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畫堂春(清)

八皇子胤禩迎娶忠勇伯佟榮軒之女的婚禮,康熙皇帝默許下,盛大華麗,雲薇頭蓋刺繡大紅蓋頭端坐在軟轎中,看熱鬧的百姓涌上街頭,讚歎聲不絕於耳。頂冠後綴着的大顆東珠很沉,雲薇深呼吸八阿哥會喜歡她嗎?富察氏臨行前暗語交代,雲薇的臉頰羞紅,婦德重要,但及不上美貌,讓八阿哥喜歡雲薇,要從新婚之夜開始。

雲薇想到她上妝時內務府嬤嬤們驚豔的目光,有了幾分底氣,美貌是打眼迷人,八阿哥不見得是輕浮的人,但應是愛美人的,這一點富察氏早就有過交代,美麗收放自如雲薇清楚新婚之夜是她最美的時刻。

十六人擡的軟轎停下,雲薇被內務府的嬤嬤扶出,邁過火盆,雲薇被八阿哥牽着叩拜天地,雲薇從紅蓋頭底下看見胤禩皇子禮服下拜的騰龍,他是雲薇相伴一生的良人,雲薇被人攙扶起,送入洞房。

八皇子府是新修繕的,因大婚處處披紅掛綵,衆位皇子親王世子齊來恭賀八阿哥新婚大喜,他們消息靈通,對於八阿哥指婚人選前後的變化一清二楚。胤禩往日一般,沒瞧出狂喜,同時沒有失落,對待半月前娶雲嵐進府的四阿哥胤禛恭敬有加,使得準備看笑話的衆人很失望。

雲嵐是四阿哥的側福晉,新婚燕爾很得胤禛的寵愛,不知道雲嵐是不是命中帶喜,雲嵐進門三日後胤禛嫡福晉那拉氏就傳出有孕的消息,胤禛大婚多年,一直子嗣不旺,那拉氏有孕,胤禛讓她安心養着,雲嵐作爲胤禛最寵愛的側福晉,又是雲薇的堂姐,隨着胤禛來觀禮。

雲嵐從喜轎出伯爵府就一直看着,等到雲薇被送入洞房,雲嵐坐在一衆側福晉中間,喝掉了酒杯的苦酒,婚禮是女子最期盼的,雲嵐的婚禮熱鬧有餘,隆重不足,雲薇一百二十擡的嫁妝單子震暈了大部分的人,直到此刻外人才知曉雲薇在佟府的地位,雲嵐羨慕雲薇的嫁妝,大紅皇子禮服,這些都是她不曾得到過的,雲嵐清楚即便最後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同樣會遺憾終生,那拉氏是有名的賢惠福晉,不會當面爲難雲嵐,但是私底下手段讓雲嵐防不勝防,好在聽了老太太的話留下宮裡的教養嬤嬤,高接低擋算應付過去,懷孕的那拉氏不會讓雲嵐清閒,口中說着雲嵐只要伺候好四阿哥便是,實則每日清晨雲嵐必得去那拉氏牀前請安,即便不用伺候那拉氏梳洗,但低人一等行妾室之禮的規矩,雲嵐第一天就摔了杯子。

胤禛心疼的波光一閃,一句話都沒有說,雲嵐記得當時跪在那拉氏身前敬茶時的委屈,那拉氏似關心雲嵐,反覆叮嚀着四貝勒府的規矩,雲嵐這一輩子只能穿接近於紅的衣衫,這還那拉氏的恩典。

“佟側福晉。”

雲嵐回神,起身屈膝:“九福晉安。”

“八福晉大婚,佟側福晉定會高興,八福晉全靠你成全。”九福晉坐着,雲嵐只能站着回話,即便胤禛是皇子貝勒,九阿哥只是個貝子,在胤禩迎娶嫡福晉的場合,皇室的嫡庶尊卑很講究,雲嵐拋掉羨慕,淺笑:“九福晉說錯了,皇上親自賜婚將雲薇妹妹指婚給八阿哥。”

九福晉郭絡羅氏瞪着雲嵐,壓低聲音:“滿目的奢華,我偏不信你不後悔。”

雲嵐目光尋找到坐在皇子們中間的胤禛,他是那般孤傲不合羣,雲嵐忘記了所有的屈辱和痛苦,“不後悔,九福晉我且勸您一句,盡忘前塵,真心實意對待九阿哥,你會過得舒心。”

雲嵐親自端起酒壺爲郭絡羅氏斟酒,偶爾察覺胤禛的目光,雲嵐輕笑,他是關心自己的,足夠了,他有他的無奈,等到他能做主的時候,自己會過得舒心的。

“四弟,你的側福晉佟佳氏着實漂亮。”太子胤礽收回看向雲嵐的目光,“看她渾身的氣派倒不似側福晉,難怪···”

