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再喝醉一次就會變回來了?”楚遙岑問道。
真是這樣子的嗎?顏夕的雙眸散發出希翼之光來,那就趕緊讓我再喝醉一次吧。
楚遙岑從架子上拿出一壺酒和一隻燒瓷紋碗,將酒倒進杯子裡,放到顏夕面前。
顏夕看着碗中自己的倒影,和身後笑得一臉邪魅的楚遙岑,爲什麼突然覺得即使是喝了也變不回來了呢?爲什麼覺得這楚遙岑就是想看見一隻醉酒的狐狸的樣子呢?爲什麼覺得喝了準沒好事呢?所以顏夕又迷惘了。
思考了許久,顏夕還是覺得不能再喝了,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的,要是再醉了,說不定會變成什麼東西呢,要是真的變成了狐臉人身的怪物,那豈不是比這銀狐還要悚然。
“喝吧喝吧,”楚遙岑勸道,“喝了你就變回來了。”變不變的回來,誰知道呢,反正他是不知道,可這並不礙於戲耍這隻小銀狐啊。
不喝!死都不喝!顏夕再一次從他懷中跳下來,在這不大的竹屋內到處亂竄。
“喂,你別亂跑啊!”楚遙岑試圖抓住她,要是碰翻了這酒架那可如何是好啊!
屋外的完殺鄙夷地撇了一眼身後傳來陣陣聲響的小竹屋,真是兩個蠢貨。無聊地掃了掃尾巴。
“那你既然不喝的話,”楚遙岑一把抓住她的尾巴,將她提起來,“那咱們睡覺吧,說不定睡醒你就變回來了。”
顏夕撲騰撲騰的掙扎着,還是掙脫不了他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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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一揮將蠟燭熄滅,楚遙岑將顏夕按住,緊緊抱着,似乎是抱着玩偶的孩童,離了她便覺得睡不安穩。
顏夕伸出小爪子使勁地撓了撓楚遙岑的胸膛,妄圖脫離他的懷抱,卻被他當做是一隻狐狸充滿愛意的撫慰。
無論顏夕如何不安分的鬧騰,楚遙岑都巋然不動假裝睡着,最後還是顏夕妥協了,終於筋疲力盡地蜷縮在他的臂彎中。
楚遙岑輕輕笑了笑,最近的日子過得還真是充實啊。
變回原型的時光是短暫的,必須得珍惜,所以不能將時間浪費在睡覺上。
許久之後,作爲一隻狐狸的顏夕以動物特有的靈敏嗅覺聞見了一陣美妙的香味,於是睜開迷離的雙目,蹭了蹭熟睡中的楚遙岑,他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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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顏夕從牀上蹦躂下來,越過沒有關上的窗戶,順着香味尋找它的來源。
這是一種無法言表的香氣,它勾起了顏夕那蠢蠢欲動的……獸性!
是什麼在召喚着她呢?是隱藏着的神秘寶藏?是攝人心魂的神獸神器?還是誘導她走向死亡的安魂曲?
顏夕終於在跋涉過那一整片竹林之後,找到了答案。
這不過是一個算不得多大的小屋子,但是裡面擁擠着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食物!
沒有吃晚飯的顏夕眯起她看似迷茫的狐狸眼,邁着優雅的狐步,細細打量着籠子裡關着的雞鴨。
它們驚懼地看着突然出現的銀色狐狸,在她那蔑視蒼生的眼神的洗禮下瑟瑟發抖,緊緊地抱成一團,唧唧咋咋地叫喊,千言萬語無外乎一句話:若是誰今晚成爲了這狐狸的腹中餐,那麼來生一定不要錯投雞鴨胎!
顏夕的身體中有着強烈地咬死它們然後吃掉的衝動,但是一直
以來的人類習性告訴她這麼做的話會很噁心。
於是顏夕和藹地對着這羣雞鴨笑了笑,但在它們看來卻是死亡預告!
顏夕繼續搜尋着可以果腹的東西。
突然間,顏夕被一捆出現在她的面前的不知道是什麼的一團東西吸引住了,顏夕上前去,仔細瞧着那團東西,原來是一團燒的硬邦邦的泥巴!可是爲什麼,泥巴里面會有香噴噴的肉味呢?
顏夕用爪子撥開泥巴,裡面竟然是一捆荷葉,肉,還在荷葉裡面。
那捆紮嚴實的荷葉,在銀白色的月光下顯現着美妙的形態,透過荷葉的清香,裡面是藏不住的……誘惑!
似乎是命中註定那般,這個荷葉裹着的肉就這麼出現在顏夕的生命中,如同雨後彩虹,如同春暖花開,那捆在月光下泛着神秘的光澤的荷葉似乎是把她的心神都吸進去了。
顏夕忙不迭地將荷葉外的繩子咬開,一層一層慢慢揭開荷葉,動作像是呵護着初生的嬰兒那般輕柔。
好像是經過了幾個世紀那麼長久的時光,荷葉終於是被完全撥開,出現在顏夕眼前的,是一隻香噴噴的……燒雞!
