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雲薇從老太太覺羅氏懷裡冒頭,“你是說我阿瑪回來了?”老太太同樣很高興,拍了一下雲薇的小屁股,板着臉說道:“你阿瑪回來就不要瑪姆了?”

“哪會,哪會。”雲薇在老太太的懷裡輕輕拱了拱,嬌軟的小手抓住老太太的衣襟,小聲道:“丫丫喜歡瑪姆,同喜歡阿瑪是一樣的,阿瑪歸來瑪姆開心身子骨會更好,丫丫纔好放心啊。”

老太太偏喜歡看雲薇爲難的小樣模樣,撅着小嘴非常的可人疼,或者眼淚汪汪的雲薇,能讓人疼進心上,就想着欺負她又捨不得,等來了雲薇這番話,老太太心裡**辣的,比用了靈丹都舒服,眼角的皺紋笑開了,手點着雲薇的小嘴:“偏你這張小嘴會說話,瞧上我什麼寶貝?”

“瑪姆最寶貝的不是丫丫嗎?”

“你機靈的小丫頭。”老太太更加開懷,雲薇扭着麻花一樣纏進老太太懷裡,“瑪姆,不許笑人家啦。”

“老太太,二老爺,三老爺,向您問安。”

雲薇聽見這話,不顧上撒嬌連忙起身,她萬沒料到榮軒他們會這麼快來請安,收斂妝容,默然肅立在老太太身邊,她可以撒嬌癡纏,不可過分,佟府的規矩是不能亂的,不好讓旁人知曉老太太最偏疼她,即便心裡知道,在表面上不好過分,雲薇不願爲了小事而使得佟府三房起了衝突,老太太撐了佟府一輩子,佟府是她的心血,雲薇最不願意讓老太太傷心。

“讓我兒進來。”

雲薇的心思老太太是知道的,就是因爲雲薇懂事,老太太纔會更疼愛她,喜鵲登枝的門簾挑開,風塵撲撲的榮智扶着榮軒走進,雲薇望向阿瑪榮軒,他的氣色並不大好,黑瘦的臉上隱隱露出暗黃色,身體虛弱,失血過多的模樣,雲薇很心疼,晶瑩的眼淚掛在她的長睫上,蠕動着小嘴,無聲的喚道,阿瑪,阿瑪。

似心有說感,榮軒經過奔波氣虛體弱,精神狀況不大好,卻清楚的聽到雲薇的呼喚,這就是血脈相連的原因,榮軒能夠立救駕救皇子的功勞,其中固然有他臨危決斷,拼命善戰,同樣不可忽略雲薇的地圖和水壺,榮軒向懂事的女兒點點頭,丫頭們早就準備好蒲團,榮軒榮智跪在老太太面前,磕頭道:“額娘,兒子回來了。”

“起來,快起來。”老太太聲音嗚咽,看見榮軒她心疼得緊,功勞是榮軒拿命拼回來的,老太太一手一個拉起兩個兒子,慶幸連連的說道:“回來就好,平安回來就好。”

“讓額娘擔心,是兒子不孝。”

榮軒勉強一笑,剛纔的一番折騰讓他肩頭的傷口很痛,老太太明白過來,有些惱怒的說道:“你我是母子,還講那些虛禮?快坐下,榮軒呀,你的傷勢怎麼樣?額娘瞧着你是瘦了許多。”

榮軒坐在老太太身邊,緩了口氣道:“沒事的,就是失血過多,兒子身體好得很。”

“額娘,您儘可安心,皇上讓人回京千里傳喚太醫院正堂給二哥治病,二哥的傷勢會好的。”

