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走到尾聲時太昊琰不得不向夏辭別, 冬日獸潮時已經計劃好要準備一場盛大的冬狩,她這個主事的若是不出面鎮場,鬼知道能出什麼幺蛾子。
夏聞言眼睛頓時一亮。“你要回人族?我與你同行, 我一直都很好奇人族。”
雖然是幾千年, 甚至是萬年的鄰居了, 但做爲新生代她對人族的瞭解基本來源於書籍, 但紙上得來終覺淺, 不親自去人羣中看看,還是有些拿不準自己的所知是否準確。
太昊琰默然須臾。“你的成年遊歷不是要在龍伯族的疆域內完成嗎?”
“它也沒規定我不能跑其它種族的疆域去遊歷。”
很有道理,但你想去人族的地盤是爲了知己知彼日後百戰百勝吧?
太昊琰想了想, 還是同意了,自己不同意, 夏也不會因此就不去南方了, 與其讓夏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搞事還不如將人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一翻過大雪山, 看到來迎接的軍隊,夏對太昊琰笑道:“據我所知, 人族以氏別出身貴賤,不知你的氏是?”
龍伯族是母系氏族,本身是沒有氏的,或者說,龍伯族的氏就是自己出身的城邑聚落, 表示自己是哪裡出生的誰, 也有往上數個十代的直系先祖名字, 但每個要記住自己往上數十代的直系祖先名字是爲了避免近親繁育, 若兩個人的直系祖先裡有重疊, 那就不能發生關係,更不能孕育後代。
比起龍伯族的實用風格, 人族無疑是另一個風格。
姓以別婚姻,氏以別貴賤。
有氏的都是貴族或貴族之後。
太昊琰這待遇,夏直覺她的氏應當是在西荒很有名的大氏,或許是自己看過書裡曾有提過的。
“太昊琰,吾叫太昊琰。”太昊琰道。
“太昊?”夏回憶了下。“我記得炎帝的後裔,西荒太昊國公族的氏。”
龍伯族對炎帝的記憶非常深刻,僅次於破滅了龍伯重新崛起希望的黃帝,龍伯族的歷史書裡提到最多的人族便是炎帝、黃帝以及白帝這三任,細緻得堪比人族自己的史書記載,就是用心記載的目的天壤之別。
“吾並不想騙你,但吾的身份還是值點錢的,爲了安全,吾只能如此。”太昊琰道。
夏擺了擺手。“我若是你,也會如此。”
王加炎爲琰,也就她不清楚西荒的情況,否則早該猜出了。
她也的確不生氣,願來日太昊琰知道自己是誰時也能如自己今日般心平氣和。
太昊琰狐疑的看着心平氣和的夏,這反應不太合理。
雖覺得夏的身份多半有問題,但自己欺瞞在先,太昊琰也沒有去追問夏的身份,而是等夏日後自己說。
“可要參加冬狩?我們的冬狩歷史也很悠久,不過可能比不上你們那麼熱鬧。”太昊琰邀請道。
夏想了想,點頭。
的確很不一樣,龍伯族的冬狩更像是一場收割一場慶賀豐收的盛宴,而人族....更多的是爲了生存。
龍伯族種植了草海,對草海所有動物的習性都非常瞭解,再加上自身的強大實力,冬狩很容易,人族卻不然,隨便什麼兇一點的動物都能咬死人。
人族啊,真脆弱。
但就是這樣脆弱的物種打敗了自己的祖先成爲了元洲的第四任王。
夏一箭射入一頭洞熊的眼睛裡,眸色複雜的看向周圍的人族騎手。
她相信自己的祖先不是廢物,那麼擊敗自己祖先的人族自然也不可能真的如表面這般看着脆弱不堪,否則自己的祖先也未免太丟人了。
敗給強者不可恥,敗給弱者,那是恥辱。
無妨,來日方長,她總會找到人族的弱點的。
獸潮範圍廣大,受災範圍是整個北方,只治一個地方根本解決不了問題,令人惋惜的是,太昊琰的北疆只是整個北方的一部分,還有更加遼闊的疆域是被別的國族分割了的。
冬狩還沒結束夏便看出了這點,也向太昊琰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冬狩根本解決不了獸潮的問題。
北疆的獸羣就算殺完了,也有別的地方源源不斷的遷徙而來,治標不治本還年年復發。
若只是單純練兵,這倒是很好,但她也能看得出來,太昊琰並不是只想練兵,或者說練兵只是正好合適就順便練了。
太昊琰道:“你所說的,吾也知,但吾一時之間也無甚法子。”
冬狩是每個國族的傳統,但已經從最早的解決獸潮問題淪爲了貴族耀武的遊戲,既然是遊戲,自然不需要大規模的追着獸潮不放,勞民傷財。
可不組織超大規模的圍獵,不過治標不治本。
像她這麼搞,還是靠的商賈還有南方海賊們的經濟支援才能做到。
想了想,太昊琰問:“你可有法子?”
夏愣了下。“你在向我問策?”
