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8 多想
任少元詫異地聽完了花襲人的話。
他的休養很不錯,並沒有立即就發怒或者有什麼過分激動的反應,只是一直皺眉安靜地聽,似乎在思索考量。
“或許是我想太多了。”
花襲人說罷之後更是覺得自己大驚小怪,有些搬弄是非的嫌疑。但不管怎樣,她告訴了任少元,便是將這份責任給推了出去,心中鬆快多了。
“多謝襲妹妹看顧着容兒。”任少元很客氣,也很真誠。“這種事情,我會留意在心的。”
而他們作爲小輩,親事從來都是父母做主的。
若真的在任少容身上有了什麼苗頭,早一點留意,也好全面把控,心中有數。
任少元覺得這並非小事,在晚間遲些時候,就同清和郡主轉述了花襲人的話。
清和郡主果然如花襲人所料一般立即質疑起花襲人的動機來:“容兒這丫頭若真的開了竅,之前因宋景軒而生出的傷心怎麼能很快就好了,同她那襲姐姐親親熱熱的?”
“說什麼怕容兒生出苗頭……指不定是她故意要引我們往這個方向去想。要知道,那是她的義兄姐妹,多少年的情分,她爲韓家做的還少了?”
“如今韓家襲了爵位,但一沒人脈親朋,二無多少錢財產業,更重要的是沒有官職權勢,不過是個好看點兒的空殼子。韓家不想這麼尷尬下去,就迫切地需要結一門好親鞏固自身站穩腳跟呢!”
“如今在這大梁,我們武陽侯府的女兒,絕對是一等一的珍貴。”清和郡主露出理所當然地輕視淡笑,不在意地道:“她拐彎抹角地找你說。不就是讓你來找我談,引着我們去考慮那個韓清元?”
“是,韓清元是侯爵,家中人口簡單,又無兄弟妯娌……放在天下這當父母長輩的眼中,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門不錯的結親對象。”至於同薛世淨所發生的那些糾葛。反正如今是薛家沒了。韓家贏了,在他們這些人眼中,這些都不叫個事兒。
“她搶了我女兒的好姻緣就算了……”清和郡主眼中閃過一絲許久不見的惱恨厲色。顯然。花襲人做的這件事情真的觸及了她的神經:“如今還想替一個撿了個爵位的泥腿子來謀劃我的女兒……她休想!”
任少元卻並不覺得花襲人有什麼歹意。
他微微皺眉,見清和郡主顯然十分着惱,想了想,便道:“母親。若萬一,容兒她……我覺得。還是要多留意幾分。”
清和郡主搖頭道:“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你是不懂小姑娘的心思。”清和郡主道:“很多時候,本來她心中沒什麼的,但卻因爲旁人的勸阻不同意而生出逆反心來……”
比如此時若有人去拷問任少容對韓清元觀感如何。警告她不許生出旁的心思,如任少容這樣的小姑娘家,羞惱之下。估計就真的將韓清元想了再想,而後真的生出男女之情來。
清和郡主想及此。愈發地覺得花襲人用心險惡。
清和郡主按捺住心中的惱意,對任少元緩聲道:“我會再多敲打一下容兒身邊的人,讓她們一個個的,都留神些,別被旁人鑽了空子或是利用了也不知。”
那個丫頭最是善於蠱惑人心。
任少容心思簡單且不說,連任少元都認爲她全無惡意,不肯將她往不堪處想一點兒。
清和郡主並沒有因花襲人的問題怎麼告誡任少元,怕自己說的多了,效果一樣會適得其反。她溫聲問起了任少元最近在忙的功課,不多時也提起了任少元的婚事——
“過年之後,你年紀也不小了。”清和郡主此時忘記了花襲人,只爲自己生的三個好兒女而驕傲,含笑道:“最近不少夫人往我這裡遞帖子,都是家中養着嬌女的。我家少元家世人品都無可挑剔,誰家當孃的,不想爲自己的女兒試不試。”
任少元錯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清和郡主笑問:“不知少元心中喜歡哪一類型的?我也好替你相看起來了。”
“但憑娘做主就是了。”任少元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清和郡主搖搖頭不同意,笑道:“結髮之妻,是要同你過一輩子的人,總的你自己也滿意,這將來的日子才能過的好。單單娘看中了沒用。”
任少元聞言低頭想了想,道:“娘,我其實不想太早成親的。”
清和郡主有些疑惑地打量了任少元的神色,抿了一下脣,而後道:“也罷,待過完年後再談也不遲。”離年越來越近,大家都在忙着年關,別的也不太顧得上。
只是,自家兒子心中別是另有想法纔好。
今日任少元來說這個話題,倒是也提醒了清和郡主:任少元過年已經十七了……都是少年多情,他是不是也有過什麼心思,是自己不知道的?
