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曾經是溫暖溼潤肥沃的廣袤平原, 和如今的九州差不了多少,至少六七千年前是如此,更久遠的時代, 根據一些對炎帝與連山姝的記載, 這兩位生於西荒長於西荒的人族祖先提到過幼年時生活的地方有大片的森林, 不是黑土森林那種針葉森林, 而是溫帶落葉森林。
滄海桑田最弄人, 曾經西荒很宜居,反倒是如今是九州的東荒與南荒大部分地方都不宜居,熱得根本沒法住, 但滄海桑田,西荒越來越宜居, 而曾經最不宜居, 哪怕是羽族都住不下去的九州南部都已修建起了人族的城邑。
隨着環境的惡化, 西荒諸國無一不是成了糧食進口國,每年的進口額也一年比一年大。
西荒的糧食進口有兩個方向, 一個陸路,一個水路。
陸路是從冀州買,翻過幾座雪山就是冀州。
冀州是九州中開發最早的,阡陌縱橫,良田的面積冠絕九州, 糧食產量也一直是九州之冠。但產糧多的同時, 冀州的人口也是九州之冠, 一個州的人口抵得上兩三個州。
人口多, 自己需要的糧食自然也多, 因而西荒後來又開闢了同豫州、瀾州的海上糧貿航線。
這兩個地方雖然人口少,但勝在氣候炎熱, 糧食作物至少一年兩熟,能夠拿出來賣的糧食也更多,而且通過流經寧州幾個重要糧倉的灕水,豫州與瀾州的糧食不夠,還有寧州糧做候選。
在發現天災似乎沒完沒了時,西荒諸國不約而同的加大了對外的糧食貿易,以及戰爭的烈度與頻率。
戰爭是爲了獲取糧食和消滅多餘的人口,但幾千年的友鄰,誰還不清楚誰的家底,若□□沒完了,把友鄰給洗劫乾淨了也是入不敷出。
繼位第一年改革了軍制,將直屬於國君的軍隊翻了幾番,並且不以出身論高低只以戰功論高低,氓庶立了戰功也可獲得爵位,並且將軍功細緻的分了不同等級,各等軍功對應不同爵位,第二年吞掉了彧國半數疆土控制了部分商羊海峽的太昊國也不例外,但不管是從海上還是從陸路能買到的糧食都越來越貴。
“九州許多地方都遭了災,糧價有增漲我能理解,但漲得比赤金還貴....”朝堂上太昊琰一臉活久見。
活了二十多個年頭,頭回見到比成色最足的赤金還要貴的糧價。
是她太孤陋寡聞還是聽錯了?
臣子們努力的解釋讓太昊琰認識到,真的就是她孤陋寡聞了。
首先,災年是囤積居奇的良機,豐年時低價購買大量的糧食囤積,災年時高價賣出是所有人都在做的事,你說太昊國沒有?說這話之前大君你爲什麼想想你砍了多少人頭抄了多少人的家產?
總結,災年時糧食貴出天際是非常正常的事。
太昊國如今這情況是被大君你砍人頭砍出來的特殊例子,別拿特殊當理所當然。
其次,冀州、寧州、豫州與瀾州離西荒的距離都不近,距離越遠,貨物運輸成本越高,平時買來的糧食價格其實也不便宜,但因爲是從有糧倉美玉的膏腴之地買的,那些地方糧食本來就賤,並且買的量巨大,因此太昊琰沒什麼感覺。但這次九州那邊糧價暴漲....最後糧食比金子還貴實屬當然。
道理很容易懂,但接不接受就是另一回事了。
至少太昊琰不接受。
賣家的貨物價格貴到買家買不起,該怎麼辦?
當然是抄傢伙殺人全家,搶其家產。
太昊琰很確定自己不會買這金子都要自嘆弗如的糧食,因而很快派出了大量的使者去聯絡西荒諸國。
友鄰你好,現在大家家裡都揭不開鍋了,再打下去也不可能憑空打出糧食來,只能徒然的消耗人口,不如考慮一下冀州,糧食堆滿了穀倉,阡陌縱橫,遍地良田。
等待使者帶回消息期間太昊琰也一直在爲戰爭做準備,至於之後是打冀州還是打友鄰,那就看友鄰的迴應了,反正,她若要打冀州是絕對不敢讓友鄰在一旁閒着的。
每天忙得昏天黑地,繼位前哪怕抽不出時間陪小魚玩,至少每天用餐是一家三口在一起的,但如今,太昊琰一日兩餐加宵食全都是一邊抱着公文一邊隨便對付的往嘴裡塞點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想看看小魚,往往好幾天才能擠出一點時間說兩句。
終於能夠抽出一個時辰陪魚時,太昊琰發現小魚竟然會吹笛子了,雖然因爲年紀太小,肺活量不足,吹得斷斷續續的,非常折磨懂音律之人的耳朵,但能夠吹完本身就很驚人了。
太昊琰安靜的聽完小魚的曲子,感覺精神好了很多。
小魚低頭啃了一口笛子,感覺今天的笛子味道不錯,遞給太昊琰。
太昊琰拒絕的推回。“阿母啃不動。”
小魚又抓了一條魚塘裡養的魚。
太昊琰這回收下了。“一會讓人烹了我們一起吃。”
太昊琰陪着小魚玩了一會,小魚忽然想起了什麼,猛的鑽進了水裡面,很快又冒了出來,爪子裡握着一枚圓潤的珍珠,將珍珠送給了太昊琰。
太昊琰看了看手中的珠子。“小魚哪來的珠子?”
