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臺上。
“這位公爵閣下倒是一點不怕我們窺見他們的秘密啊!”
迪克斯舉着望遠鏡說。
在這裡可以俯瞰整個大教場,此時不僅僅是他們,實際上還有數十萬人擠滿了雨花臺,在觀看女皇陛下給護國公的授節鉞儀式。這已經是大明軍隊出征必須履行的一個程序,一個類似於權杖的鍍金節鉞,和過去的尚方寶劍一樣,代表着戰區的最高指揮權,甚至可以先斬後奏。
此刻在迪克斯的視野中,可以看到女皇陛下正雙手捧着節鉞,而她的丈夫以軍禮單膝跪地,舉着雙手接過這個生殺大權的象徵。
他將迎戰李自成。
帶領這個世界上最強悍的軍團。
“全部最新式燧發槍,十二磅野戰炮,二十四磅臼炮,我想不出歐洲有那支軍隊能夠阻擋他們,就是瑞典人也不行,幸虧我們距離他們足夠遙遠!”
旁邊的柯貝爾說道。
“可他就不怕泄密嗎?他們的這種戰術據說很厲害,當初在廣東就是這種戰術,在短短几分鐘裡擊潰了荷蘭人訓練出來的軍團。後者至少已經達到歐洲一流軍隊的實力,無論訓練還是裝備,都足以在歐洲和任何國家的軍隊正面戰鬥,但卻被他們僅僅兩輪齊射打垮,他們的齊射甚至比古斯塔夫雷霆更恐怖。”
另一邊葡萄牙總領事迪亞哥用法語說道。
“泄密?”
迪克斯同樣用法語冷笑道:“請問歐洲哪一位君主可以全部使用燧發槍武裝自己的軍隊?路易?腓力?還是斐迪南?或者歐洲哪一位君主,可以給自己的士兵分一塊土地,讓他們的孩子免費接受教育,他們老了不能動的時候依然可以得到供養甚至免費治病?誰能夠做到這些?諸位,這支軍隊最強大之處是武器嗎?他們有的武器我們幾乎都有,可我們有錢像他們一樣全部換裝這些武器,並且給予士兵同樣的待遇嗎?”
柯貝爾和迪亞哥全閉嘴了。
的確,明軍的武器除了火箭以外他們全都有,就是線膛槍其實歐洲也有,而且發明已經超過百年,臼炮開花彈也會造,刺刀其實也能造出來。
明軍也只是套管式。
可是哪個歐洲君主捨得爲自己的軍隊裝備這些?
燧發槍早就發明大半個世紀,半個世紀前路易十四的爺爺就把馬漢請到了自己的宮廷,可結果卻是到現在沒有一個歐洲國家用這種武器大規模裝備軍隊。歐洲的君主和將軍們不是不知道這東西的好處,一邊是需要士兵不停吹火繩防止熄滅,臨開火還得先吹一下火繩,而一邊是扣下扳機就行,哪個更好傻子都知道,可問題是錢不一樣啊!同樣六磅炮肯定比三磅炮更好,可它也更貴啊!不但是造價貴,開一炮的成本也貴啊!更別說是十二磅炮了!那個開一炮的成本夠三磅炮打半天了,那火藥難道是天上掉下來的嗎?話說這時候爲蒐集足夠的硝,整個歐洲都在刨尿土呢!
熬硝千日,不及將軍一炮!
誰有大明這樣龐大的人力以及資源優勢可以供應消耗?
別說是現在大明的火藥工業,就是崇禎時候的火藥產量,那都是讓歐洲國家仰望的啊!歐洲各國和大明的差距不僅僅是技術,而是整體實力的全面被壓制,財力,技術,資源,人力等等沒有一項可以匹敵,合整個歐洲之力或許能夠匹敵……
但那純屬做夢。
歐洲君主們更喜歡互相放血,反正流的不是他們自己的血。
“我們在一塊最多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土地上,分成無數個大小國家互相殘殺,絲毫不知道在東方一個足以令人窒息的強大國家已經崛起。他們已經踏出了殖民的步伐,第一支前往新大陸的艦隊早已經起航,在東亞他們的海軍已經成爲最強。曾經荷蘭人可以在他們身旁佔領一塊土地,現在他們的艦隊已經遊弋到暹羅灣,荷蘭人卻只能無力地看着。他們建造了上百艘巡航艦,他們的第十艘戰列艦已經下水,他們把東南亞一多半的國家畫在了自己疆域的地圖上,他們的野心是如此的明顯。
可以說一隻大象已經踏上了原本我們主宰的天平。
而我們呢?
我們居然只能不停給他們送來一船又一船的黃金和白銀,甚至爲了爭奪給他們送黃金和白銀的權力,我們還得互相殘殺,這真是悲哀啊!”
