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君淚水簌簌直落,但她卻堅強的沒有哭出聲來,接着問道:
“爹中了什麼人的暗算?”
祝文輝已從地上撿起信封和那張沒有一個字的空白信箋說道:“問題大概出在這張信箋上。”
陸瑤君道:“爹好像是中了毒,不知這張信箋是哪裡來的?”
祝文輝道:“方纔有一個戈什哈送來的,據說他這信是綿統領的親筆函,誰知裡面竟是一張白紙。”
陸瑤君柳眉一跳,切齒道:“是綿恩毒死了爹,我去把綿恩殺了,替爹報仇!”
說完,轉身朝馬匹奔去。
她要去殺綿恩!
祝文輝看的大驚,急忙叫道:“大妹子,快回來,就是要替二叔報仇,也不急在一時,而且據我猜想,這毒決不會是綿恩下的。”
陸瑤君回身道:“何以見得?”
祝文輝道:“綿恩身爲步軍統領,二叔在他轄下任職多年,他沒有理由要殺二叔,如果真的要殺二叔,他可替二叔隨便按上一個罪名,明正軍法,用不着在二叔退休之日,送來一封書信,毒死二叔,而且有此一封書信,豈不落了痕跡?綿恩坐擁軍府,決不會有此不智之舉。”
陸瑤君睜大一雙盈盈淚眼,問道:“那麼會是誰呢?”
祝文輝道:“可能是二叔的仇家故意移禍綿恩,這樣他們就可以脫身事外……”
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道:“二叔在拆看書信之時,似乎發覺身中劇毒,當時曾說了句……”
陸瑤君問道:“爹說了什麼?”
祝文輝想了想道:“好像是說:‘上了鼠輩的當’,由此證明,毒死二叔的,該是江湖中人無疑!”
陸夫人做夢也想不到老爺剛辭去總捕頭職務,離京不出十里,就遭毒手,一時只是呼天喊地,撫屍痛哭。
祝文輝再三勸說,纔算止住淚。
本來陸福葆準備先回開封小住,再回原籍,但中途突然發生了這場鉅變,行程也不得不改變了。
陸瑤君堅持仍回京去,以便偵查殺父兇手的下落,爹的靈柩,可暫時停放在西山白雲庵,娘和寺中住持清塵師太是素識,也不妨暫住白雲庵去。
陸夫人終於同意了女兒的意見。
當下要兩名趟子手趕回城去,買了口棺材,草草盛殮,大家就護着靈柩,一路朝西山進發。
西山,爲京城之右臂,太行之一支,虎臥龍蹲,煙開霧合,水泉流衍,峰巒疊翠!
白雲庵坐落在翠微山麓,白雲籠樹,紅葉當門,極禪房靜深之致。
一行馬車,到得底前,陸瑤君扶着陸夫人下車,目噙淚水朝祝文輝道:
“祝大哥,先父靈柩,暫時在廟外停一停,我和家母先去見過這裡的老師傅再說。”
祝文輝點點頭道:“二嬸和大妹子只管進去,這裡我會照料的。”
陸瑤君扶着母親,走近山門,輕輕叩了兩下。
山門呀然開啓,走出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尼姑,驚訝的看了陸瑤君一眼,便讓她們母女進去,隨手又關起了庵門。
祝文輝突然想起前晚在和坤宅中,青衣人要蒙面女子亮個萬兒,蒙面女子曾說:“你只要捎個信到白雲庵去就好了。”
“白雲庵?”祝文輝仰首望着山門上那塊橫匾,暗暗忖道:莫非那苗條人影,真會是大妹子不成?不然,二叔昨天和大妹子說的話,就含有試探口氣,可惜後來給孔師爺趕來,把話岔開了……”
他心中想着,就在庵前找了塊大石坐下,一面叫道:“張彪。”
張彪答應一聲,立即走了過來,說道:“少爺有什麼吩咐?”
祝文輝道:“你到九門提督衙門去一趟,找總捕頭,告訴他二叔遇害之事,要他到這裡來一趟。”
張彪答應一聲,正待轉身。
祝文輝又道:“還有,你要張總捕頭暫時不可把二叔的死訊張揚出去。”
張彪欠身道:“小的省得。”說完,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過沒多久,庵門開處,陸瑤君和那小尼姑一起走了出來。
陸瑤君道:“祝大哥,老師太已經答應了,爹的靈柩,暫時停放在西廡。”
祝文輝點點頭道:“如此就好。”
當下就吩咐幾名趟子手,把靈柩搬進西廡,設起了靈堂。白雲庵當家清塵師太,陪着陸夫人走出。
祝文輝暗暗留心,只覺這位老師太差不多已有六十多歲,面目慈祥,手中持着一串念珠,腰背微駝,看不出像是會武功的人。
家祭之時,總捕頭張其泰也趕到了。他一腳踏進靈堂,就失聲痛哭,撲的跪了下去!
“總座,只不過半天時光,就成人天永訣,總座,你威鎮京城幾十年,何必非出京不可?”
陸瑤君伏在地上還禮,也泣不成聲。
祝文輝走上前勸着道:“總捕頭請起。”
張其泰站起身子,又朝夫人行了一禮道:“嫂夫人,在下該死,觀在纔來,總座是被什麼人害死的?”