若說榮智不對榮軒嫉妒,是不可能的,在佟府一向他最優秀,官職最高,此番出征,榮軒的功勞能讓任何人欣羨,自古以來救駕之功,不是昏君的話,定會有豐厚的獎賞的,康熙皇帝並不是昏君,榮軒的賞賜還沒下來,但千里傳喚太醫,親自去榮軒帳篷探望,並且密探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這一切都預示着榮軒即將飛黃騰達,康熙皇帝是個很念舊情的帝王,對於從小伴駕的奴才江寧織造曹大人恩寵有加,還有直隸總督魏東亭,這些人都是少年伴駕的老人,聽說他們在除去權臣鰲拜時,救過康熙皇帝的,由此可以推斷出,康熙對榮軒的賞賜不會輕了。

“三弟。”榮軒向紫禁城方向拱拱手,“是皇恩浩蕩,我些許功勞,又算得上什麼?咳咳···佟府滿門忠烈,這是皇上親口說的,額娘,兒子不知道阿瑪是如何去的,但皇上沒有忘記阿瑪。”

老太太眼眶溼潤,喃喃的自語:“我知道,我知道皇上不會忘了老爺,不會忘的,滿門忠烈,老爺的在天英靈可安息。”

雲薇早就吩咐丫頭端來茶水,親自遞給榮軒,柔柔甜甜的笑道:“阿瑪用茶,三叔用茶,雲薇恭賀阿瑪三叔凱旋迴京。”

經歷過戰火硝煙的洗禮,雲薇柔和甜美的笑容似一縷清泉靜靜的流淌過榮軒,榮智的心間,榮軒道:“乖,雲薇乖。”

榮軒口渴解開茶杯蓋子,怔了怔欣然的將補氣補血的參茶喝了進去,雲薇笑得燦爛,榮智不知詳情,盯了雲薇半晌,笑道:“二哥,你家這丫頭出落的好看,比雲嵐好看。”

“她比不過雲嵐明豔動人,稚氣未脫被她額娘寵慣得嬌嬌的,一點不似簪纓之家的女兒,過於柔軟了些。”

雖然知道榮軒是謙虛之言,但老太太不樂意了,“誰說薇丫頭不似簪纓女?榮軒,我告訴你,薇丫頭外柔你內剛,遇事很有主見,將來你就清楚了。”

榮軒看着護犢子的老太太,鮮少看見老太太這麼維護一人,“是,額娘說得是。”

雲薇不會因榮軒的話就誤會阿瑪,他是疼愛自己的,雲薇走到榮軒身前,問道:“太醫怎麼說?用不用注意什麼?”

“無妨。”榮軒是堂堂男兒,在女兒面前是不會露出虛弱來的,雲薇笑容裡溢滿崇拜敬仰:”嗯,女兒相信阿瑪。”父女兩人相視而笑,榮智心中發酸,雲嵐從未如同雲薇這樣,榮智未曾想到,他同樣不是像榮軒對待雲薇一樣,雲嵐爲他出謀劃策,讓他升官封爵,爲他們三房開拓財源,當雲嵐說起這些時,榮智認爲雲嵐是最好的女兒,現在又羨慕榮軒和雲薇暖暖的父女情,好事豈會讓一人獨佔?

“榮軒,你身體還帶着傷,回屋養傷,萬不可輕易動彈,你養好了傷勢,就是對額娘最大的孝心。”

“是,兒子聽額孃的。”

雲薇收回打算攙扶榮軒的手臂,屈膝向老太太告別,默默的跟在榮軒身後,阿瑪高大的背影,雲薇嘴脣上揚,等到回到屬於二房的院落時,雲薇一下子抱住榮軒的胳膊,低泣道:“阿瑪,女兒想您,您怎麼能受傷呢?”

榮軒手臂僵硬,守規矩的榮軒明知道應該抽回手臂,但對於女兒雲薇,當着老太太和榮智就算了,在此時榮軒根本就硬不下心腸,女兒淚眼濛濛,榮軒哄道:“別哭,丫丫別哭,阿瑪這不是回來了嗎?”