迪克斯嘆息道。
很顯然他在大明看到的一切和他的前任不一樣。
“那你又能做什麼呢?說服東印度公司高層停止和他們貿易?還是說服英國的貴族們脫下他們身上的絲綢?還是讓倫敦紳士們的扔掉他們餐桌上的紅茶?如果你能做到,那麼我將代表法國商人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我們會接過你們放棄的一切!”
柯貝爾帶着譏笑說。
迪克斯帶着悲哀長嘆一聲。
就在這時候,他們不遠處一個年輕女人突然哭了起來,但緊接着她身旁一個長輩就斥責起來。
“他們在說什麼?”
柯貝爾好奇地問迪亞哥。
“這個女人的丈夫就在出徵的隊伍裡,她有些捨不得,她的父親正在斥責她,說連女皇都能親自送自己丈夫上戰場,她有什麼理由捨不得!”
迪亞哥說道。
他之前在江浙住了多年,對這裡的語言已經毫無障礙。
“這的確很令人尊敬!”
柯貝爾說道。
“這只是一種表演,首先你要知道一點,這位公爵閣下據說是一個吸血鬼,巫師,或者其他什麼,所以他擁有不死之身。女皇陛下完全不需要在乎他的安危,甚至我親眼看見過他和馮.貝爾神父的決鬥,後者的子彈完全打不進他的身體。”
迪亞哥很清醒地說道。
馮.貝爾神父就是湯若望。
“這難道是真的?”
柯貝爾驚訝地說。
然後他和迪亞哥立刻找到了共同的話題,研究起楊慶的傳說,而旁邊的迪克斯一臉悲哀地看了看他們,但很顯然這倆蠢貨完全沒有他這樣睿智的頭腦,他不得不帶着世人皆醉我獨醒的陰鬱,繼續看着遠處的巨大陣型。
這時候授節鉞儀式已經完成,作爲前鋒的騎兵首先向前。
這些軍屬騎兵依然騎着蒙古馬。
畢竟這麼短的發展時間還不足以讓大明的戰馬發生質的改變,好的戰馬都在騎兵軍,步兵哪怕近衛軍也是次等戰馬。爲了減輕負重,這些騎兵也沒有板甲,只是穿着多層絲綢加棉的輕質軍服,這種軍服要說防彈的確不行,但防箭效果極好,對付流彈也湊合,當然造價肯定高,好在大明就不缺少絲綢。但顏色並不是紅色,而是更接近北方環境的土黃色,所有騎兵都是揹着燧髮卡賓槍,帶着直彎雙馬刀,手中拎着一根長矛,數千騎兵列隊整齊,在夾道歡呼聲中沿外環路走向碼頭
他們後面就是楊慶的中軍。
護國公手持節鉞端坐在他的安達盧西亞馬上,左邊跟着近衛第一軍統制張名揚,他是張名振的弟弟,原本歷史上戰死舟山的。
右邊跟着副統制趙印選。
他是雲南人,原本歷史上跟着巡按御史陳藎以滇軍救援南京,後來一直在湖南跟着何騰蛟,就這樣亂糟糟地打到桂林淪陷,他帶着滇軍殘部投奔了李定國,從此也就再也沒有記載了。但這一次在雲南對土司們的戰鬥中他表現不錯,之後作爲雲南軍將領在湖南的亂戰中也立了點功,重新整編時候成爲旅指揮使,並且參加了山東的光復戰,就這樣一直升到了近衛軍副統制。
這時候新一代將領基本上都這樣成長了起來,張名揚同樣也是跟着他哥哥參與了湖廣的亂戰,在整編各軍時候調出長江水師成爲旅指揮使。
然後就是打仗立功升遷。
他們依然不是楊慶軍校培養,後者的年齡到不了這個位置,目前明軍統制,指揮使一級的將領全是這些過去並不起眼,但在這近七年大大小小的戰鬥中立功升遷起來的,他們這一茬之後,才輪到那些楊慶培養出來的軍校生,這時候第一批軍校生最多也就是個營長。
軍隊不講資歷是不行的。
而最初南渡時候那些軍頭們,這時候要麼能力不夠退休,要麼就是各地的都統或者副都統。
楊慶的中軍之後是突擊步兵旅的戰車步兵,再後面四個步兵旅,兩萬五千人的龐大軍團,就這樣在萬衆歡送,甚至親人鼓勵中,踏上了跟隨護國公迎戰敵軍的征程。女皇陛下的車駕跟隨着他們一起,親自將出徵的將士送到了下關碼頭,並且在萬衆矚目中和自己丈夫揮了告別……
好吧,這也是作秀。
懷孕的女皇爲了國家爲了人民親自送自己丈夫上戰場啊!
多麼偉大啊!
大明的人民們怎麼能不爲之感動!
話說他們夫妻也的確算是極盡煽情之能事了,看着單手捧肚子,對着護國公淚光盈盈的女皇,大明人民還有什麼可不滿的,什麼父母送兒妻子送夫那都是義無反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