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兵離開,林帛綸對二夫人抱了下拳,手往園門邀道:“夫人前來,還請到廳中喝杯茶水。”
二夫人疑惑,看着他詢問:“大帥不派兵去抓文強嗎?”
林帛綸朗聲而笑,搖了搖頭轉身便往園門跨走而出,抓當然要抓,但是兵嘛,不須要一羣,幾人就搞定了,不在話下。
此時已經是寅中了,再過半個時辰天就要亮了,林帛綸走入大廳,讓人沏來好茶,邀請道:“二夫人不必拘束,請坐。”
“多謝大帥。”二夫人心裡奇奇怪怪,所謂打鐵要趁熱,明明知道文強在哪裡,偏偏卻仿若無事般,疑惑走到側椅輕坐,喝了一口香茶。不由自住朝大帥瞟窺,但見他赤足而勾,一身褻衣,不長的頭髮隨意而束,隨性隨和的模樣與臨安時的林公子一模一樣,感嘆無比道:“一別不過三月,林公子卻已身爲三軍統帥,民婦還未恭喜大帥呢。”
“沒有什麼好恭喜的。”林帛綸擺了擺手,擱下茶杯笑道:“我還是喜歡聽你喚林公子,大帥大帥的叫總覺冰冷生份了些。”
“是。”二夫人應答,低頭想了想,站起身突然跪了下去,眼裡盡皆是淚,先說先贏道:“此一拜林公子請接受,民婦不勝感激。”
她突然跪下,林帛綸訝然,聆聽泣言,訥訥點頭邀起道:“二夫人勿須這般,有何事起來說吧。”
二夫人哭泣給他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後從懷裡掏出手絹,擦拭去眼淚尾尾相訴:“林公子爲民婦報了深仇大恨,民婦無比感激,只有三拜,亦無其它長物。”
林帛綸狐疑,心想自已到底又幹了什麼好事,怎麼就爲她報了血海深仇了?茫然不解邀她坐下,一頭霧水詢問:“二夫人你會不會認錯人了?我都沒幹什麼呀。”
二夫人搖了搖頭,微笑看着他。“林公子爲天下除了巨害,又何故這般謙虛。”
爲天下除了巨害?林帛綸眼裡問號閃爍,摳了摳腦門,實想不出個所以然,訥悶道:“二夫人你放心,我這人從不謙虛,確實是不知什麼時候除過巨害,不如你乾脆直接說說,要是真的,你再給我拜上三十拜,我也不會臉紅的。”
二夫人一通無語,心想狗崽子們都已經披白了,他身爲三軍統帥怎麼會不知道?不曉得說的是真是假,簡潔道:“狗王鐵木葉死了。”
“啥?”聽到這傢伙死了,林帛綸站了起來,錯愕看着她反問:“也能打翹辮了?”
“翹辮?”二夫人一臉費解,反問:“又何爲翹辮?”
“這個……”不知怎麼解釋,林帛綸手掌後腦勺那搓小馬尾道:“翹辮就是辮子翹起來,意思就是死了,至於死了與翹辮扯上什麼掛勾,這個就真不知道了。”話畢,落坐回椅上,嘆笑再道:“鐵木葉翹辮的事我倒還真不知曉。”
狗王暴斃,此等重大消思大元帥卻不知曉?二夫人有些犯暈,她來時路過的諸城都敲鑼打鼓已經在過大年了,可是堂堂大元帥卻不知這等天大喜訊?
她不知,林帛綸把七軍揮出,自已就成了‘賢賢美代子①’,再則他又到處亂跑亂逛,一會兒出現在深山老林,一會兒又出現在市集之中,沒人知道他的足跡走到哪裡,要報又去哪裡找他的人?
林帛綸被二夫人狐疑的雙眼看的老臉升起一片緋紅,不自在大聲吆喝:“姓郭的,給我死進來。”
站在廳外的郭遵老臉一哀,急速跨入大廳急道:“適才要稟時,大帥說不愛聽這些,所以就……沒有說了。”
還沒開罵,嘴裡讓姓郭的一堵,林帛綸張了張嘴巴,確實有過這麼一事,合上嘴巴揮掉這個不懂的當小弟的小弟,老臉窘紅轉對二夫人抱拳笑道:“最近事較忙,所以……嘿嘿……你明白的。”
二夫人臉皮抽筋,茫然看着他,心裡實在訥罕,河南、河北、河西、山東,這些地方真的收回了嗎?瞧這個三軍統帥糊塗樣,好像不太可能吧。
“這……”
“請坐,說說你和鐵木葉有何大仇吧。”
“謝大帥。”
二夫人輕輕落坐回椅,咬着脣窺看他黑炯笑眸,腦中紛紛擾擾,理也理不清,閉眼重嘆出一口氣,幽聲尾尾講道:“民婦今年三十九歲,十四年前太原被狗子攻破,大家就從城中遷到了深山之內,那時都還在。後來狼子打到了汴梁,我文門原本有三部,一部的隊長叫文寂,二部叫文寞,三部就是先夫文然。那時文寞助親王爺嫡嗣堅城,誰知文寞卻突然反叛,嫡嗣被層層包圍,不堪受辱,與王妃雙雙投身一口水井之內了。”
聆聽的林帛綸自然想起那夜在汴梁舊宮裡看到的水井,井前插着三柱香,明白道:“我知道林阿真他曾曾孫是破宮時死在井裡的,卻真的不知道原來還有這麼個變故。”
聽他直呼親王爺名諱,二夫人微微皺了個眉,眼裡又升起一股濃霧,很快淚珠滑落,悽楚再訴:“當時老王爺及老王妃在外雲遊,得知嫡嗣死了,還是因爲我文門反叛而死,怒火攻心集結了宗支們前來雪仇,瞬間就把躲在深山中的兩部殺絕,女的則綁起來扔進太原城中,那時狗王就駐守在太原。”
林帛綸見她眼淚滾滾而掉,不用問也知道她們是受了何種凌謔,想要安慰又找不到說詞,靜等她悲哀小一些,才低聲詢問:“那你們是如何逃出來的?