陸夫人拭着淚道:“有人假扮統領衙門的人,送來一封書信,說是綿帥的親筆函,不料那信上淬着劇毒……”
張其泰突然想起賈五太爺手下,就是假扮統領衙門的人,把寶石頂送到中堂的。
而且以還寶石頂作條件,脅迫防老總離京的,也就是賈五太爺。心念一動,不由的濃眉陡豎,怒聲道:“該死的東西,果然是他們!”說到這裡,不覺問道:“嫂夫人,那封信還在麼?”
陸夫人道:“當時我和瑤君都在前面車上,只有祝少爺,在老爺子身邊,那封信可能是祝少爺收起來了。”
祝文輝道:“那信箋是空白的,一個字也沒有,但劇毒可能就淬在信箋上,它是毒害二叔的唯一線索,不能把它丟棄,在下只好撕下一塊衣襟,把它包了起來,只要找一個精於用毒的人,就能識別出那是什麼毒了?”
隨着話聲,從懷中取出那個信封,隨手遞了過去,接道:“這信封明明印着步軍統領衙門的官銜,還有火印,也是統領衙門的,這也是線索,官場上的事,就偏勞總捕頭了。”
這是說,統領衙門裡,可能有匪徒的同黨。
張其泰自然聽得出來,接過信封,點點頭道:“祝少鏢頭放心,兄弟非去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祝文輝問道:“總捕頭,不知巡捕營裡有沒有辨識毒藥的人?”
張其泰道:“巡捕營裡沒有這種人,倒是九門提督衙門從前有一個老仟作,如今快七十多了,此人對各種毒藥,都能說的絲毫不錯,只是已經告退了幾年,兄弟還得先去查查他住在哪裡?”
祝文輝道:“如此就好,在下等總捕頭的消息。”
張其泰問道:“少鏢頭準備在哪裡落腳?”
祝文輝道:“二嬸大妹子,因二叔的靈柩寄放在這裡,暫時要在居里住些時候,這是庵堂,其他的人,不便住在這裡,只好在附近找一家農家住下,在下想到城裡找個客棧落腳,一則可和總捕頭取得聯絡,工來也好暗暗偵查毒害二叔的究竟是哪一幫匪徒?”
張其泰道:“少鏢頭要在哪一家客棧落腳?”
祝文輝道:“目前還不知道,但在下和總捕頭約定一個記號,在下落了店,就會留下記號的。”
張其泰道:“好吧!”當下兩人就約定了幾種暗號。
祝文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幾天前,在下曾聽總捕頭說過,迎春閣附近,派了不少弟兄監視,不知他們可有什麼動靜?”
張其泰道:“不錯,當時兄弟因迎春閣是主要嫌犯,所以在他們衚衕前後,一共派了十六名弟兄,分日夜兩班,暗中監視,但前天晚上寶石頂已經送還,這件案子撤消了,兄弟就把派去的人,撒了回來,只留一個弟兄,在附近一帶加以注意。”
口氣微頓,接道:“不過總座遭人毒害一事,極可能就是這幫人乾的。兄弟回去,就派人去查。”
祝文輝想起迎賓客棧的柴掌櫃,是殘缺門的人,殘缺門在江湖上,一向心狠手辣,慣用陰謀毒計害人,這就說道:“還有殘缺門的人,也不無嫌疑。”
張其泰點頭道:“少鏢頭說的是,兄弟回去之後,就要弟兄們仔細的查一查。”
說完,就向陸夫人告辭,別過祝文輝,騎馬走了。
張其泰走後,祝文輝要張彪到附近看看,是否有農家可以住宿?
陸瑤君道:“祝大哥不用去找了,這附近沒有農家,白雲庵右側,有三間小屋,只要打掃一下,就可以住人,吃飯嘛,素齋庵裡現成的,幹麼要住到附近農家去?”
祝文輝道:“這八個趟子手,是咱們鏢局裡挑出來的,武功機智,都過得去,本來家父要他們隨我協助二叔辦案來的,如今二叔遇了意外,二嬸和大妹子留在庵裡,愚兄實在有些不放心,留着他們,有什麼事兒,也有個差遣,只是這裡有庵堂,他們不便住在這裡,只好要他們到附近去找農家住宿,既然庵裡有三間小屋,那就好了。”
陸瑤君道:“祝大哥,你呢?”
祝文輝道:“二叔中了人暗算,賊人分明就潛伏在京裡,現在如果不立即着手偵查,等時間久了,還能查得出來?因此,愚兄打算今晚就回城裡去。”
陸瑤君眼圈一紅,感激的道:“祝大哥,真是謝謝你了。”
祝文輝道:“二叔是我師叔,我們兩家,幾十年來,一直像一家人一樣,大妹子何須言謝!”
陸瑤君道:“父仇不共戴天,我要手刃惡賊,替爹報仇,過幾天,我也要到城裡去。”
祝文輝道:“二叔過世不久,二嬸心情不好,大妹子要好好照顧二嬸纔是,報仇之事,也不急在一時,愚兄只不過先去着手偵查而已!”