“二哥,喝酒。”

胤禛向太子敬酒,他未嘗沒有得意,雲嵐的柔情蜜意,雲嵐的體貼懂事,不讓他難做,是胤禛最喜歡的一點,那拉氏有身子,不可同房,胤禛願意同雲嵐在一處,武格格即便同時進府,雲嵐施展誘人的手段,愣是沒讓胤禛去武格格那過夜,胤禛是講究規矩的人,那拉氏不好主動讓胤禛去寵哪個女人,以那拉氏對胤禛個性的瞭解,胤禛是最厭煩被女人擺佈,那拉氏除了暗自警惕雲嵐之外,並無好辦法,在爭寵這一點上,雲嵐勝了那拉氏,輕飄飄的幾手便化解康熙皇帝和那拉氏的圈套,康熙皇帝日理萬機,即便惱怒雲嵐,爲了面子不會過問關心胤禛到底寵哪個女人,那拉氏不能將這事鬧出去,到時沒臉的是她,沒臉的是整個四阿哥府,連內宅都管不好,讓一名側福晉爬到頭上,是那拉氏的恥辱。

好在那拉氏自知懷孕放鬆心情,聽了嬤嬤的勸說,生下四阿哥的嫡子,雲嵐再蹦躂都沒用,便歇了此時爭寵的心思。

“八哥,一會弟弟陪您去見八嫂。”

九阿哥胤禟不屑的瞥了一眼太子,胤禩笑容不改,平靜無波的說道:“不用,九弟,你八嫂害羞。”

“八哥,您不是連洞房都不讓我們進?”愛熱鬧的十阿哥奇怪,他同胤禟商量過,怎麼鬧胤禩的洞房,在皇子大婚前,大部分的皇子都會見過新婚妻子,只有胤禩是例外,誰讓中途換人了呢,雲薇不愛上街,有云嵐在前面,鮮少有人注意到她,遂阿哥們說實話都很好奇,皇阿瑪到底將什麼樣的女人指婚給胤禩?會不會太委屈他了。

胤禛靜靜的望向胤禩,有幾分愧疚,心底難免有得意,很複雜難懂,舉杯道:“八弟,我敬你。”

“謝四哥。”

胤禩同胤禛毫無猜忌的對飲,他們似一對好兄弟,並未因指婚的事情鬧過任何的彆扭,這一切傳進康熙皇帝的耳中,越發顯得胤禛胤禩是好兒子,不會因爲女人破壞兄弟之間的情意。

十阿哥捅捅胤禟,低問道:“咱們不去鬧洞房?”

“看八哥的樣子,鬧洞房不容易,反正皇阿瑪說了,明天八哥八嫂進宮謝恩時,咱們都得在場,總會見到。”

“九哥不好奇?”

“怎麼可能不好奇?”

胤禟眼珠一轉,瞄了一眼旁邊立起耳朵的衆人,他們同樣是好奇的,便串聯商量如何繞開胤禩能見新娘子一面,法不責衆,這麼多人都去溫和有禮的八哥總不見得在新婚時發火,況且他們躲在暗處,若是見胤禩開心再衝進去,如果新娘子讓胤禩失望,他們會知趣的離開,胤禟同樣不願胤禩沒有面子。

“您說四哥是不是着魔了,佟佳氏就那麼好?讓他主動去求娶?”

十阿哥上上下下掃視雲嵐一圈,目光輕蔑:“長得是挺漂亮,明豔動人,但是好看的秀女咱們會缺嗎?就是八哥不願計較,換了我非要大鬧一場。”

“糊塗,娶妻當娶賢,八嫂出身比佟佳氏要好,不論以前的事事非非,八哥是賺了。”

“屁,我就是不甘心。”

胤禟嘆氣道:“所以說你不是八哥,佟佳氏該給她個教訓,省得她當咱們皇家貴胄隨她擺弄。”

十阿哥忍笑,低聲道:“九哥,在四哥娶佟佳氏的時,您還沒鬧夠?佟佳氏被你折騰得全沒了脾氣,那可是她的新婚之夜,讓你弄得狼狽不堪。”

胤禟一邊悠閒的飲酒撇了一眼雲嵐,“不過是給她一個警告,有機會我還會替八哥出這口氣的,皇子的尊嚴豈容她冒犯?”

