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民大會堂。
“帶人犯!”
圓形會場正中原本發言席改造的審判臺上,人民審判官朱大典一拍驚堂木喝道。
他身上是紅色法袍……
這個必須得正規化,畢竟未來是要制度化的,必須得有專門設計的法袍,既然大明國色就是赤色,那麼當然得是赤色。胸前一個白日黃月合抱一起的標誌,龍抱日月旗上也是這樣的白日黃月合成一個圓,其他不需要任何裝飾品,但雙肩要墊一下,身形要修一下,使用厚重布料,總之樣式足以體現威嚴的。
頭戴進賢冠。
但區別於官員進賢冠的樑數,這個乾脆沒有樑。
大明制度樑冠從一品的七樑到九品的一樑,但人民審判官既然不是官員,那就乾脆無樑好了,不但無樑而且也不用高級材料,沒有任何金鏤玉嵌,完全一片鐵黑色。實際上的確很多部分都是鐵的,這纔是真正法律的顏色,黃金鑲上寶石不代表法律,單純黑鐵的森嚴纔是法律。
頭戴鐵冠身穿紅袍的朱大典用威嚴的目光看着被押來的皇帝……
“昏君!”
“賣國賊!”
……
喊聲緊接着響起。
“肅靜!” wωω ✿TTκan ✿℃ O
他一拍驚堂木喝道。
那些喊聲立刻停止,所有人看着皇帝被押到審判席,然後把帶着手銬的雙手放在前面,旁邊押解的人給他打開了手銬。
“陛下!”
朱大典三人起立低頭說道。
“既然稱朕爲陛下,爾等何敢如此對朕?”
朱慈烺活動一下手腕冷笑道。
“陛下,在您被定罪前就依然是大明皇帝,無論臣民皆稱陛下,但承認您的身份,不代表不能審判您,只要犯了罪,即便您是皇帝也必須接受法律的懲罰。法者,國法也,無論君民皆當遵守,犯法者亦當同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朱大典說道。
“你也是先帝舊臣吧?”
朱慈烺說道。
“陛下言及先帝,若先帝在天之靈知陛下所爲,當何以待陛下?”
朱大典說道。
朱慈烺默然。
朱大典三人重新坐下。
庭審正式開始,王夫之以人民檢察官身份讀訴狀,他同樣也是一身紅袍,只不過頭上不是進賢冠,而是代表他依然屬於平民的方巾。
訴狀很快讀完。
“陛下可認罪?”
朱大典說道。
“盟約之事朕並不知情,皆丁魁楚,錢謙益,齊王,毛奇齡四人瞞朕私自所爲。”
朱慈烺緩緩說道。
“帶四犯!”
朱大典說道。
四人立刻被帶過來,不過只有齊王是押着走進來的,丁魁楚和錢謙益是被架進來的,毛奇齡乾脆是被拖進來的。雖然明顯換了身新囚服,而且傷口也都清洗了,但最慘的毛奇齡臉上依然可以看到累累傷痕,嘴裡的牙明顯已經少了大半。不過這是北衙的慣例,進去後通常先拔牙,這是爲了避免他們咬舌頭,雖然咬舌頭一般不會死,但北衙的那些混蛋明顯沒興趣陪着玩,所以進去先把門牙,犬齒之類的拔了。
齊王老老實實走到從犯席,丁魁楚和水太涼被架過去,也自己扶着前面站穩,毛奇齡被拖過去直接搭在席位上。
四周一片歡樂的笑聲。
“據陛下所言,盟約皆爾等四人私自所爲,陛下並不知情,此事是否屬實。”
朱大典說道。
“此事的確皆我等四人私下所爲!”
錢謙益儘量保持風度說道。
“那陛下簽名何來?”
朱大典說道。
“此乃毛奇齡以刀挾持陛下,逼迫陛下所籤,我等只是未曾阻止,若審判官以此罪之,我等不敢逃其責甘願受刑,然陛下確實無辜。毛奇齡以刀架陛下頸,陛下不得不依其所言行事,罪在毛奇齡而非陛下。”
錢謙益說道。
“傳證人竇名望將軍!”
朱大典說道。
緊接着竇名望走進來,直接走到了證人席上。
“竇將軍,據錢謙益所說,陛下對私通建奴之事並不之情,在盟約上的簽名亦毛奇齡挾持所爲,但據將軍所提供的證詞,陛下曾於唐王面前親口承認並無任何人挾持,此事是否屬實?”