當下就派人把庵外右側三間小屋打掃乾淨,馬匹也放到樹林裡去,然後留下了六名趟子手,再三叮囑,要他們小心戒備,保護陸夫人母女。
他自己卻帶着張彪、魏小七兩名趟子手,騎上馬匹,朝城裡趕去。
走到半途,祝文輝從懷中摸出兩張人皮面具,交給兩人,自己也戴了一張,扮作中年人模樣,叮囑了魏小七幾句,要他先行上路,自己則帶着張彪,也隨後趕進城。(本篇小說可在公開免費的網站自由轉貼。如果讀者是在收費會員網站看到這篇小說,說明該網站寡廉鮮恥,把免費的東西拿來騙錢。共唾之。)
找到城西橫街上,一家叫興安客棧的客店下馬。
早有飲計迎了上來,祝文輝要了間上房,等夥計送來茶水,吩咐他取紙筆來。
店夥答應一聲,回身退出,不多一會,就取來了紙筆。
祝文輝寫了一封長信,把二叔遇害之事,詳細稟告父親,要張彪第二天動手,回開封去。
晚餐之後,祝文輝走出客店,在街上叫了一輛馬車,直往迎春閣而去。
三元衚衕前面,永遠是車水馬龍,川流不歇。
馬車馳到迎春閣門口,祝文輝取出一錠碎銀,賞了車把式,便自舉步往門內跨去。
只見一名龜奴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哈着腰道:“公子裡面坐。”
祝文輝已在車中換了一張面具,此刻依然扮成徐三公子的模祥,當下隨手賞了一小錠銀子,腳下絲毫未停,繼續往裡走去。
那龜奴接過銀子,尖聲叫道:“謝公子爺賞。”
他看祝文輝一腳往後面行去,知是熟客,也不加阻攔,後院比前院不知寧靜了多少倍,除了隱隱傳出的絲竹之聲,沒有半點嘈雜。
祝文輝穿行迥廊,跨進了月洞門,長廊上掛着各色角燈,燈光柔美,使人有美的感覺。
他才一跨入月洞門,就有兩個青衣小鬟,並肩迎出,朝祝文輝躬躬身道:
“公子爺請隨小婢來!”雙雙走在前面領路。
一切都和上次一樣,只是二叔已經撒手塵寰,祝文輝心頭感到萬分沉重。
兩人就引着祝文輝緩緩而行,走到一間低垂着紫絨簾子的房間門口,各舉一手,掀起門簾,躬躬身道:“公子爺裡面坐。”
祝文輝舉步跨進房中,剛在一張雕花椅上坐下,一名青衣使女,立即送上一盞香茗,一面問道:“公子你要叫哪一位姑娘?”
祝文輝乾咳一聲,一手託着下巴,徐徐說道:“你去請翠老闆來一趟。”
那使女聽得微微一怔,望望祝文輝,口中應了聲:“是”,悄然退下。
祝文輝也不理會,伸手取起茗碗,輕輕喝了一口。
沒過多久,但聽長廊上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但見門簾掀處,走進一個頭戴玄色包頭,身穿織錦衣衫,玄色長裙,臉上塗着厚厚一層脂粉的婦人來。
這婦人當然不是翠老闆。
只見她跨進房門,就滿臉堆笑,口中“唷”了一聲道:“今兒個是那一陣好風,把公子爺給吹來了!”她一開口,就好像和祝文輝挺熟!
祝文輝朝她點點頭:“在下要找翠老闆。”
那老鴇陪笑道:“翠老闆三天前就走了,賤妾叫筱如意,咱們從前是一個科班的,最近翠花姐要回南方去,就把迎春閣盤結給了賤妾。”
祝文輝聽的一怔,問道:“翠老闆回南方去了,那麼玉梅、玉蘭她們呢?”
筱如意眼睛瞟着他,咯咯的笑道:“公子爺真是多情種子,翠老闆走了,八花自然也跟着去了。公子你是迎春閣的長客,老實說,八花在京城裡,雖是豔名動九門,但我筱如意手下的四燕,比起八花來,也未必遜色,要不然,迎春閣這樣大的招牌,賤妾就不敢接下手來了。”
說到這裡,左手軟綿綿的在祝文輝肩膀上,拍了一下,輕笑道:“咱們四燕當中,要算飛燕年紀最小,帶着稚氣,逗人喜伶,公子爺你稍坐,賤妾這就叫飛燕來。”
忽然神秘一笑,眯着兩條眼縫,壓低聲音,說道:“飛燕這小妮子,還是清倌,公子爺看了,一定喜歡。”
隨着話聲,笑吟吟舉起手掌輕輕擊了三下。
只見方纔那青衣使女掀簾走入。
筱如意吩咐道:“你去叫飛燕來。”
青衣使女躬身領命,退了出去。
筱如意含笑道:“公子請用茶,賤妾還沒有請教貴姓呢?”
祝文輝因自己既然來了,小翠花不在,也只好坐一會再說,這就緩緩說道:“徐!”
筱如意道:“原來是徐公子。”
祝文輝傲然道:“人家都叫我徐三公子。”
筱如意臉上浮現出驚喜之色,笑道:“啊唷,原來公子爺就是大名鼎鼎的徐三公子,賤妾早就聽說你公子爺的大名,這可是咱們京裡的大大有名的風流人物。”
老鴇都會給人家戴高帽子,管叫你聽的渾身舒泰。
就在此時,只見繡簾掀起,翩然走進來一位姑娘!
這姑娘身穿淺綠繡着梅萼花朵的衣衫,鵝黃百摺湘裙,纖腰一握,楚楚動人!
