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三人便要走到假山處了,卻忽地聽到身後響起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還未等回頭,便聽得一小僕從趕過來道:“公子——”
當三人回過頭去,崔知琰看着自己貼身的僕從追來這纔出聲道:“何事?”
那僕從聞聲抹了抹汗回答道:“回公子,少夫人方纔說有些肚子疼,您看您是不是要過去看看?”
崔知琰聞言一頓,當即問道:“可傳大夫了。”
那僕從微微一愣,隨機倉促答道:“傳了,傳了。”
崔知琰見此才鬆了口氣,轉而爲難地看向謝昀道:“不瞞昀兄,內子正懷着身孕,如今我只怕要去看看,不能陪同昀兄,實在失禮。”
謝昀聞言禮貌地頷首道:“無妨,嫂夫人既是身子不適,琰兄便快些去吧。”
崔知琰見此感激地應聲致歉,隨即看向一旁的幼妹道:“昀兄是貴客,我既是要回去照顧你嫂子,你便好生替我們崔家招待昀兄。”
話音一落,還未等崔知晚出聲,崔知琰便朝謝昀禮貌地一拱手,隨即轉而快速離去,彷彿當真十萬火急一般。
可只有崔知晚看到了自家哥哥轉身間,眼角浮起的那絲欣慰的笑意,當即明白過來一般,心下又侷促又有幾分羞赧。
眼看着崔知琰遠去,這假山之下便只餘謝昀,崔知晚,和綠鬟三人,終究還是崔知晚率先打破寧靜,擡起俏然的笑臉道:“謝公子請。”
謝昀聞言微一頷首,這才撩袍先行。
眼前的假山巧奪天工,頗有幾分別有洞天的意味,當三人行至將近時,身穿綾裙的崔知晚不由有幾分吃力,因着裙尾稍長,總是會不由踩到,只得一隻手提起裙尾,正當其懊惱自己穿的不合時宜時,眼前卻是探出了一隻修長而極好看的手。
崔知晚微微一頓,順着這隻手緩緩擡起頭,卻是看到了謝昀溫和而守禮的笑眸。
“若非謝昀,崔姑娘便不必這般爲難了。”
見謝昀這般說,崔知晚忙出聲道:“沒有,公子言重了,是知晚拖累了公子的步伐纔是。”
謝昀聞言擡頭環掃了眼前這片如海潮的杏花林,隨即低下眸來不緊不慢道:“無事,慢行纔不辜負這般春色。”
周圍似乎再一次安靜下來,而此時謝昀眸中微微一動,崔知晚當即回過神來,垂在身旁的左手在袖下微微一動,隨即緩緩地擡起,眼見着二人的手將近時,少女的手靜靜地停了一下,此刻的心更像是隨時會飛出來一般,連自己都無法再控制。
就在此時,少女纖纖柔胰終於落到了那隻溫和而修長的手中,藉着謝昀的力,崔知晚再走這假山似乎並沒有了方纔的吃力,反而還多了幾分輕快,而感受到身前的人爲了照顧自己,時而體貼等待,時而手中與她借力的模樣,更是讓人心中蕩起層層漣漪。
當二人終於來到山頂,整個杏花林就這樣落在腳下,天邊的飛鳥伴着春光翩躚而起,微風輕拂下,杏粉的花瓣隨風而起,捲入空中,淡淡的馨香漸漸縈繞在鼻尖,讓人不由心曠神怡。眼看着煙霞一般的杏花沾滿了衣裳,只讓人覺得置身這般溫柔的時光中。
“崔姑娘說的沒錯,這裡的景的確更爲不同。”
感覺到身旁的人微微側首看着自己,崔知晚手中默默地絞了絞裙帶,隨即笑着擡起頭道:“如此知晚也算不辱使命了。”
謝昀聞言脣邊浮笑,緩緩轉過頭去,這一刻周圍都寂靜了下來,身後的綠鬟也頗爲懂禮地朝後退去,只留二人站在這假山之上,將這一府的光景收入眼中。
過了片刻,少女低而輕的聲音落在耳畔。
“在長公主府的事,並非知晚故意道出,只是因着回府讓母親看到了那條破損的裙子,纔不得已道出了原委,還望公子見諒。”
謝昀聞言回過頭來,知道少女這是在解釋爲何崔府已知二人初見搭救之事,眸中沒有半點責怪,只是脣瓣勾起雲淡風輕的笑意來。
“無妨,謝昀那日所爲都是應當的,當不起恩情二字。”
崔知晚聞言微微擡頭,正要說什麼,卻見謝昀轉過頭來,眸中竟是難得多了幾分問詢道:“不知如今,可好?”
崔知晚聞言一時未反應過來,片刻後纔想起來般頷首點頭道:“自那日回來後,母親便已尋姑母說了此事,後來表哥也遭了姑父的罰,便鮮少來府,便是來,也再未敢那般唐突,如今表哥已是成了婚,從前總角的情意也算是過往了。”
話音一落,少女微微擡眸,只見眼前溫潤如玉的人緩緩點頭,脣角不由溢出一句話來。
“那便好。”
少女聞言脣角浮起一抹淺笑,看着眼前的人一時竟覺得有些不真實,她從未想過有一日,那個自一眼遇見便在她腦海中縈繞不去的人就這般站在她眼前,那麼近,只需稍稍擡手,便能觸碰到。
若是這一刻能停頓下來,她也是願意的。
“姑娘所贈的蜀葵,如今已長高了許多。”
謝昀陡然轉過來的眼神讓崔知晚不由低下頭去,整理了思緒之後笑着擡頭道:“這蜀葵在蜀地好養,可要真移到了京城養起來卻是不易,可見公子在它們身上也是耗費了不少的心血。”
謝昀聞言一笑,不得不說,對於那集棵蜀葵,他的確是從未那般盡心盡力過,幾乎是翻遍了書籍,但凡是是遇到了疾風驟雨,總是會急着到庭前去看幾眼,倒真像是撫養幾個嬌兒一般。
恰在此時,一滴冰冰如絲一般的東西落在手背上,漸漸地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快些,謝昀擡起頭來,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那明媚的春光已躲入雲層中,泛起微微的光芒,而天上竟是下起了毛毛細雨來。
“看來是要下雨了,咱們下山吧。”
崔知晚明顯也察覺出來,聽得謝昀的聲音溫婉地點了點頭,二人便轉而朝下山的路上去,等到三人方下了山,便覺得那雨竟又大了些許,眼見着不遠處的五角小亭,三人連忙小跑過去。
“這天也是奇了,說哭便哭,說笑便笑的,倒是讓我們遭罪了。”
聽得綠鬟抱怨的聲音,崔知晚上前笑着道:“咱們不也未淋溼,又何必怪人家老天。”
綠鬟見此猛地想起什麼來一般,忙轉頭問道:“姑娘可好?可別染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