二夫人拭摸不及淚珠,搖頭哽訴:“當時我二部有兩組人馬遣入了金軍裡刺探情報,所以這兩組十四人未被殺害,得聞滿門遭屠就前來救援,然後我們以僅存的錢帛開設了獲利極快的青樓爲業,就到處躲避追殺了。”
聽到追殺,林帛綸怒火彪升,氣掌桌案破罵:“姓林的他孃的也太霸道了,不聞不問屠了你們滿門,十餘年來還要追殺,是怕沒人拔了他那一把故作清高的賊鬍子嗎。”
大帥突然掌桌怒罵,二夫人愣了愣,還不待開口時,但聽他又吼道:“你放心,這事老子爲扛下了。”想他三番四次都想去挖林阿真的墳,這個曾孫兔崽子竟這般的蠻橫,現在是怎樣?沒讓真正的惡人磨過是嗎?
二夫人滿腹心酸,聽得這少年元帥無索無求就下此種承諾,心裡盛着濃濃的感激,拭去眼淚起身相福,解釋道:“大帥勿要動怒,其實十數年來老王爺已經沒有此種念頭了,大家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睜,只是一些旁系耿耿於懷罷了。”
“若他沒有這種念頭就該阻止,不阻止就是默認。”哼了一聲,林帛綸邀她坐下,板着臉詢問:“這個姓林的到現在我都沒怎麼弄明白,他到底有多大?到底有多少親戚?到底是多麼的厲害?竟能讓大家這般的死忠與害怕。”
二夫人微微一笑,搖頭道:“害怕倒不至於,死忠卻有其事。”尾尾把親王爺家譜大略的說了出來。
林帛綸靜靜聽着,臉上卻是臭不可揚,大至明白林阿真的關係網了。天際露出白肚皮之時,說的不累,聽的已經重重喘氣了,他擡手阻止:“照你所說,林阿真的粉絲已經遍佈整個東南亞了,娶了七個老婆,然後老婆這一面牽來牽去又出現密麻的親戚,大家都拿着熱臉去貼他屁股,打出姓林的旗幟恃強凌弱。他孃的,若是要抄九族,大宋所有人不得全死光?包括皇上老爺子那一家子。”
二夫人發怔,瞧他那誇張表情想笑又不敢笑,咬着脣輕輕點頭,“是……是很廣,西南、淮南、廣南等都是有親的。”
林帛綸手抹了把臉,心下哀號,至於這麼折騰他嗎?重喘道:“除了龍門、文門、秦門、祈門,還有廣南的四大樓,兩浙的三大派,然後一大堆小羅嘍嘍,數也數不清,道也道不完是不是?”
雖然不太正確,不過中原武林確實都向着親王爺沒錯,二夫人點了點頭。
她這一點頭,林帛綸老臉馬上皺糊了,赤足在廳中走來走去,本來以爲只有西南那些土匪猖獗,沒想到原來到處都是土匪,也不是說非要和林阿真作對,不過這些逞兇鬥狠的土匪不除,小老百姓們永遠得不到保障。可是太多了,整就像蝗蟲一樣,哪裡除得完?
二夫人不知他是爲何,看着他來回走着,像是很煩惱一般,菀爾相謝道:“大帥是做大事的人,無須這般煩惱,民婦們都也已經習慣躲躲藏藏,所幸有祖上傳方,性命無礙的。”
林帛綸雙足停下,看着她詢問:“你們還有多少人?”
二夫人答:“連同民婦共有八男八女。”
“你們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想出個辦法。”以前自已太過瘦小,現在他身家幾千萬兩,就算傾家蕩產也一定要滅了這羣土匪。雙眼堅定指道:“你要是相信我,就跟在我身邊,我一定還給你們光明正大的生活。”
與大帥也僅只是萍水相逢,他竟這般的重情重義,二夫人感動無比,欠福道:“我三部的人四處躲藏,本就居無定所,大帥重情重義,自當相信,便就追隨大帥……”
“不用跪。”林帛綸攙扶住她,微笑道:“等到這件事解決了,大家不用躲藏了,就堂堂正正走出來,該吃吃,該喝喝,該逛逛,而我則繼續逍遙法外。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