祝文輝只覺眼睛一亮,細看這位姑娘,生得眉如遠山,目如秋水,一張瓜子臉,甜得迷人,稚氣未脫,看去不過十七八歲年紀。
她那股羞怯模樣,就好像是一朵剛在朝陽中,含苞待放還沒有吐的小花,清新、嬌柔、稚弱得惹人又愛又憐!
筱如意也是從清倌到紅倌,再加當了一二十年的老鴇,是風月場中打滾來的人,冷眼旁觀,看了祝文輝的神色,心頭暗喜,(看武俠不付費,請到清風閣)沒待那姑娘走近,就笑着道:“飛燕,快來,這位是大名鼎鼎的徐三公子,九城裡出了名的俊俏風流人物,小妮子平日眼高於頂,這回該稱心了吧?”
飛燕嬌靨微微一紅,粉頸低垂,朝祝文輝福了福,輕啓櫻脣,低低說了句:“小女子見過徐三公子。”
祝文輝本來自以爲上次隨二叔來過一次,已有經驗,那知道這回見了飛燕,竟似被她那份清新氣質,束縛住了一般。
本來心理上,抱着自己是嫖客,應該對老鴇倨傲,對年輕姑娘輕狂的原則,也隨之瘓散;趕忙欠着身含笑,點頭道:“姑娘請坐。”
彼如意得意的一笑道:“徐三公子風流多情,你看看咱們飛燕妮子,還中意吧?”
欲擒故縱,這自然是故意問的了。
祝文輝臉上有些發紅,但差幸戴着面具,連連點點頭道:“中意,中意。”
筱如意咯咯的一聲輕笑,站起身道:“三公子眼光真好,好啦!賤妾還有些瑣事要料理,你們好好聊吧!”
說到這裡,扭着水桶般的腰肢,走了兩步,回頭道:“飛燕,你可要好好伺候徐三公子。”
說完,往外行去。
天底下,最識趣的人,莫過於老鴇。
飛燕低着頭,輕“嗯”了一聲。
筱如意走後,祝文輝在心理上,就好像輕鬆了許多,那是因爲房中只有兩個人的關係。
任何男人,見了這樣一位嬌稚如花的姑娘,如果中間夾着一個第三者,總會有不方便的感覺。
祝文輝含笑看着她,柔聲道:“姑娘請坐。”
飛燕低着頭,在他身邊一張椅子坐下,但和他保持着相當距離。
祝文輝到書寓裡來,雖然只是第二次,但在第一次,有了經驗。
上次,玉桃、玉蓮一左一右,就把整個身軀都貼了上來,不但耳環廝磨,真是投懷送抱!
二叔還以“傳音入密”,告訴自己:“你扮徐三公子,是個花花公子,你得摟着她們,溫存溫存。”
千金買笑,姑娘當然不得把不是本錢的本錢奉獻。
飛燕,是筱如意一手調教出來的搖錢樹,當然不會是第一次接客,但她那種羞澀和怯生生的模樣,卻顯示出她還是第一次接客!
祝文輝雖然不是風月中老手,但他對江湖上的事兒,可聽的多了。
祝文輝心頭暗暗一動,不覺伸過手去,一把握住她的柔荑,輕聲道:
“姑娘怎麼不坐過來一些?筱老闆不是要我們好好談心麼?”
飛燕被他握住了手,想掙,又不敢掙,只得任由他握着,脹紅臉道:“徐三公子,你要和我說些什麼呢?”
祝文輝把她玉手,合在自己掌中,柔聲道:“什麼都可以說,譬如你今年幾歲了,平時喜歡些什麼?”
飛燕道:“我幾歲不能告訴你。”
“爲什麼?”祝文輝移動身子,和她靠近了些,右手趁機摟住她腰肢。
他是以花花公子的身份來的,當然不能老實。
飛燕身軀有些發顫,輕輕掙了一下,道:“公子不要這樣吧!”
祝文輝哈哈一笑,道:“在下對姑娘這是最斯文的了。”
飛燕紅着臉道:“不斯文你又要怎樣?”
祝文輝笑道:“在下這手就會伸進你衣衫裡來。”
口中說着,右手食中三指,在她右腰“笑腰穴”上,隔着衣衫,稍微加重了一些!
這當然只是試探。
飛燕反應極快,纖腰倏地一挺,人已很快的旋了出去,祝文輝獲得了證實,飛燕果然也會武功,而且身手不凡!
心裡不禁暗暗冷笑:自己料的果然沒錯,筱如意、飛燕,都是賈五太爺、小翠花一幫的人!但他卻故作驚慌失措,瞪大眼睛道:“姑娘怎麼了?”
飛燕紅着臉道:“我怕癢。”
祝文輝淡然一笑,依然拉着她坐下,說道:“在下聽筱老闆說,你們四燕之中,姑娘年紀最小,其餘三位,叫什麼名字?”
飛燕道:“我大姐叫紫燕,二姐叫金燕,三姐叫新燕。”
祝文輝道:“你們都是從小跟筱老闆長大的?”
飛燕口中“唔”了一聲。
祝文輝道:“你認不認識賈五太爺?”
