散奔逃。

李畋十分懊惱。他看到大人們夜裡守莊稼,遇上野豬啃莊稼時,他們就狠勁地敲竹梆,敲得震天響,將那些野豬嚇跑。李畋也拿來一隻竹筒,老鷹再飛到屋頂上空來時,他就敲起竹梆,那隻老鷹果然被嚇跑啦!

但可惡的老鷹只是飛離了他家屋頂,不一會兒它又會飛回來,甚至有一次,它親眼看到老鷹從空中抓住了一隻正逃跑的小鳥呀!

李畋拼命地敲竹梆,拼命地叫喊,但那隻老鷹叼起小鳥,早飛得無影無蹤。

李畋多麼想能拾起地上的石子,一下能扔上藍天,將那隻老鷹擊中,從它的嘴裡救出那隻可憐的小鳥!但李畋將石子拾起來,卻懊喪地將石子狠狠扔在地上。

李畋忽然想,如果能造一種弓箭似的東西,一下子將石子射上天空,那該多好。

但李畋想不出來更好的辦法,能夠將石子射上天空。

當父親上瀏陽城去賣獸皮的時候,父親的箭總是掛在牆上。李畋悄悄進屋,搬來一張凳子,爬上去,將父親的弓箭取下來。但那弓箭好重好重,年幼的李畋連拿起來都很吃力,根本無力將箭射上天空。當然李畋看到過村裡演花鼓戲,他看到神話裡有一個神仙使用彈弓射天上的飛鳥,但彈弓也肯定很重,憑李畋的力氣,還是難以將石子射上天空啊!

有一天,李畋和鄰家的幾個伢妹子一起玩打石子游戲的時候,忽然心中一亮,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來。

玩那種遊戲是將雙方的石子各擺成陣式,通過“錘頭、剪刀和布”分出先後,然後將手指弓起來,對準石子猛地一彈,那石頭能射出好遠,還能瞄準對方的石子。射準了可以接着射,以全部射中對方的石頭爲贏家。李畋心中一動,忽然說:我不玩了,我走啦!

李畋幾天都沒有出來玩耍,也沒有到樹林裡來想心事。

也許那一羣鴿子突然不見了那一個每天和它們打交道的男孩,有些驚奇吧,在屋頂上不停地咕咕叫着,好像在呼喚李畋,它們飛上藍天又飛回來,在屋頂的上空打了無數個圈圈,但還是不見那個友好的小男孩的出現。

這幾天李畋一直縮在自己那一間小屋子裡,從階基上可以聽到刀子砍削的聲音,有時還有小鋸子鋸木頭的聲音。

這一天,李畋興高采烈地拿着一個玩意兒走出了家門。

他手裡拿的是一個兩尺多長的竹筒,竹筒上方還有一個彎起來的硬竹片。

李畋將竹筒架在一張長凳子上,拿一顆石子放進竹筒裡去,然後將那根硬硬的竹片往後面拉,拉得彎彎的,竹片一頭抵在竹筒的底部,另一頭自然插進了竹筒下方的孔裡,石頭就挨着那竹片。他將插在孔裡的竹片用力往上一頂,那一根硬竹片猛地一下彈直,於是,那一顆石頭嗖地就射了出去。哈哈,射得好遠,簡直有爹爹的箭那樣射得遠。那一顆小石子騰地飛出去,飛到看不見的高空裡去啦!

“媽媽,快來看啊,媽媽快來看啊,我的神箭成功啦!”

母親走出來一看,看到畋兒在玩一個竹子做的弓,說:“這是誰給你做的啊,你玩這個做什麼呀?”

李畋說,“是我自個兒做的,媽媽你看,能將石子射到好高好高的天上去,也許能射到雲端裡去了!”

說着,李畋又像表演似的,將另一顆石子高高地射向天空。

李畋興奮不已地說:“媽媽,要是夜裡,準能射到月亮和星星上去,你說對不對呀?”

母親看到李畋得意的神態,禁不住又喜又愛,笑着說:“畋兒說得對,一定能射到星星和月亮上去!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還鬼精靈,自個兒琢磨着做出了這種玩具來。”

這下李畋有些不高興了,他白着眼睛對母親說:“這可不是小孩子玩的玩具,我是用來打老鷹和毒蛇的,還用來打野獵和豺狼的呢!”

母親說:“哎呀,真的能射這麼遠,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你可不要將它帶出去,切莫要對着人射,那會闖下大禍的!”

李畋說:“我只射欺負小鳥的老鷹,還有毒蛇和豺狗,過幾天,我再給爹爹做一個,這可比爹爹的箭好使,射出去的時候,還啪地一聲大響,野獸會更加害怕呢!”

母親說,“你個鬼精靈,那你就做一個吧,看一看你爹爹會不會接受你的禮物啦!”

李畋回到家來,看到李畋做出這麼一個怪東西,也禁不住笑了。

“看來你對打獵還真的入了迷,小小年紀琢磨出這麼個東西,這正是利用了裝弩的原理嘛,是誰教會你做的呀?”

李畋說:“沒有人教我呀!”