太昊琰點頭。
夏道:“且不說我是龍伯,我出的策你敢不敢信,便是你敢信,我能想到的法子也不適合你。”
“爲何不適合?”
“全民圍獵。”夏解釋道。“並且每個參與者都要身強體健,弓術至少在及格線上。”
太昊琰無言,確實不適合,人族要能達到這標準,她早帶着軍隊越過大雪山搶種子去了。
“看來短時間內我只能治標不治本了。”太昊琰嘆道。
治標雖不如治本,但在沒有治本的法子時,治標也不失爲良策,總好過什麼都不做。
一整個冬季,太昊琰差不多將整個太昊國北疆每個有人聚居的地方都給走了一遍,對北疆的窮亂差有了更深刻的認知,面對夏一臉“你們佔着更溫暖肥沃的土地竟然能將日子給過成這樣,真厲害”的表情,太昊琰感覺每被夏看一眼就彷彿被捅了一刀,還是捅在心臟上。
北疆的土地遠談不上溫暖肥沃,但和荒原一比,還真的就是溫暖肥沃的好地方了。
荒原的冬季超過半年,獸潮問題甚至因爲地廣人稀的緣故更加嚴重,和南方不同的是,荒原的獸潮是龍伯族自己搞出來的。
荒原太貧瘠了,養活千萬人口已是上限,再多的話荒原的生態就得崩潰了,但荒原也太遼闊了,千萬人口撒在荒原就跟芝麻撒地裡似的,動物仍舊佔着大量的生存空間,數量驚人。
龍伯族不得不每年抽出四分之一的時間來組織全民冬狩,剩下一半的冬季因爲雪實在太可怕出不了門,所有人都只能窩在家裡學海無涯。
北疆的冬季也長,也冷,但和荒原比終究是遜色三分。
漫長的冬季過去,萬物終於開始復甦,對於人族而言,日子還是很難過,因爲這個時候食物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但離作物收穫的季節還很遠,所幸冬狩時的獵物貴人沒收走,而是允氓庶自己帶走,可以用來和商隊換食物,不然早春時纔是餓死人最多的時節。
事情一安排妥當太昊琰便迫不及待的準備回北疆南部的行宮,還邀請夏一起走。
“我暫時還有事。”抱着犢版一直在寫自己觀察北疆人族記錄的夏拒絕。“等我觀察完了我自己去尋你,放心,百八十年內我們不會開戰的,漳水和激流河的運河至少也得挖九百里,我們不會有精力南下的。”
龍伯族不會南下,她自然不會在人族的地盤搞事,單純的只是觀察而已。
太昊琰驚訝。“九百里?”
“嗯。”
“如此浩大的工程,雪國那點人口修得了?”太昊琰不可思異。
“所以才百八十年無法南下。”
“雪國總人口可有五百萬?”
夏無言,豈止五百萬啊,也就三百多萬,人族方國中人口比雪國還多的一抓一大把。
“那般長的運河,又是在環境惡劣的荒原,百八十年就能修好。”太昊琰覺得非常不可思異,千兒八百年能修好就不錯了。
“又不是雪國一國修。”夏道。“前些年貊國修黑水水系同漠河的運河時雪國出了很多人手,還有拘纓國,每回修大渠時我們也有出人,如今雪國要修運河,它們自然也是要出人的。”
“你們一點都不像已經分裂了的種族。”
“大概是因爲我們分家前將分家後的責任與義務都規劃好了。”夏隨口道。“龍伯憲典至高無上,凌駕國家之上。”
太昊琰不解。“你們分家後還能如此相處,當年爲何還會分家?”
夏默然須臾。“資源匱乏,不論怎麼分都不能讓每個人都吃上飯,乾脆分家,各自開拓以求生路。”
太昊琰亦無言。“你們分家前還制定了龍伯憲典規定日後各自立國如何相處的共識?”
“龍伯壽一千五百載。”夏道。
太昊琰瞬懂。
一千五百載,不論開拓多艱難,除非死絕了,否則分家時的那一代人肯定能活到各自立國安居的時候,不先做好準備,可不是爛攤子甩給後人,而是實打實的挖坑埋自己。
太昊琰嘆道:“長壽也有長壽的好處。”
夏道:“你對長生有興趣?”
察覺到夏的語意有些怪異,太昊琰笑問:“你難道有推薦?”
“有啊,玉宮有一枚神血琥珀,你若能得到那裡面的力量,便可長生不死,與天同壽。”夏回道。
太昊琰愣住。“你說的莫不是不死藥?”
“不是,不過兩者之間據說也有點聯繫,不死藥的主藥爲甘木之實,而甘木據說是一滴神血所化,雖不能令人與天同壽,卻也能延年益壽數萬載。”
延年益壽數萬載?
太昊琰下意識蹙眉,歷史上炎帝是服食過不死藥的,但炎帝只活了幾千年就死了。
“你對玉宮的神血琥珀可有興趣?”夏追問。
太昊琰收斂心神看向夏。“你想長生不死?”
夏不假思索的搖頭。“我纔沒那麼想不開。”
“見了你的反應,我本來有的那麼一點興趣也沒了。”太昊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