飛燕很快的說道:“不認識。”
祝文輝暗暗好笑,心想:你要是不認識賈五太爺,一定會問我賈五太爺是誰?這樣很快就說不認識豈非露了破綻?心中想着,一面說道:“賈五太爺是從前的迎春閣老闆。”
飛燕眨動一雙清澈的眼睛,說道:“不,迎春閣的老闆,是翠老闆!”
—祝文輝笑道:“翠老闆只是賈五太爺一名手下,要她出面當鴇的,其實幕後都是由賈五太爺作的主,譬如八花吧,他們都是賈五太爺的乾女兒。”
飛燕淡淡的道:“翠老闆我只見過一次,對她們不熟。”
祝文輝笑了笑,心想:你越是想岔開,我偏要說。
接着道:“你沒見過賈五太爺,看到了,包你會笑。”
飛燕道:“一樣的人,有什麼好笑?”
祝文輝道:“你沒見過,所以不覺得好笑,這人胖得像一頭豬,唉,簡直比豬還胖,一身還是肥肉,一個人比水桶還大,躺下來像一堆肥肉,坐起來像—座尖頂寶塔,因爲他生得禿頭尖頂,到了下巴,已是肥肉累累,坐着的人,就會打鼾,張大嘴巴,淌着口水……”
飛燕聽的忍不住遮着嘴輕笑出聲,但她臉上,卻立時失去了笑容,閃過一絲驚慌之色!
雖然她這驚慌之色,一閃而沒,掩飾的極好,但祝文輝看在眼裡,心頭已然有數,這小丫頭也是賈五太爺手下,已是毫無疑問,不然,她笑出聲來,何以又會有驚怖之色?
飛燕嫣然一笑,道:“公子請用茶,要不要吃瓜子,我給你磕。”
這是藉詞岔開話題。
祝文輝已經探出了眉頭不想多說,正好收勢,這就敞笑一聲道:“姑娘替在下磕瓜子,一定會沾上些香唾,哈哈,安得佳人香唾沫,搓成丸藥療相思,姑娘磕的瓜子,還可替小生治療相思呢!”
飛燕粉臉一紅,說道:“那我就不給你磕了。”
祝文輝道:“爲什麼?”
飛燕靦腆道:“讓你帶着相思回去,明天自然還會來找我了。”
祝文輝道:“你要我明天再來找你?”
飛燕背過身子,輕輕的點着頭。
祝文輝心頭一動,扳過她的身來,握住她雙手,柔聲道:
“只要你要我來,在下明天一定會來的。”
飛燕嬌軀起了輕微的顫動,忽然撲進他的懷裡,低低的道:
“你明天千萬不要再來了。”
祝文輝聽的不由一怔,道:“你……”
飛燕依然撲在他懷裡,她只要擡起頭,就可以在他耳邊說話,她聲音說的極輕極輕,“你不要再說,我這是真心話,你明晚不要再來了,現在可以走了。”
說完,雙手輕輕一推,離開了他的懷抱。
祝文輝真不相信她會突然之間,對自己有這樣的表示,擡目看去,但見飛燕雙目之中,隱隱有淚光,心中更覺驚奇,忍不住拉着她的手坐下,問道:“姑娘怎麼了?”
飛燕強作笑容,搖搖頭道:“沒有什麼。”
接着低聲催道:“你該走了。”
祝文輝望着她,心中忽然有了異樣的感受。
飛燕低低的道:“相信我,我說的是真心話,迎春閣不要再來了,你當然不是徐三公子,我知道你是誰,現在你該走了,只要有緣,我會再看到你的。”
她在說話之間,突然流下兩行淚珠。
這是真情流露!
祝文輝總歸不是情場老將,給她這一來,鬧得個心慌意亂,手足無措,訥訥的道:“姑娘何事傷心?”
飛燕舉起了纖掌,輕輕在臉頰上貼了一下,笑道:“沒有,我是爲了今晚能夠認識徐三公子太高興了!”
她用手掌貼着面頰之際,暗暗朝祝文輝使了個眼色。
祝文輝也及時警覺,依稀聽到房間後面,隔着一道黃漆板壁,有極輕微的聲息,那可能是有人在暗中竊聽!
這就站起身,笑道:“時間不早,在下該走了。”
探懷取出一錠金子,放在几上,舉步往外行去。
飛燕緊隨他身後,跟了出來,故作依依之狀,一面低聲的道:“公子幾時再來呢?”
這自然是公式化的送客語。
祝文輝含笑道:“在下一有空就來。”
兩人走沒多遠,只見筱如意急步趕了進來,相隔還有一丈來遠,就笑着道:“唷,公子爺怎麼就要走了?不要多坐一會?”
