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如同往日,雲薇在天色濛濛時起身,梳洗後,讓墨雨去書房找來兩本書,倚在窗前,雲薇輕聲誦讀着,窗外完全放亮,旭日東昇,青露挑滅蠟燭,提醒道:“姑娘,得去給太太請安了。”

雲薇長睫若蝴蝶一樣翩翩起舞,手指留戀般摩挲着書冊,笑道:“青露姐姐,我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雲薇伸了懶腰,撐起窗櫺,新鮮的氣息撲面而來,草地上露水晶瑩,掛在迴廊下的綠毛紅嘴的鸚哥,撲扇着翅膀“姑娘安,姑娘安。”

“青露姐姐,荷花今日盛開了呢。”

雲薇指着池塘中盛開的荷花,粉白的花瓣隨着拂過池塘湖面的微風輕顫着。

“今日是好日子,荷花當然會盛開。”

青露抿嘴一笑,伺候雲薇梳妝打扮,雲薇的衣服不同雲嵐那般稀奇,雲嵐偏愛在旗裝上佩戴小飾品或者在裙襬處繡花捏褶子,雲薇着裝顯得中規中矩,她所穿旗裝上的花樣都是林嬤嬤親自繡出來的,每一道繡紋,每一根繡線都很精緻,搭配簡單精美的銀飾玉石,符合雲薇甜美精緻的容貌,更彰顯她可愛嬌俏。

“荷花盛開?今日,今日。”雲薇從凳子上彈起,捂着腦袋:“疼,疼,疼。”

梳子上留着一縷髮絲,青露揉着雲薇的後腦,問道:“姑娘,還疼嗎?”

“六月二十四,今日是六月二十四,”雲薇揉着抻掉頭髮處的頭皮,恍然說道:“是我的生辰呢。”

青露笑道:“姑娘總算是記起來了。”

雲薇臉頰微紅,嘟着小嘴,抱怨道:“青露姐姐都不提醒我,哼,不理你了。”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青露口中誠惶誠恐,眼中含笑,姑娘這嬌俏的小摸樣誰又忍心讓她委屈了?太太將姑娘視若珍寶,老爺也是喜愛的,更別提二爺(成武)早就暗自張羅着給妹妹準備禮物。

“昨兒聽太太的意思,姑娘今日可不去學堂。”

“不行,這可不行,一日不讀書,會有惰性的,我趕不上四姐姐聰慧,勤能補拙,若是連勤快都沒了,又怎能趕上四姐姐?”

“讓墨雨準備好上課時要用的,別讓她忘了書桌上放着的宣紙,那是要向先生請教的。”

“姑娘。”青露出言喚住向外走去的雲薇,心疼道:“這是太太的意思,四姑娘生辰時就停過一日學課的。”

“我去向額娘請安,這事我同她說。”

雲薇腳步輕盈,撩開簾子,不是不願偷懶,可有云嵐比着,骨子裡驕傲倔強的雲薇無法也不能停不下來。

“太太,姑娘來了。”

在婢女的同稟聲中,雲薇走進正房,富察氏和榮軒坐在正位上,成武雲儀陪坐兩側,姨娘垂着臉,凝視地面站在富察氏身邊。

雲薇跪在早已經準備好的墊子上,行大禮磕頭道:“阿瑪安,額娘安。”

榮軒點頭,欲讓女兒起身,雲薇再次磕頭後,飽含感激的說道:“女兒今日生辰,叩謝阿瑪額孃的生恩,教養之恩。”

富察氏心中泛酸,淚光盈盈,瞥了一眼丈夫榮軒,欣慰的說道:“老爺,我們的女兒又長了一歲。”

“嗯。”榮軒不擅長言辭,心疼女兒不知如何開口,從懷中掏出早已準備妥當的檀木盒子,遞給雲薇,正色道:“戒驕戒躁,努力用功。”

“謝阿瑪。”雲薇接過盒子,擡眼望着榮軒,歪着腦袋甜甜的一笑,蠕動嘴脣低低的嘟囔:“同哥哥也是這般說,阿瑪,這話年年都說,女兒都背得出。”

富察氏拉起雲薇輕責:“不許胡說,這是老爺對你們的期望,哪能聽膩?”

榮軒用咳嗽掩藏起尷尬,富察氏關切的問道:“老爺,難道妾身說得不對?”

含笑溫柔賢淑的夫人,鑽進她懷中嬌俏的小女兒,成纔出衆性格上同自己極像的兒子成武,榮軒勾了脣角,道:“擺飯。”

富察氏曉得調笑丈夫不得太過,點頭應道:“遵老爺吩咐。”

他們移步飯廳,佟府並未分家,三兄弟各擔着要職,覺羅老太太心疼公務繁忙的兒子們,便免了清早的請安,只保留初一十五的問安,遂佟府三房,早膳全是各用各的。

富察氏很講究規矩,榮軒敬重嫡妻,不過問內宅的事兒,姨娘又被富察氏整治得也沒了脾氣,安靜老實的領着丫頭爲主子們布膳,就連她的親生女兒雲儀也得伺候周詳,不得端着生母的架子。

姨娘妾室在正經的大戶人家,永遠會被嫡妻壓着,生下的兒女都會記在嫡妻名下,勳貴世家極少有寵妾滅妻的事兒發生,若哪個子孫不肖作出寵妾滅妻的事兒,那就是整個家族的恥辱,以至影響家族中未出閣的女兒。

雲薇面前擺放着一碗長壽麪,用筷子將勁道的麪條挑進口中,熟悉喜歡的味道,雲薇眼圈微紅,富察氏面容尋常,說道:“今兒是薇丫頭生辰,我且說一句,雲薇不許咬斷。”

“嗯。”雲薇將青花瓷小碗中的麪條吃了進去,富察氏欣慰笑笑,榮軒望着妻子也笑了,凡是他們的生辰之日,富察氏必會親自下廚做一碗清湯麪,非常可口,榮軒聽富察氏說起過,湯和麪都是她祖傳的秘法,要留着給女兒做嫁妝,外面的人是學不到的。

用過膳後,雲薇說起要去上學的事兒,富察氏說不過雲薇,只得同意,容軒更加喜歡懂事好學的小女兒,雲薇漸漸張開,眉眼越發的精緻,通身的氣派,將來也不曉得會便宜了哪家小子?

“老爺,有聖旨,皇上的聖旨。”

府裡管家王守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富察氏一驚,攔住雲薇,讓她先停一下,榮軒不見異樣,眸光平和沉穩的望着妻子,兒女,道:“應是好事,這聖旨是宣給三弟的。”

“是爲了三叔那幾條稀奇的點子?”

富察氏聽榮軒說起過,佟府老三榮智爲三等御前侍衛,機緣巧合得見聖顏,並向康熙帝進言練兵之法。

“三弟陛見後說,皇上只是隨意聽了聽,不見得會採納,可今日下了聖旨,三弟已入皇上眼中,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富察氏拉住榮軒胳膊,淺笑道:“老爺,這也是佟府的榮耀。”

“夫人,隨我去接旨。”

榮軒暗自握了一下妻子的手,壓低聲音說道:“灼華,我榮軒也會有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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