看來,不止要問過任少容身邊的人,也要拷問一下任少元身邊的人。
清和郡主心中打定了主意,又岔過話題說起了別的,說了一會兒話,待前院傳話說侯爺喚他,才告別了清和郡主離開了。
送走了兒子,清和郡主略坐了坐,就讓人去喚蟬兒過來。
“悄悄的,找個藉口,讓她過來。”清和郡主吩咐寶珠道。
寶珠脆聲應下,忙道:“正好奴婢之前才同她求了花樣子。”
“恩。”清和郡主擺了擺手,並不在意寶珠用的藉口普通。普通不普通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用。
……
花襲人並不知曉,她又再次喚起了清和郡主心中的敵意。
她將任少容的“問題”同任少元交代了之後,就將之拋在腦後不再多想。加上一場落雪一場晴的,天實在冷的很,花襲人便窩在了院子中,少有出去,將《西遊記》最後一個部分給還原了出來,送去了書局刊印去了。
書賣的還不錯。
因爲花襲人將語言編的太過於直白,很多原著中深有寓意的詩詞題語什麼的她因記不住給省略了,編出來的《西遊記》對於喜好多想深挖的正經文人來說顯得過分淺白了些,聚衆討論的熱鬧也漸漸淡了。
但據花襲人所知,銷量真的很不錯。
尤其是許多外地的客商直接拉走了許多本,當做了年前最後回鄉要販賣的貨物,一批批地運出了京城去。
而南順侯府的頭一場宴會的日子,始終沒能訂下來。
彷彿聽說,是韓母病倒了。
花襲人使趙嬸子過去探問,也沒見着她本人,只是帶回來了韓清元和韓麗孃的問候和回話,說韓母僅僅是精神頭有些短,並非什麼大病,並不要緊,讓花襲人不必牽掛。
花襲人便不再牽掛這邊。
整個冬月中,她也再沒有見到宋景軒。若不是偶爾從暗香來冷焰那裡傳出來的消息說宋景軒出現過,花襲人真的會懷疑他人不在京裡。
她纔想要放軟身段試着接受他的示愛,而他卻又玩起了這樣的手段。
不見面……這是要冷落她,讓她回神之後倒貼上去麼?還是覺得對她當日提出來的那一句不能接受,經由慎重考慮之後,就放棄了?
不管是爲什麼,花襲人都覺得有些惱。
裝什麼高冷。
花襲人心中冷哼,心道:她絕不會巴巴地倒貼上去。他難道以爲自己生的俊美,就能想如何就如何?她花襲人不吃這一套!
花襲人雖沒有感情經驗,卻也不是真的小姑娘。惱過了之後,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將生活的重心又回到練功上來。再有空的時候,她甚至喜歡上了繡花。
雖然蝴蝶像是綵球,綵球像是爛菜葉子,但若是自己感興趣,便能很容易地找到樂趣。
昨日傍晚時分開始落了碎雪沫子,落了一整夜後,白日清晨,卻是一個晴日。
天地間一片白色覆蓋着,將一輪朝陽反襯的格外紅彤彤的。
天空湛藍如洗,雀兒飛出來落在地上,想要扒開積雪找食吃。哪知地上是小孩子故意撒的穀子,只待它們落下來,就一拉繩子,便有竹籃扣下來,將其扣在其中了。
真的個好天氣。
任少容一早打扮好了來到歸花院找花襲人,見她懶洋洋地站在窗前賞景根本不曾梳洗打扮,不禁撇了嘴,不死心地道:“襲姐姐,你真的不去?很好玩的!”
任少元定了今日帶任少容去城外莊子上小住一兩日,並兌現他之前帶她滑雪的諾言。
就在果子山。
在山坡坡度舒緩的地方,畫出一條滑道,將上面的積雪清理出大部分,剩下最下面一層凍的許多日的堅硬易滑的凍雪,而後用積雪將通道兩旁高高堆出兩道雪牆,以免從上面滑下來的時候出現偏移撞倒了其他的樹,再在滑道上鋪上一層薄薄的新雪……
這樣的滑雪,對坐立行止都被看管規範了的閨秀嬌小姐來說,是一種難得的刺激運動,絕對有意思。但對於花襲人來說,這樣居然也能叫做滑雪?
反正不值得她在馬車中顛簸半日。
因而,花襲人早就說了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