祝文輝道:“我和飛燕姑娘約好了,明天再來。”
筱如意笑着看了飛燕一眼,說道:“飛燕這丫頭,從不理人,和三公子真是一見投緣,明晚可一定要來,別教這丫頭爲你癡等。”
祝文輝道:“這個自然,和姑娘約定了,哪得不來?”說到這裡,回過身去,朝飛燕道:
“飛燕,明天見了。”
飄然往外行去。
剛出三元衚衕,走沒多遠,祝文輝就發現有一個青衣漢子,在身後不遠,跟蹤自己而行。
這裡是花街柳巷,大家都可以隨興閒逛,當然不能證明他是在跟蹤自己。
當下只作不知,依然一搖三擺的朝大街走去,等到穿過橫街,腳下一停,裝作瀏覽街景一般,稍稍回身,目光一瞥,(看武俠不付費,請到清風閣)那漢子果然跟了下來,這時就站在對街一家綢布店門口徘徊。
祝文輝看的暗暗冷笑,腳下緩緩移動,慢條斯理往前行去,走了一箭來路,已是街梢,行人稀少,地段漸漸冷落,正好右首一條衚衕,黑黝黝的似乎很長。
祝文輝依然緩緩的轉身,朝衚衕中走去。他在街上故意走的十分緩慢,但進人衚衕之後,就迅快的一下閃入暗陬,貼壁而立。
果然,過沒多久,只見那青衣漢子追到衚衕口,朝裡一陣打量,他一路跟蹤祝文輝下來,到了這裡,忽然不見,使他無法交差,是以急急朝衚衕中追了進去。
這條衚衕,雖然並不太寬,但到了裡面,卻有幾條小巷曲折相通,青衣漢子筆直追來,但到了小巷口,就得凝足目力,打量上幾眼。
小巷自然不會很寬,這時候居民都已入睡,巷子裡黑呼呼的,連一點燈光也沒有,哪想看的清楚?
青衣漢子連追帶望,趕過兩條橫巷,依然連一個影子也沒看到,口中不覺輕咳了一聲,自言自語的道:“奇怪,他明明朝衚衕裡彎進來了,怎會不見了?”
就在此時,有人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一下,問道:“朋友找人?”
育衣漢子被他嚇了一跳,急忙霍地回過身去,喝道:“你是什麼人?”
他這一回過身去,雙方近在咫尺,自然依稀可以看清面前這人不就是自己跟丟了的徐三公子?這時笑眸吟的站在面前,忽然哦了聲道:
“這位兄臺,看來很面熟。”
青衣漢子右手按在腰上,冷冷的道:“我不認識你。”
祝文輝看他左耳缺了一半,心頭忽然一動,依然笑着道:“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你是從三元衚衕一直跟我來的,對不?你要找的人,大概就是在下了。”
他話聲未落,青衣漢子已經臉色大變,倏地後退一步,右手翻處,迅快從腰間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
祝文輝自然比他更快,一下就勾住了他右手脈門,輕笑道:“要跟我動刀,你還差得遠。”
隨着話聲,左手食中二指一夾,輕而易舉的從他手上奪下匕首,用刀柄在他肩窩上輕輕敲了一下,喝道:“說,是誰要你跟着我來的?”
這—下敲的雖輕,但青衣漢子已經受不住了,口中低哼一聲,咬着牙沒有作聲。
祝文輝冷笑道:“你要在我面前充漢子,那就有你受的了。”
右手兩個指頭,夾着刀尖,往上一丟,匕首迅快在空中掉了個頭,他伸手接住刀柄,然後用刀尖指着青衣漢子鼻子,冷冷的道:“刀子可不長眼睛,我問一句,你就答一句,否則的話,你第一句不答,我割掉你的鼻子,第二句不答,就割你耳朵……”
刀尖隨着話聲,從鼻子指向他左耳。
忽然,他好像發現了什麼,口中輕咳一聲,目注青衣漢子:“你是殘缺門的弟兄?”
青衣漢子看了他一眼道:“朋友也知道殘缺門?”
對了!
祝文輝淡然一笑道:“太熟了,柴掌櫃、佟老哥,都是老朋友了,朋友如果是殘缺門的人,咱們就是友非敵。”
他是從假扮小耗子的魏小七口中聽來,殘缺門除了柴掌櫃,前幾天到京裡來的那個姓佟的,似乎身份不低。
青衣漢子看看他,問道:“朋友是哪一條線上的?”
祝文輝微微一笑,伸手從臉頰上揭起了一角面具,壓低聲音道:“我姓王,今晚是爲了查探另一件事,才假扮徐三公子,到三元衚衕去的,大概朋友把在下當作真的徐三公子,在下前幾天還在什剎海和老佟一起喝茶,他說弟兄們初到京裡來,人頭、路頭都不熟悉,要在下多加協助,你朋友真要是殘缺門的人,那真太抱歉了。”
青衣漢子道:“原來大爺果然是佟堂主的朋友,小的正是佟堂主手下,派在三元衚衕的,佟堂主吩咐小的,注意花字門的動靜,還交待過小的,有一個自稱徐三公子的祝文輝,如果去了,也要多注意他的行動。”
“花字門?”難道小翠花她們是“花字門”的人,這名稱自己從未聽說過。
祝文輝口中“哈”的一聲輕笑,五指一鬆,放開了青衣漢子的手腕,右手遞還匕首,笑道:“這就是了,在下也是探聽花字門的行蹤去的,據說花字門和九門提督的鷹爪們聯了手,這事,哈哈,在下倒探到了一點眉目,這樣吧,你回去告訴老佟,明天上午,咱們仍舊在什剎海老地方見面,我有重要事兒和他談,你快回去吧!”
青衣漢子收起匕首,抱抱拳道:“小的那就……”
一眨眼睛,面前那裡還有祝文輝的影子?心中暗暗吃驚,但也着實高興,回去稟報佟堂主,這不是一件大功?
