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喜一邊替睿宗帝揉肩,一邊發愁地說道:“皇上情況適不適合上朝還另說,現在是皇上自己不肯上朝。”
連喜想起昨日勸皇上上朝費的勁啊,就頭疼不已,後來還是葉賢妃勸動的。
睿宗帝扯了扯趙允旻衣袖,神秘兮兮地帶趙允旻到書櫥前,自雕花紅木錦匣中拿出一份詔書。
打開詔書,睿宗帝獻寶似地說道:“皇兒,我讓位詔書寫好了,你瞧什麼時候合適。”
姚沅等人期待地看過來,殿下越早繼位越好。
趙允旻將聖旨放回紅木匣,“還要辛苦父皇一個月,待兒臣與阿琬全禮,兒臣再接過父皇肩上重擔。”
睿宗帝鬱悶地坐回矮榻,嘟囔道:“早知如此就該讓欽天監將全禮定在明日。”
旁人聽得是又好氣又好笑,自從睿宗帝患上返童症,周圍人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記憶沒了當然不好,可睿宗帝因此忘記了曾經的鬱結和悔恨。
愁思少了,心寬體胖,咳疾也跟着慢慢好轉,在醫官調理下,已經不再咳血。
連公公伺候着呆傻卻開心的睿宗帝,心道這或許是最好的結果。
……
賜婚聖旨一下,籌備全禮的繁雜事擺上日程,華琬的嫁妝亦被趙允旻包辦。
金銀玉器六十六擡,比趙允旻自個兒準備的聘禮還要多些,這是巴不得成親後被華琬壓一頭。
除了嫁妝,還有無數本該由女方準備的繡品。
趙允旻授意綾錦院、裁造院、文繡院幫忙,三院各派了十名匠師專門爲華琬準備嫁儀、被面、寶帳、迎枕甚的。
華琬不好意思,打算親自繡件枕面,不想連陶嬸孃都阻止她,陶嬸孃言她安生編寫花絲工藝簿冊,編寫完替殿下打條大紅絲絛即可。
思及自己確實不得空,華琬也不再堅持。
……
轉眼年關至,華琬、陶學錄等人應邀前往皇宮用宮宴。
今年宮裡人雖比往年少,卻比往年多了幾分安靜平和。
宮宴是葉賢妃操辦的,佳餚精緻,酒釀醇香,宴會鼓樂熱鬧而不嘈雜。
向來少拘束的小陶第一次進宮很新奇,陶學錄擔心小陶會壞規矩,不想睿宗帝格外喜歡小陶,不斷命人送點心、送小玩意逗小陶高興,對小陶的疼愛幾乎要勝過雲嵐。
用過午宴,趙允旻帶華琬登鬱儀亭賞末冬梅和初春桃。
二人相互依偎,呢喃細語互訴衷腸。
身邊桌案擺一枝半開還羞的桃花,一壺梨花清酒,一碟水晶截花糕。
一丘桃花在寒風料峭中沐得春意,映雪抽芽,攀出嫩綠,綻放嬌花,一切都溫暖、妖冶、瑰麗。
趙允旻和華琬膩在一起不知時間流逝,直到山丘下傳來亂哄哄的吵鬧聲,二人才走出鬱儀亭探看究竟。
“哪裡來的混小子,看我不打死你,欺負我閨女。”
華琬走下石階,瞧見睿宗帝舉一隻糖葫蘆追安琚,登時目瞪口呆。
要尋人問究竟,雲嵐公主又一陣風地從她面前跑過,“父皇,您快回來,別鬧了。”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趙允旻也不明白了。
試圖阻攔睿宗帝的連公公氣喘吁吁地解釋道:“殿下,雲嵐公主和安侍衛在林子裡說話,不小心讓皇上撞見,不知怎地皇上就生氣了。”
華琬掩嘴笑,與趙允旻小聲說道:“皇上一定是吃醋了,打小捧在手心呵護的女兒,卻要被人搶走。”
趙允旻頜首,“如此讓安琚吃父皇幾下糖葫蘆,也不爲過。”
睿宗帝哪裡追得上安琚,跑一會累了,葉賢妃忙上前扶睿宗帝回大殿休息。
睿宗帝生氣地將雲嵐喚到身邊,罵罵咧咧,“沒良心的,乖乖在宮裡呆着,不許和外頭的臭小子混一塊。”
雲嵐要反駁,見華琬朝她使眼色,才撅嘴坐回案席。
小陶乖巧,從香囊摸出個糖人遞給睿宗帝。
糖人是早上進宮前嬸孃買給她的,原先小陶只捨得送華琬。
睿宗帝抓着糖人悲傷地說道:“女大留不住,你會不會和那沒良心的丫頭一樣。”
小陶聽不明白,搖了搖頭。
睿宗帝欣慰地說道:“還不如收你做我女兒,旁的皆沒良心。”
“父皇,縱是嫁人,兒亦會每日回宮看您的。”雲嵐忍不住喊道。
“你們瞧瞧,你們瞧瞧,要嫁人了都。”睿宗帝直嘆氣。
趙允旻笑道:“小陶天真可愛,父皇想認小陶爲義女嗎。”
陶學錄聽言嚇一跳,“殿下,萬萬不可,小陶哪有那福氣。”
“不管小陶何身份,嬸孃永遠是小陶最敬愛的長輩,小陶縱是成爲公主,也會與嬸孃一同住在宮外的公主府裡,不過時常進宮陪陪父皇罷了。”趙允旻誠懇地說道:“將來嬸孃、小陶也有依靠。”
陶學錄眼眶溼漉,“如此下官代小陶謝過皇上和殿下,其實只要有殿下和阿琬,下官根本不擔心。”
……
年過完便到了欽天監定的二月初六,烏濛濛的厚雲被春風吹散,湛藍晴空透出朗朗乾坤。
京城主街掛滿綵綢,街道兩旁的桃李杏花應景盛開,如煙如霧的滿城馨香。
華琬從界北巷宅院出嫁。
界北巷宅院收拾一新,小院、迴廊、屋檐皆掛上大紅燈籠。
李昌茂、葛氏、李仲仁、陶學錄、羅院使等人昨日即歇在界北巷,今兒寅時便起身忙活。
凝光院的金匠師們也主動前來幫忙佈置和招待。
雲霄鄉鄉親來了不少,只是知道華琬嫁做太子妃從此人中龍鳳,且界北巷附近密密地列着侍衛,是以哪怕李昌茂再三說照鄉里規矩辦事,鄉親們也不敢鬧風俗,只有香梨進屋陪華琬說話。
在辛蒼的督促下,華琬用了小半碗粥,青荷帶幾名婢子和嬤嬤爲華琬沐浴更衣。
華琬換上一身銀紅織金雙鳳束胸裙,外罩團金明鸞廣袖長衫,梳九環望仙髻。
待雲嵐公主進屋,由雲嵐公主爲華琬戴上九翅嵌寶金鳳正冠。
九翅金鳳正冠是陶嬸孃和羅院使一起制的,金鳳銜珠銜寶,累累若若,萬華交輝。
“阿琬,我亦討彩來了。”菡娘笑着將一支石榴花金簪和五福金寶鈿分別簪於華琬兩鬢。
華琬看着妝鏡中華麗無匹的娘子,仿若不識。
嫁做太子妃從此身份尊崇,可這些於華琬而言都不重要。
華琬捂住怦怦跳的胸口,她一直以爲自己只能藏在暗處,默默地看着心愛的人,此時發生的事,如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