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昨兒到惠王府鬧的女娘曾是凝光院的?”雲嵐公主令馬車調轉方向前往蒼松堂。
華琬頜首道:“是的,原先在工學堂,我與她是一間齋舍,後來又同年進的凝光院,雲嵐公主可還記得三月前,我替二皇子制的金冠被損壞一事,查出是林馨所爲,羅院使便將林馨逐出凝光院了。”
“幸虧趕走了,否則凝光院會被她沾惹一身腥,羅院使和你也有可能被叫去刑部問話。”雲嵐撇了撇嘴,“還有阿琬今兒要去打聽的人,只要與二皇子、平三堂有染就千萬不能留。”
華琬無奈道:“王芷蓉是六品金匠師,逐她出去要通過吏部和少府監,不容易。”
“不容易也得趕,當初凝光院內提六品金匠師怎不考量了品性?”雲嵐公主怒其不爭地瞪華琬一眼,她纔不記得那時羅院使還是坊主,華琬還是名小匠師,皆做不得主。
到了蒼松堂,雲嵐公主與穆堂主道好,留下華琬便先回宮了。
華琬與穆堂主說明來意,恭敬地問道:“不知穆堂主可有此人消息。”
正說着話,華琬眼角餘光處忽然閃過一道熟悉身影。
待華琬轉頭看去,身影已消失不見。
華琬微皺眉頭,背影相似之人很多,大約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華娘子所言的王芷蓉我們亦知曉。”穆堂主請華琬到雅間,詳細說道:“昨日平三堂出事時,王芷蓉確實在,我們亦以爲王芷蓉會被衙役抓走關進刑部大牢,可不想犯人裡沒有她,去查才發現她被張貴妃安插在平三堂附近的眼線帶走了,這是我們始料未及的。”
華琬有些驚訝,“張貴妃爲何將王芷蓉帶走?”
穆堂主亦有困惑,“王芷蓉的容色出挑,大約張貴妃認爲其尚可利用,我們暫時還不知張貴妃要利用王芷蓉做什麼事情。”
雖不知是什麼事,可一定不是好事。
張貴妃心機深,王芷蓉又一直不肯安分,華琬對王芷蓉在張貴妃身邊隱隱不安,不過當務之急是讓凝光院和王芷蓉撇清干係。
華琬沉吟片刻,既然是暗地裡帶走,那她就將王芷蓉揪出來。
“穆堂主,王芷蓉現在仍算凝光院金匠師,我會上報少府監言王芷蓉失蹤,並遞狀子到京兆府尋人的,對了,不知穆堂主有沒有什麼能指向張家的線索。”
穆堂主讚許道:“好主意,通過官衙尋人,我們就省事了,而且張家要麼將王芷蓉放出來,要麼張貴妃就不能明目張膽地利用王芷蓉,否則犯新宋律法,必被齊家盯上,至於指向張家的線索,老夫會留意,一旦有,立即通知華娘子。”
華琬朝穆堂主躬了躬身,笑道:“麻煩穆堂主了,既已知王芷蓉下落,小女便先回去稟報羅院使,與羅院使商量一二,儘快報官讓王芷蓉現身。”
“好,老夫送華娘子。”穆堂主陪同華琬到堂外。
之前擔心二皇子對華琬有異心,殿下特意安排了人暗中保護華琬,是以不用他再多此一舉讓堂衆送華琬回去。
華琬乘上馬車時,趙允旻正站在蒼松堂二樓的廂房格窗前凝神望着她。
今日寇清禹府中兩位幕僚過來,其中就有李仲仁,所以先才華琬沒有眼花。
凝光院馬車拐出浚義橋街,趙允旻纔回到案席前繼續聽李仲仁和另一名喚作葉維的幕僚談論寇府之事。
葉維已年近四十,接過趙允旻斟的茶,捋須笑道:“殿下實是慧眼識才,李兄可謂智勇雙全,令我等佩服,臣還清晰地記得李兄第一次入寇府情形,那日寇臣自衙門回府心情不佳,於桌案前捧了本無字書看得專注,衆幕僚只道寇臣要清淨,皆不敢出聲打擾,臣帶李兄至書房求見時亦以爲今日不成了,不想李兄擅自走到一張琴案前,將琴案上長琴琴絃全部劃斷,殿下不知,當時衆幕僚的臉都嚇白了,李兄還鎮定自若地將無絃琴捧至寇臣面前。”
趙允旻聽了也忍俊不禁,“無字書對無絃琴,李兄果然有勇有謀,厲害。”
李仲仁放下茶盞,搖搖頭謙虛地說道:“殿下謬讚了,當時臣亦是孤注一擲,不想正中寇臣下懷。”
葉維頜首道:“原來那日睿宗帝請了幾位老臣在宮裡聽曲,其中一名樂師用七絃琴彈唱了一首詞,那首詞出自前朝一位位極人臣的權臣,權臣後來叫前朝皇帝處置,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寇臣認定樂師在含沙射影,很是不喜。”
如此李仲仁斷琴絃正合寇臣心意,葉維說的樂師趙允旻也知道,早在幾月前,就被人尋了錯處斷去雙手,丟出宮外後,不過數日鬱郁而亡。
“李兄,昨日你與寇臣擺弄圍棋不知是何意?”葉維好奇問道。
此刻三人圍坐的桌案上正好有一副棋子,李仲仁乾脆將棋甕打開,還現了昨日情形。
昨日發生了許多事情,二皇子全禮宴席被攪亂,張貴妃得意離開,坊間平三堂被查封,二皇子徹底軟禁於惠王府失去自由。
“殿下,寇臣言他難以相信這一切皆是張貴妃所爲,寇臣認定張貴妃身後有能人。”李仲仁各抓一把黑白子混雜地撒在棋盤上。
趙允旻微微一笑,“沒關係,能人是有,但不是我,是我爲張貴妃推薦的朝臣。”
葉維仔細地觀察棋盤,“昨日寇臣混了黑白子,臣與其餘幕僚皆認爲寇臣暗指‘混淆黑白’,卻不知混淆黑白和朝局何干?”
李仲仁笑道:“不是‘混淆黑白’,其實很簡單,寇臣是指讓兩邊亂去吧。”
“啊?”葉維將信將疑,他對這種打啞謎實是沒天賦。
趙允旻很有興趣,認真地在旁聽着。
“後來我從棋甕中拈出兩顆白棋,擺在了那一堆黑白混雜棋子附近。”
葉維點點頭,“是的,寇臣似乎很滿意。”
李仲仁繼續道:“意思是隔岸觀火,不插手不干預,看着他們鬧吧。”
高深的啞謎竟然表達如此淺顯的意思,葉維又氣又好笑,“再後來,寇臣將棋子收回棋甕,棋盤上只留下了五枚白子,不知是何用意。”
李仲仁雙眸微闔,“指五皇子。”
葉維眼皮子一顫,擔憂地看向趙允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