興沖沖的退出衚衕,一路飛奔而去。
祝文輝露了一手極頂輕功,也在衚衕黑暗處,換了一張面具,脫下長衫反了過來。
本來一襲青緞夾袍,如今卻變了一件深紫長衫,當然是特別縫製的,不然,反過來,豈不成了左衽?他迅快掠出衚衕,遠遠跟着青衣漢子身後,追了下來,以祝文輝的目力、輕功,青衣漢子自然不會發覺被人跟蹤上了。
不多一會,前面已經有一堵城牆,那青衣漢子四顧無人,從身邊取出飛索,一下鉤住城堞,像蜘蛛一般,沿索而上,越過了城垣。
祝文輝暗暗好笑,心想:“他出了安門,那不正是往什剎海麼?難怪方纔自己跟他胡謅,他卻深信不疑。”心念轉動,人已到了城下,雙腳輕輕一點,使了一式“長箭穿雲”,飛上城頭。
那青衣漢子早已躍落城外,一路朝西奔。
祝文輝微微一笑,跟着飄落城牆,遠遠尾隨下去。
青衣漢子奔行極快,繞過什剎海,朝西首一片樹林間的小徑走去。
祝文輝到了這裡,就不敢大意,也沒跟着青衣漢子從小徑進去,就在行近樹林之際,閃身入林,從側面穿林過去。
對方在林中,自然會有暗樁。
祝文輝不得不加倍小心,雙掌當胸,凝聚了全身功力,耳目並用,緩緩行進。
入林漸淡,已經到了一座小山崗腳下,月光底下,依稀有一角紅牆。
祝文輝心頭暗暗驚異,忖道:他們會住在廟裡?
他對京城裡的地理,並不太熟,不知這是什剎海西林的藥王廟。
心念轉動,人已暗暗吸了口氣,縱身躍上圍牆,目光迅快朝四下一轉,飛落殿右,一下閃入了腰門,貼壁站定,側耳聽去,大殿上似是有人說話!
他藝高膽大,沿着牆壁,輕快的閃到大殿右廊。
只聽一個粗大的聲音道:“姜老三,你這是幹什麼?一股勁的問堂主去了哪裡?”
接着但聽那青衣漢子的聲音道:“兄弟有一件重要之事,特地趕回來向堂主稟報的。”
先前那漢子道:“堂主到琉璃廠去了,可能要天亮纔回來呢,你還是先去歇息吧!”
青衣漢子道:“兄弟這口信很重要,堂主不在,總得先稟報值夜香主一聲纔是。”
先前那人道:“你他媽的少自討苦吃,今晚只有王香主一個人在這裡留守,裡頭又有一個極重要的人犯,方纔堂主臨行特別吩咐過,任何人都不準踏進後院一步,否則一律格殺勿論,你不要命就進去。”
“重要人犯”,這四個字,鑽進祝文輝的耳朵,心頭不由一怔,殘缺門的“重要人犯”,不知會是什麼人?
本來,他只是因二叔之死,凡是留在京裡的江湖上人,都有嫌疑,既有青衣漢子帶路,正好前來踩踩他們的虛實。
但如今聽說他們後院囚禁了一名“重要人犯”,不由的引起好奇,想到後院去瞧瞧,究竟他們的“重要人犯”是誰?會不會是江湖白道中人?心念一動,就悄悄退出走廊,往後進統去,大殿上還有燈光,神寶前面,席地坐着一個身穿百袖衣的漢子,膝上橫放着一柄帶鞘長劍,面前有一把酒壺,和一包花生米。
他喝酒不用杯子,只是舉起酒壺,對嘴慢慢喝着,放下酒壺,用手剝着花生米,慢慢的咀嚼。
他喝酒大概是爲了消磨時間,因此喝的很慢,也很斯文。其實真正會喝酒的人,都是如此,要慢條斯理的來。
那些仰着脖子一口氣喝下去的人,只是灌黃湯喝醉了,準備吐而已,那就失去了喝酒的意義。
祝文輝右手三個指頭,搭在牆頭,緩緩的探出半個腦袋,只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原來他們口中的香主,就是錦衣鐵手王贊。
他輕悄的躍落地面,朝右首一道腰門走了進去。
他自然知道腰門裡面,一定會有人守着。
他這般大模大樣的走進去,正合乎兵法上“虛則實之”的道理,對方縱然看到了,也只當是自己人。
果然,他左腳堪堪跨進腰門,就聽到黑暗中有人低喝了聲:“誰?”