朱大典問道。
“屬實,當時並非我一人聽到,唐王,黔國公,還有陛下所聘大學士王應熊,我部近千將士皆可作證,唐王特意以宗室身份質問陛下,所爲是否乃毛奇齡等人劫持所致,陛下親口回答不是。且當時我部已入宮,並未見任何人劫持陛下,若陛下真爲毛奇齡等人劫持,只需陛下一言,我部將士即可爲陛下擒拿,但陛下並無任何命令,以此可見,毛奇齡等人劫持陛下之說純屬虛構。”
竇名望說道。
“唐王所問並非盟約,乃是陛下囚禁其與黔國公,並下旨賜其自盡一事!”
丁魁楚說道。
“陛下何故賜唐王與黔國公自盡?”
夏允彝問道。
“此事與本案無關!”
朱大典阻止他歪樓。
“帶人犯丁啓相!”
他緊接着說道。
丁啓相隨即被押進來,他倒是沒受任何折磨,老老實實站在從犯席上。
“據你供稱,盟約之事乃陛下自爲,無任何人挾持,但錢謙益等人皆稱陛下爲毛奇齡挾持所爲,你如何對此解釋?”
朱大典說道。
“犯人之前所供皆屬實,犯人之前往北都見多爾袞之密信,此次攜帶之盟約,皆陛下簽名,並無任何人脅迫陛下。錢謙益等人慾包庇陛下,故謊稱陛下爲毛奇齡脅迫,毛奇齡追隨陛下所求者不過富貴,若真敢挾持陛下簽字,那麼陛下成功之日也是他滅族之日,若陛下不能成功他也逃不了族滅,那他挾持陛下何求?”
丁啓相說道。
朱慈烺愕然地看着他。
然後皇帝陛下將目光轉向丁魁楚。
丁魁楚露出一絲苦笑,很顯然這個結果很出乎意料,不過他也已經明白了原因所在。
“你這個叛徒!”
朱慈烺怒斥丁啓相。
“陛下背叛國家,又有何顏責臣背叛陛下?”
丁啓相坦然說道。
“哈哈!”
突然間搭在那裡的毛奇齡發出一陣狂笑,所有人目光立刻轉向他,就看見他緩緩擡起頭,帶着一絲癲狂看着朱慈烺與丁啓相。
“陛下,這真是一出好戲啊!”
他說道。
“毛奇齡,你可曾挾持陛下?”
朱大典問道。
“對,是我用刀逼着他簽字的!”
毛奇齡說道。
朱慈烺用感動的目光看着他。
“但我還想在此補上一些,楚國公可在,楚公想不想聽我們的整個計劃?這個計劃已經得到陛下同意,就在陛下向唐王說他沒有被任何人挾持之後,他的確沒有私通建奴,連名字都是被我用刀逼着籤的。但他卻在之後同意了我們的全部計劃,什麼引建奴南侵,聯絡李自成三家出兵護送陛下兵臨南京,這些統統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陛下的寢宮裡已經挖好了地窖,那地窖裡堆了一百斤火藥,就等着楚公上門了。多爾袞南侵陛下召楚公,楚公至寢宮陛下藉故離開,緊接着倭奴死士在下面點燃火藥炸你一個粉身碎骨。
李自成三家只是用來逼迫南都文武官員承認現實,接受陛下還都共御外敵的!”
毛奇齡亢奮地說。
整個四民大會堂瞬間一片寂靜。
“陛下,陛下何致猜疑臣至此啊!”
驀然間一聲悲號。
然後就看見楊慶從人羣中站起來痛不欲生地喊道:“陛下欲臣死,只需要一道聖旨,何須如此,臣以先帝之恩,爲大明守南都以待陛下,不想竟至於此,今日臣當以死以示陛下!”
緊接着他就拔出身旁隨從的佩刀放到了自己脖子上,然後以誇張的姿態狠狠向前一拉。
那隨從毫不猶豫地奪刀。
不過雖然他反應快,楚公的求死之心太堅決,那刀還是在脖子上拉了一下子,然後被切斷的血管裡鮮血噴射而出,嚇得周圍一片驚叫。就連朱慈烺都驚呆了,包括丁魁楚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飆血的楊慶,不過緊接着他們的表情就黯了下來。因爲楊慶那狂飆的鮮血突然停止,轉眼間就沒有了,旁邊的圓圓趕緊給他擦了擦脖子,露出裡面毫髮無損的皮膚,然後圓圓惡狠狠地看着審判席上衆人。
不過楚公還是傷心得直接暈倒在她懷裡,很顯然陛下對他的猜忌讓他受到很大打擊,作爲一個忠臣面對這種事情難免有些情緒波動劇烈。
好在大家都知道他。
整個四民大會堂一片長出一口氣的聲音。
不得不說楚公玩的總是那麼驚悚。
“大膽毛奇齡,死到臨頭還敢挑撥陛下與楚公君臣之情!”