頓時幸福的感覺滿溢出顏夕的眼睛,她咬下燒雞的一隻腿,細細地嚼着,脣齒之間漫延開先是焦灼的脆皮,然後是嫩嫩的觸感。
就像是還在雲憂的時候,跟雲亭都族長家的雞,然後跑到小溪邊讓洛非用他手掌中的藍色火焰將雞烤熟,然後一起吃掉。
忽然間,顏夕想起來那匹小馬,不知道它吃起來是什麼味道呢?哦,顏夕的意思是不知道那匹小馬吃這雞肉會覺得是什麼味道,而不是吃掉小馬。
於是顏夕帶着這隻雞回到陸離軒,奔至完殺的身邊,蹭了蹭睡熟中的小馬。
起初完殺以爲是掉落的楓葉輕觸着自己的腿,於是也就沒搭理她,輕輕掃了掃尾巴,眼睛都沒有睜開。
顏夕還是不懈地蹭着完殺,直到完殺很不耐煩地睜開眼睛,剛想賞那打擾自己睡覺的人一蹄子,卻看見地上滿目欣喜地望着他的小狐狸和地上放着的……一隻少了一條腿的燒雞。
完殺瞬間有種被驚悚到的感覺,此時塑月,天上無星人間無燈,地上一隻銀色的小狐狸雙目閃爍着熒綠色的充滿着不正當企圖的光芒直愣愣地看着他,完殺全身都止不住地顫慄起來。
“你是?”完殺顫巍巍地問,心中卻想着,要是這小狐狸是什麼厲害的妖精,吃了自己再去吃了風顏夕那可如何是好啊,那樣子的話自己就是死了,影空來也會怪罪的啊,完殺甚至能想到影空來悲傷地搖着紙扇站在風顏夕的墳前哀切地道,“都是那匹馬不中用,纔會導致三小姐你被狐妖吃掉,屍骨無存……”
好不想看見影空來悲慼的樣子!好不想看見他對自己絕望的神情!
“天哪,”顏夕驚訝,“你居然會說話!”
“我當然會說話!”完殺有些生氣,就算你真是什麼厲害的妖精,你也不能看不起作爲一匹馬的我,況且我好歹也是隻妖精!他反問道,“你不是也會說話麼。”
顏夕這纔想起自己現在只是一隻狐狸,與完殺同樣是作爲動物,所以纔可以跟他說話,顏夕又道,“對不起,影空來讓我好好照顧你的,可我今晚又
忘記餵你吃東西了。”
“天哪!”完殺驚訝地看着地上的小狐狸,莫非這是那個死女人?“你你你……你是我的主人風顏夕?”
“是啊是啊,”顏夕點頭,如果一隻狐狸能點頭的話,“是我呢。”
完殺舒了一口氣,既然不是什麼來取風顏夕性命的妖怪就好。
“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完殺問道,千萬別是因爲被襲擊那樣的原因導致的啊,這樣影空來定是要怪罪於自己了。
“我也不知道呢,”顏夕無奈地回答,“或許是因爲我酒喝多了吧。”
“那就好……”完殺再次舒了一口氣。
“啊?你說什麼?”顏夕問道。
“沒沒,”完殺道,“沒什麼。”
“哦,那你肯定餓了吧,”顏夕用小爪子將那隻燒雞推到完殺的蹄下,“吃吧吃吧,別跟姐姐客氣。”
完殺瞪着他原本就碩大的眼睛,那句“死女人”真真要脫口而出,卻又生生地嚥了下去,影空來說了,一匹有節操的馬是不可以違背自己的主人的,但是難道這個蠢貨不知道一匹馬該吃些什麼嗎?!
“哎呀你就別那樣子看着我啊,”顏夕故作嬌羞地說道,“我知道你很感動,我可是自己都沒捨得吃呢,這隻雞真是人間極品,真是好吃的無以言表啊。”
“我不喜歡吃肉……”完殺弱弱地說。
“我沒有吃肉之前,也以爲自己是喜歡吃草的,”顏夕教導完殺,“有些事情,你不試着去做,畏首畏尾的,就永遠得不到更好的東西。”
“謝謝,”完殺雖然怒氣頓生,但還是沒有罵出口來,“我真的不吃肉的……”
“哎呀你就……”剩下的話還沒有說完,顏夕就被身後的人揪着尾巴提了起來,輕輕用左手託着,右手柔柔地撫摸着她的毛髮。
“你怎麼偷跑出來了,”楚遙岑曖昧地在顏夕毛絨絨的耳邊說着,“咱們接着睡去啊~”
顏夕掙扎着想要跳下來,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燒雞,她多麼想喊一句,“放開我,我要我的燒雞!”
可是她說不出來,因爲她只是一隻狐狸。
“影空來沒有教過你,”楚遙岑將那隻燒雞踢到別處,“別吃掉到地上的東西麼。”
“楚遙岑!還我燒雞!”依然是楚遙岑聽不懂但是可以猜的到內容的聲音。
楚遙岑自是不會理會她的,他將顏夕看似輕柔實則兇狠地抓在手裡,充滿深情地說道,“乖,小狐狸,回屋睡覺去吧。”
顏夕無力地將腦袋耷拉在楚遙岑的臂彎裡,眼中和心中滿滿的,只有那隻燒雞。
完殺突然不可遏制的對楚遙岑產生了好感,他覺得這個男人和影空來一樣,在自己被那個死女人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救自己於水火之中,原來他,也不像看上去那麼壞啊。
注:《狐光恰好》原本計劃銀狐只有上和下的。而我寫這章的原因,就是八歲的時候吃了那個荷葉包裹着的符離集燒雞,滋味無可言表,今天爸爸又從符離集帶回來了一隻,雖然我真心不知道這個季節哪裡來的荷葉。時隔十一年,終於是再次品嚐到了小時候的味道,所以手一抖就寫了這個銀狐中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