“阿瑪···阿瑪···”雲薇小心的錯過榮軒的傷口,泣不成聲述說着她的擔心掛念,富察氏扶着齊嬤嬤的手,站在門口同安撫女兒的榮軒四目相交,富察氏眼圈泛紅,榮軒微不可見的點點頭,妻子的擔憂他一清二楚。

“雲薇攙扶你阿瑪進屋。”

“嗯,嗯。”雲薇擦擦眼淚,小心翼翼的扶着榮軒,“我還沒那麼虛弱,丫丫···”不待榮軒的話說完,雲薇擡頭亮出蓄滿淚水的眼睛,只要榮軒不從,雲薇絕對會哭給他看的。榮軒捨不得雲薇落淚,認命的被她扶着走進屋中坐在炕上,雲薇俯身爲榮軒脫掉鞋襪,榮軒縮了縮雙腿,在外面打仗後又臥牀靜養,榮軒腳上的氣味並不好,富察氏輕聲道:“老爺,讓丫丫服侍你吧,是丫丫的孝心。”

“好。”

雲薇默默的伺候榮軒洗腳,溫暖的水流沒過腳腕,榮軒舒服的呻吟一聲,富察氏本想親自伺候榮軒的,讓雲薇先行一步,雲薇細細的按摩着榮軒的腳掌,輕聲道:“阿瑪舒服嗎?是額娘教導的呢,女兒選秀後就會出嫁了,再難有機會伺候阿瑪。”

“舒服,舒服。”榮軒眼裡有些酸澀,當初在福州打仗歸來,這些都是富察氏做的,如今換成了女兒,妻女對他的用心,榮軒豈會不知,榮軒伸手握住了富察氏的手掌,十指相扣,榮軒動動嘴脣:‘灼華。’

“阿瑪,阿瑪。”

成武快步走進來,他被策凌選爲伴讀,陪着策凌在上書房讀書,才下學聽見榮軒回京,忙得連自己屋子都沒回,直覺額闖了進來,對於一向老成的成武來說,還屬首次,富察氏見到兒子,死命的抽回手,榮軒心有遺憾,但在兒子面前維持着嚴父的模樣,“魯莽亂闖,失了分寸。”

“兒子記得阿瑪教誨。”成武低頭認錯,隨後便纏着榮軒問起了戰事,在打仗上來說成武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雖說少了實戰的歷練,但是成武擁有的軍事天分,使得榮軒很欣慰,兒子將來的成就比他更大,佟府後繼有人。

一家四口用過晚膳,和諧親密的閒聊時榮軒品茶時,有點奇怪的問道:“雲儀呢?”

榮軒並未提起姨娘,富察氏嘆息道:”姨娘病了,雲儀是孝順的孩子,侍奉劉姨娘呢。”

“哦。”榮軒不以爲意的應了一聲,富察氏暗自轉了轉手鐲,他們四人才是一家人,怎麼會讓雲儀和姨娘湊上來。

過了幾日,康熙皇帝聖旨到了佟府,榮軒因軍功晉封爲一等忠勇伯,命其爲西寧將軍,並提升榮軒爲豐臺大營都統,康熙皇帝欽賜手書給老太太覺羅氏,‘滿門忠烈’可選懸掛於正堂,榮達即便沒有戰功,同樣因爲榮軒得了一等男爵的爵位,這是康熙皇帝爲了表彰榮達替榮軒盡孝之意,況且榮達纔是佟氏一族的族長,康熙重視榮軒,便不願他們兄弟起了猜忌,弄得佟府不寧,佟府不合,榮軒會分心,康熙皇帝不會讓忠臣寒心,何況榮達賢孝寬厚,於情於理都當賞。

伯爵是屬於超品爵位,榮軒不止被受爲一等伯,榮軒手中掌控着京城近半的兵權,豐臺大營和京郊綠箭營是康熙手中的王牌,西寧將軍雖然是虛閒,是一等將軍,榮軒的官職僅次於九門提督,爲從一品武將,佟府聲勢赫赫,榮軒的愛女雲薇首次被衆人所注意,有心之人,自然會藉着雲薇選秀做點什麼,康熙三十六年五月,因戰事推遲的選秀正式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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