李盛說:“好吧,我給你做一支小弓箭,你自己學着瞄準就是。”

爹爹終於不說自己是一根筷子挑着一隻芋頭了,爹爹答應教自己學打獵了。李畋高興得跳起來。

李盛真的請人給李畋做了一張輕弓,讓他學射。作爲一個男孩兒,總也得學些本領,他不指望李畋能當上一個像樣的獵人,更不指望他能上陣作戰,他只圖讓體弱的兒子增強體力,不成爲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身無縛雞之力的小生就謝天謝地了。

李畋接過弓來,這才知道比爹爹用的小了許多,輕了許多。但李畋奇怪的是,那些箭,全都是被包住了箭頭的。

李畋不明白地望着爹爹。

李盛一看就知道他的心事,說:“剛學箭,可不能用真的箭,萬一要是射着家畜家禽,甚至射到人身上,那就壞事了。你先學着射吧,要真能學出來,爹就帶你上山打獵去。”

李畋說:“那要學成什麼樣,爹爹才帶我去打獵呀?”

李盛沒有回答他,拿出牆上的硬弓來,向對門的一棵樹瞄了瞄,那一棵樹離得大概有一百多步遠。李盛說,你朝那棵樹看,你看到那斜伸出來的一根長長的細枝條了嗎?

李畋說,“我看清了。”

李盛說:“好,你看,爹爹一箭要射中那根細枝條!”說時遲那時快,李盛運運氣,拈弓搭箭,嗖地一聲弦響,那一根細細的樹枝應聲掉落下來!

李畋看得目瞪口呆。

呀,要身中那麼遠的樹枝才能帶自己去打獵呀,那多難啊!

“這還不算什麼,學射箭還得練眼力,能在夜晚射香火頭纔是真功夫真眼力。”李盛自豪地說。

但李畋沒有被爹爹嚇住,他一定要學會射箭,學得像爹那樣有百步穿楊的功夫。

李盛耐心地告訴李畋怎麼樣握弓,怎麼樣拈箭,怎麼樣瞄準。

李畋學着爹的樣子,使足全身的力氣,拈起那支弓,“嗖”地射出一箭。

但那支箭只是在離樹很遠的地方就掉落了,而且偏離了好多。

李盛說,“射得不錯,好好練吧,學會了射箭,等你長大些,爹還教你擊劍的功夫!”

從此李畋迷上了射箭,但他畢竟年紀小,力氣不足,任他怎麼使勁,那支箭也只能射出二三十步遠。但練着練着,倒也能大體掌握了方向,偶爾也能射中目標。李畋這才明白,射箭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不過他有信心,總有一天,他能學到爹爹的射箭本領。

那隻可惡的老鷹又飛來了,它張開烏雲似的翅膀,正在屋頂上空盤旋。

李畋高聲大叫,啪啪地拍着小巴掌,但那傢伙一點兒都不害怕。李畋拿起那張弓,接連射出三箭,但箭飛得矮矮的,離那隻老鷹還很遠,但畢竟老鷹還是被嚇跑了,這也讓李畋高興了好一陣子。

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射下來,爲我的鴿子報仇!

李畋心中一直在琢磨,要是能做出一種既不費多少力氣,又能射出很遠的箭或者石子的武器就好了。他看到大人們用竹唧筒向田野裡灑辣蓼草和鬼柳樹葉熬成的藥湯治禾蟲,將藥水吸進竹筒,然後使勁一壓,那水噴出好遠。他想,要是能用一個這樣的筒子往外噴火,或者噴出煙霧,那纔好呢,那就什麼樣的毒蛇和猛獸都不可怕了,那肯定比箭的力量大。要是同時能發出響聲,那就更能將野物嚇跑了。夜晚大人們守莊稼的時候,野豬羣來時,就不用大家都去敲竹梆了!

“我長大了一定要做出這樣神奇的東西來,我要讓竹筒裡噴出火來,我要讓竹筒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小小的李畋自言自語地說,將自己也嚇了一跳!

但李畋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還沒能學會打獵的本領,連射箭都沒有學好,就被爹爹送到中瑤的私塾書屋去讀書了。

那天上午,家裡來了一位年輕的男子,他穿着青色長衫,操着一口官話,看到李畋就笑呵呵地說;“哦,你叫李畋,對不對呀?很好的名字嘛!”

李畋先是吃一驚,因爲所有的大人都叫他畋兒,這個年輕男人是第一次叫他學名的人。於是忽然感到這個人不同尋常,也對他產生了好感。

李畋說:“你怎麼知道呀,那你叫什麼名字呢?”

那人說:“我早就知道你的大名,我嘛,我叫餘清林。你以後可以叫我清林哥!”

李畋叫着:“好,我就叫你清林哥!”

爹爹這時卻虎着臉說;“不得無理,得叫餘先生!快叫,叫餘先生呀!”

李畋卻撅着嘴巴望着爹,又望着餘清林,臉脹得通紅。

餘清林說:“大叔,別難爲他了,就叫清林哥最好,哈哈!……”

李畋本來還有很多話要問一問這個餘先生,全被爹給攪了。他不想和他們多說什麼,轉身跑到竹林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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