這魚塘是她繼位後挖的,不可能自產明珠。
“般澤玩的時候發現的,特別好看,給阿母。”
太昊琰看着奶聲奶氣的小魚,忍不住將小魚從魚塘裡撈出來一頓親。“小魚真可愛,這枚珠子,阿母會一直戴在身上的。”
太昊琰難得的將公務都給王侯推了推,陪小魚玩了很久,再將小魚給哄睡着。
等小魚在爲她準備的小牀上睡着後太昊琰似有些奇怪的問大魚。“她怎麼對我一點都陌生?”
大魚道:“你是她母親。”
“可我這兩年,每個月陪她的時間加起來都沒超過五個時辰。”
太昊琰聽着都不知道該心疼小魚還是心疼魚她媽。
太昊琰親了親大魚。“謝謝。”
大魚不解的看着太昊琰。
太昊琰解釋道:“我母親生我時難產而亡,但我對她並不陌生。阿父怕我長大後不知道自己的母長什麼樣,很小的時候便畫母親的畫像給我看,告訴我母親的事。”
她也不難猜到小魚爲什麼對自己一點都不陌生,甚至充滿孺慕與親近。
雖然覺得太昊琰的例子實在是舉的太不好了。
太昊琰和太昊侯這對父女倆最終可是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大魚也沒說出來,他看得出來,太昊琰有點想太昊侯了,不論曾經怎樣反目,有過怎樣的齟齬,人死後都會被不斷美化,只剩下那些美好的記憶。
大魚道:“你又不是故意不理她,只是真的很忙罷了,等□□結束了,我相信你會抽出很多時間陪她。”
太昊琰點頭。“等□□結束了,我打算巡狩全國,到時我們一家人一起出門,成天呆在金烏臺,不管是你還是小魚,都會悶,到時我們去輞川海看看。”
大魚狐疑。“不會是我和小魚去吧?”
太昊琰摟着大魚的脖頸道:“肯定不會,這麼多年,我可曾騙過你?”
大魚想了想,好像沒有。
太昊琰只要是答應了他或小魚的事,不管多忙,最終都會擠出時間來兌現。
***
是人心本就易變,還是環境造就了人心的易變,這是個無解的問題。
西荒諸國,尤其是北方的國族在一番考量後都接受了太昊琰的示好,甚至爲了表示誠意,還將太昊琰出奔到它們那的弟弟妹妹給殺了。
這拍馬屁毫無疑問是拍到了馬腿上。
太昊侯死後,太昊琰說一就是一的將君夫人和她的孩子都給殺了,太昊侯的後宮也給殉葬了,但也只是這樣了,別的公族基本沒怎麼殺,甚至包括公子成,但公子成意識到是自己導致了太昊侯的死後選擇了以死謝罪,死前順便詛咒了弒父殺君的太昊琰不得好死。
公子成用死證明了太昊侯對他的信任並非無由,但發自真心爲太昊侯殉葬的也就這一個了,別的都是被殉葬的。
太昊琰沒殺弟弟妹妹們,但也沒將跟自己有殺父殺母之仇的人留在眼皮底下,全數驅逐出過,同他們的母族一起。
二十幾個孩子被西荒其它的國族接收,一來這是國際慣例,二來若太昊國有什麼變動,自己手裡的棋子說不定會是下一任太昊侯,歷史上這種情況屢見不鮮,因而每個國族都很樂於接收這些出奔的公子們。
太昊琰的驅逐本身就是放他們一條生路,沒有殺心。
得虧二十幾個孩子每個孩子出奔的國族都不同,棋子一枚就夠了,兩枚就沒意義了,而且太昊國生變,若出奔的國族中有自己的兄弟姐妹,那麼爲了誰回國繼位就得在出門前殺出個結果來。
因而,二十幾個孩子,一半在北方,還有一半跑去了輞川海南邊,不然很難說太昊琰會不會收到自己所有弟弟妹妹的頭顱。
馬屁雖拍到了馬腿上,但馬卻不能生氣,須得忍着。
同西荒眼下面對的局勢比,幾個逃亡公子的命微不足道。
北方因爲太昊國的影響力,再加上天災臨頭,擰起來不難,難的是輞川海的南邊。
太昊國在輞川海南方的影響力比較小,這也是太昊琰沒有收到出奔去了南方的弟弟妹妹頭顱的原因。
西荒五大流氓,南方有三個,其中最強大的無疑是金天國,不管以前是不是,在金天庚在□□開始時滅了一串小國後都是了。不過發現天災好像沒完了後金天庚也跟着消停了,若天災沒完沒了,那麼開疆拓土便意味着需要負擔更多人的糧食,畢竟不可能打到哪就將當地的人都給屠光,戰爭的目的可不是爲了收穫一片純粹的廢墟,儘管戰爭最擅長製造廢墟。
金天國的國君金天庚在南方做了與太昊琰一般的事,在太昊琰聯絡北方國族時他也派了使者來聯絡太昊琰。
一起打冀州否?
自然打。
但不論是金天庚還是太昊琰都不得不面臨一個尷尬的問題。
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更直白點就是,缺乏信任,怕打冀州的時候被盟友從後面捅刀子。
金天庚主動提出瞭解決方式:聯姻。
太昊國君不是未婚也沒孩子嗎?
咱倆合婚吧,生下的孩子未來繼承兩個國族,一來可以解決信任問題,二來日後也可以通過和平手段合併兩個國族。
孤已婚且有十多個孩子還立了嗣君?
這個好辦。
金天庚表示自己可以將君夫人和嗣君都給廢了,後宮的夫人和孩子們全部從族譜上除名貶爲庶人逐出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