“我。”祝文輝回答的也很輕,他方纔從牆頭退下來的時候,手中早已抓了幾粒瓦礫,這時“我”字出口,一粒瓦礫也隨着彈了出去。
那漢子沒有再出聲,不用說,自然被制住了。
祝文輝對自己手法,當然極具把握,瓦礫出手,腳下絲毫不停,輕鬆的朝裡走去。
這是一條長廊,一直通往廚房。
祝文輝不是要到廚房去的,因此他走到通往後殿後院的另一道腰門時,就轉了彎,朝腰門走去。
他當然還是大模大樣的舉步朝門外跨了出去。
藥王廟一共只有兩進殿宇,第二進殿宇後面,圍着圍牆,中間是一個石砌方塘放生池,兩邊擺着幾排長條石,放着不少盆栽花木。
方塘前面,正有兩個黑衣勁裝漢子,手執鋼叉,站在那裡。
這回,祝文輝左腳還沒跨出腰門,手中兩顆瓦礫,已經無聲無息的彈了出去。
兩個黑衣漢子根本連風聲都沒聽到,就被打中穴道。
祝文輝以前聽人說過,殘缺門武功陰狠譎詭,自成一派,手段也陰狠譎詭,毒辣無比,但如今看來,殘缺門也不過如此。
心念轉動之間,人已一下閃到了右廂窗下。
他方纔探首在牆頭上張望之際,已經看清左廂房門敞開,右廂木門緊閉,囚禁着人的房間,門自然是關的。
窗內沒有燈火,不聞人聲,祝文輝手指沾了些口水,輕輕在紙窗上戳了個小孔,湊着眼睛,往裡看去。
他自小跟梅花道入學武,梅花道人是練氣士,以練氣爲主,目力自然比一般練武的人敏銳,雖在黑暗之中,猶能依稀辨物。
窗內,是一間略呈現方形的房間,右首一分爲二,這是後面的一間,靠壁處放着一張木牀,牀上躺臥着一個人,因房中太暗了,看不清此人面貌。
房中除了一牀一桌,和兩把椅子,就別無他物。
殘缺門在江湖上一向被人目爲旁門左道,黑道敗類,被他們擒來囚禁的人,自然是白道中人無疑。
這就是祝文輝非要看看這被捉的人是誰不可。
他雙手暗暗運勁,緩慢的,輕輕的起下了一扇花格子窗,足尖輕點,一個人像狸貓般,悄無聲息穿窗而人,落到房中。
然後身形一閃,輕捷的掠近牀前。牀中躺着的那人,耳目極爲靈敏,倏地睜開眼來,低聲問道:“是誰?”
祝文輝當然不肯自報姓名,只是低聲道:“在下路過此地,聽說殘缺門擒住了一個人,特地進來瞧瞧,是否熟人?朋友如何稱呼?”
那人支撐着坐起,仍然壓低聲音說道:“在下佟星吉,朋友可曾聽人說?”
“佟星吉”,這名字並不熟悉,祝文輝看他坐下起來,不覺奇道:“朋友穴道並未受制住麼?”
佟星吉笑了笑道:“在下穴道早就解了,只是在等一個人而已!”
祝文輝看他在黑暗之中,目光炯炯有神,一望而知身手不弱,這就問道:
“不知尊駕要等的是誰?”
饞星吉詭笑道:“也許就是兄臺了。”
況文輝訝然的道:“尊駕這是什麼意思?”
佟星吉道:“兄臺大概很少在江湖走動,在下報出賤名,你還一無所知,不瞞朋友說,佟某人爲殘缺門外勤堂堂主,現在朋友明白了吧?”
祝文輝心頭猛地一凜,恍然笑道:“在下明白,這是陷阱。”
佟星吉大笑道:“不錯,這叫做守株待兔,咱們擒下了秦少堡主,總會有幾個人自己送上門來的。”
祝文輝道:“你們擒住的是秦少堡主?”
他幾乎不敢相信,那晚他親眼目睹,秦少卿一柄摺扇,連飛天蜘蛛古東華都討不了便宜,怎會落在殘缺門的手裡?佟星吉大笑道:“朋友怎用裝蒜?難道你不是秦家堡的人?”
祝文輝心頭突然一動,暗道:他既然不知我的身份,就讓他認爲我是秦家堡的人好了。
這就朗聲道:“就算在下是秦家堡的人,你打算如何?”
佟星吉道:“佟某不打算爲難朋友,但要屈留朋友幾天,等秦家堡主親自來了,再作商量。”
祝文輝大笑道:“佟堂主能把在下留下麼?”
佟星吉望了一眼,徐徐說道:“朋友自負得很,看來還是秦家堡的中堅人物,閣下如何稱呼?”
祝文輝道:“不敢,在下只是秦家堡一個無名小卒,佟堂主可要出手試試?”
只聽有人應聲道:“對付無名小卒,何用佟堂主出手?”
隨輕話聲,從前廂一道門中,走進一個人來!那是錦衣鐵手王贊,右手抓着一柄連鞘長劍,神色倨傲。
同時左首門中,也出觀了一個青袍老道,手執拂塵,神情更是冷肅。
這老道年約半百,一張瘦狹臉,青中透白,一雙白多黑少的死魚眼,一把稀稀疏疏的山羊鬍子,緊閉着嘴脣,一言不發。
祝文輝冷笑道:“佟堂主果然早有準備,看來想倚多爲勝了。”
青袍道人冷冷地哼了一聲。
錦衣鐵手王贊怒笑道:“閣下少賣狂,來,你能在王某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已經不錯了。”
祝文輝淡然一笑,望着錦衣鐵手,徐徐說道:“就憑你王贊?”
這話自然是氣氣他的。
錦衣鐵手聽的大怒,冷哼道:“王某不用兵刃,一樣把你拿下。”
右手長劍往桌上一擱,倏地欺上一步,迎面就是一掌,直劈過來。
祝文輝因對方有三人之多,自己非得速戰速決不可,見他揮手拍來,左手劃了半個圈,反向他手腕抓去。他不願讓對方看出他自己來歷,因此並未使用鷹爪門的武功。
錦衣鐵手王贊出手果然十分快速,右掌劈到半途,突然收了回去,左手一擡,閃電般抓去,襲向祝文輝右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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