“四哥挺寵佟佳氏的。”

“寵又如何?爺就不信四哥會爲了她壞了規矩,同咱們兄弟紅臉。”

胤禟糾集一堆善於折騰的小皇子和宗室親貴,開始商量着怎麼鬧洞房,怎樣再給雲嵐個教訓,爲胤禩出氣。

酒宴過半,胤禩裝作不勝酒力,向衆位賓客歉然笑笑:“改日定當賠罪。”

太子胤礽見不得胤禩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雲嵐樣樣都比雲薇強,單就佟榮軒把一切都抹平了,況且雲薇的嫁妝,說實話讓所有的皇子們吃驚,從嫁妝上就能看出伯爵府不是寒酸的人家,同樣能看出雲薇在孃家有多得寵愛。

賓客們對胤禩多有同情,便紛紛說道:“恭喜八阿哥大婚禮成,咱們改日再不醉不歸,我們不耽擱八阿哥的良宵美景。”

胤禩一一謝過,瀟灑的轉身離去,九阿哥鼓動衆人尾隨身後,即便是太子胤礽,大阿哥,三阿哥以及四阿哥都好奇雲薇到底是何模樣,做出經不住胤禟串聯的樣子,跟在胤禟幾個能鬧的阿哥身後,去了洞房聽牆根,這也是康熙皇帝衆多兒子難得一見的集體行動,只爲了鬧胤禩的洞房,康熙皇帝知道不見得會高興。

新房裡,雲薇靜靜的坐在早就安置好的千功牀上,屋子擺設都是雲薇的嫁妝,按照清朝的習俗,新郎家只需粉刷好屋子,裡面的擺設佈置全都是新娘子負責,遂雲薇不覺得很緊張,手指只是微微的曲起,對同胤禩新婚有期望,難免會怕胤禩不喜歡她,只給了她嫡福晉的面子,雲薇只不住胡思亂想。

“八爺安。”

雲薇手指似一隻靈活的小老鼠縮進袖子中,心跳加快,臉上似發熱一樣,他來了,他來了,會喜歡她嗎?胤禩的腳步聲逐漸清晰,雲薇記得偷偷見的八阿哥,喜悅彷徨一時間張滿胸膛。

“請爺用喜秤挑開蓋頭,奴婢等祝願八阿哥八福晉稱心如意。”

胤禩同樣記得那雙水盈盈的眸子,拿起喜秤探到蓋頭下,那雙眼睛的主人會是怎樣的美麗呢?大紅蓋頭挑在空中,雲薇含羞帶喜微垂臉頰,胤禩愣半晌,即便沒有窺見全貌,胤禩都明白他是撿到寶貝了,漂亮非同一般的漂亮,雲薇的美麗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如夢似幻,胤禩似對待珍貴的古董擡起雲薇下顎,周圍抽氣聲更重,胤禩四周環視,隨行的嬤嬤們全都低頭,但忍不住偷瞄向新娘子,目光呆滯,這八福晉比畫上的神仙妃子都漂亮。

“別推我,別推我。”

就在此時十阿哥被人推進來,腳下踉踉蹌蹌,勉強站住,十阿哥向着門外怒道:“你們幾個太缺德了,將我推進來?啊,是不是···”

“老十。”胤禩斷喝,十阿哥尷尬的回頭,解釋道:“八哥不怪我,是他們···是他們···”

十阿哥目光凝聚在雲薇臉上,解釋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傻傻的站着發愣,雲薇從未見過這般有趣的皇子,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不少,輕笑悅耳的聲音:“十阿哥。”

十阿哥剛纔本來就是勉強站住的,現在一屁股坐在地上,呆霸王一樣:“好看,好看。”

胤禩擋在了雲薇面前,雲薇第一聲喚的竟然是老十?胤禩承認他不舒服了,將牀上的紅蓋頭重新蓋在了雲薇頭上,遮擋住所有人的目光,直徑走到十阿哥面前,提着他領子拎他起身,向外推搡,低沉道:“老十,他是你八嫂,是我的嫡福晉,你得避嫌懂嗎?”

“好看,不懂。”十阿哥憨厚的說道,胤禩同混人講不通道理,直接將老十扔出去,親自關上房門,高聲道:“諸位兄弟關心胤禩,容胤禩容後再報。”

守在外面的阿哥們聽出胤禩語氣的不悅,紛紛猜測到是不是新娘子出事了?再看十阿哥呆呆的樣子,胤禟狠狠的拍了拍十阿哥腦袋。

“十弟,新嫂子啥樣?”

叫了好幾聲才讓十阿哥清醒,看看四周好奇的人羣,十阿哥拍拍皇子朝服,正正頭冠,回頭留戀萬分的看看紅彤彤的洞房,一搖三晃,用氣死人的語氣平緩的說道:“你們好奇?就不告訴你們,誰讓你們推我進去的。”

“老十。”胤禟怒吼,幾乎同十阿哥撕扯,十阿哥似嗅着香氣回味道:“九哥,你們明天就知道了,我只能說一句,八哥好大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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