朱大典一拍驚堂木喝道。
“陛下雖一時糊塗,爲汝等奸人所惑私通建奴,背叛國家,然陛下與公主兄妹至親,楚公乃先帝爲公主欽定之駙馬,陛下豈不念及公主,豈能如此對楚公。”
他緊接着喝道。
錢謙益等人瞬間清醒過來。
“犯人有罪,犯人之前所稱皆爲保全陛下所編造,與建奴聯絡皆毛奇齡蠱惑陛下所爲,陛下惑於其言,我等一時糊塗未能阻止。是毛奇齡蠱惑陛下寫密信給多爾袞,由丁啓相送往北都,也是毛奇齡蠱惑陛下籤的那份盟約,並無欲炸死楚公之事。陛下雖對楚公有猜疑之心,然亦對楚公保護先帝,輔佐公主治理大明之功讚許有加,陛下本意不過藉助建奴及李自成三家,以備楚公不肯交權,若楚公交權則陛下將以郡王封楚公,併爲楚公與公主完婚!”
丁魁楚第一個喊道。
他們當然明白朱大典的用意。
如果皇帝真這麼幹,真已經準備好火藥炸死楊慶,那麼別說楊慶,就是他妹妹都不會放過他,更不會輕饒了所有參與計劃的,居然想把她未婚夫炸個粉身碎骨,她先讓你們粉身碎骨。
這些人漢奸罪免不了了。
但滅族就未必,首先丁家有丁啓相肯定會免於滅族,齊王就更不可能了,他妻兒都在李自成那裡,說到底他也是宗室,公主不會坐視讓他滅族的。錢謙益雖然可能性大些,但柳如是和陳圓圓幾個都是秦淮姐妹,楊慶對柳如是之心路人皆知,最終結果很可能也會網開一面,至少錢家滅族可能性不大。說到底真正穩了的只有毛奇齡,這個混蛋就是知道這一點,乾脆臨死拖一堆墊背的,他滅族也得拉着其他人一起。
可想而知這個計劃會讓公主何等的怒火中燒,她和楊慶的感情也是盡人皆知,兩人雖然沒成親,但早已經可以說如膠似漆了。
敢設計炸死楊慶?
馬上要晉級女皇的她不殺你全家纔怪呢!
但如果沒有這個計劃就不至於讓她殺個人頭滾滾了,她的性格還是很仁慈的,所以這件事只能是皇帝被毛奇齡這個奸人蠱惑,錢謙益等人也惑於其計。最終君臣都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懷疑楚公對皇帝的忠心,繼而在他蠱惑下想聯絡多爾袞,引多爾袞南下,再加上李自成三家,共同逼迫楊慶交權。但皇帝絕對沒想過殺楊慶,他的目的自始至終就是讓楊慶交出權力,然後他就會封楊慶郡王,把公主嫁過去,楊慶和公主回他們的封地快快樂樂生活下去。皇帝絕對沒想過要殺楚公,他們也都絕對沒想要過殺楚公,自始至終都是毛奇齡這個壞人搞得,都是他在挑撥離間,蠱惑陛下的!
都是他!
這樣就可以了。
朱慈烺叛國是事實,盟約也不是被脅迫籤的,就是他自己籤的,錢謙益這些人跟着皇帝叛國罪是事實,丁啓相說的都是真的。
但是,皇帝和他們都沒想過要炸死楚公。
這個純粹是毛奇齡瘋狗亂咬。
是他故意挑撥皇帝和楚公關係!
看看楚公都自殺明志了,皇帝這一次是真枉爲小人了,他怎麼能這樣猜疑一個忠臣呢?不過這也證實了他真是一個昏君,根本沒有當皇帝的資格。
朱大典威嚴地點了點頭。
毛奇齡還想說什麼,旁邊一個看管他的毫不客氣一耳光,本來就很虛弱的他立刻暈了過去。
“陛下,你可認罪?”
朱大典視若無睹地問朱慈烺。
所有目光轉向朱慈烺,至於楚公……
誰管他呀!他又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