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白園,那可是婦孺皆知,天下有名啊!”劉安說此話時眼睛都綠了,
“我一年淡季時也會去白園看幾場,幾個名角段曉芹、萬姍紅,那唱腔,那身段可真是讓人**啊!”
“這便是這個時代的娛樂業了。”筱羽心下一喜,天下梨園之首,皇帝題字,看來這白園來頭真是不俗啊!
“白園主要演的是什麼戲?”筱羽繼續問道,在他印象中,古代梨園不外乎就是唱唱什麼樂府歌詞,跳一跳什麼霓裳羽衣舞什麼的,但聽劉安之言,似是不然。
“白園據說在天下名城重鎮都有分園,總園在金陵,在咱成都府,主要就是演蜀戲,又叫蜀劇的,畢竟是演給蜀人看嘛!
“偶爾也會演其他的地方戲劇,什麼黃梅劇,中原戲的。我還是喜歡看咱蜀戲,聽的懂。”
筱羽完全聽明白了,這個時代,已經有了在他前世盛行的各種地方戲種,但肯定還處在萌芽時期。
看來這個時代的百姓精神文化需求還是很旺盛、文化娛樂發展水平也是不低的,在冷兵器和無電時代,這唱戲演戲的,便是百姓喜聞樂見的“電影”了。
想到這裡,他對自己的電影大計又提升了三倍的期望值。
“劉師傅,那些唱戲演戲的梨園伶人,他們的身份地位如何?在百姓中受不受歡迎?”
雖然前世的古代梨園伶人地位低下,但既然這個世界精神文化水平發展苗頭不錯,他對梨園的社會地位充滿了一線希望。
“這咋會高呢?梨園演的戲雖然咱百姓喜聞樂見,但你要知道,咱老祖宗幾千年的傳統是啥?
“是士農工商!哪裡輪得到賣唱、賣騷勁甚至是賣身的優伶之人呢!”劉安口中甚是不屑,
“這些演戲的伶人,大多數從小便是被梨園收養的無父無母的孤兒,要麼便是窯子青樓裡出來的賣唱賣身的一些賤人,
“公子你沒聽過一句話麼:寧到廟口擺小攤,不到伶園唱金蓮,正經人家,誰會讓娃兒去梨園演戲做事呢?”
這個大炎朝,開國太祖皇帝文化水平不高,其祖上種過田,經過商,他則是馬背上得來的天下。
正因爲太祖皇帝大字不識幾個,他在當皇帝前爲此受到不少文人的輕視和取笑。
所以在他打下江山後對讀書人並不怎麼高看,認爲“讀書人百無一用”,反而有些“重武輕文”、“重商輕文”。
但千年道統,畢竟需要弘揚尊崇儒家,大炎建國後,讀書做官雖仍是社會主流,但讀書人的地位,始終沒有前朝高。
而經商做生意的人,其地位其實並不算低,“商”可歸於這個時代的中九流。
但梨園卻並不被歸爲“商”之一流,而是和青樓妓院同歸於“下九流”,被世俗輕賤,聞之嗤之以鼻。
聽到劉安說到這裡,筱羽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所經歷的兩個世界,梨園地位如出一轍!是而心裡甚是不平。
媽的!真是既做婊.子又立牌坊,好事都被一幫自詡爲道德人士、正人君子佔盡,黑鍋冷眼受氣都留給梨園中人!
這便如正人君子上窯子一般,脫了褲子做禽獸,穿上褲子出門就罵窯子小姐傷風敗俗,壞人家庭和睦!
你們既然如此鄙夷梨園中人,卻又何必爭先恐後地去看他們演戲?看完戲後就開始教育子弟要遠離梨園,莫與梨園中人爲伍!
我要做導演,演戲拍電影,我便是梨園中人!
由隨你們鄙夷冷眼不屑吧!老子到時拍出來電影,宰的便是你們這幫正人君子、道德人士!
筱羽面色一陣青紅交加,只是這卻非劉安一人的看法,而是一個時代的切膚之痛,當下他也不跟劉安計較,喊道:“劉師傅,今兒我就去白園了!”
劉安叫一聲好,趕着馬車,快馬加鞭,不多時,便載着筱羽來到了成都府城北門,馬車在一幢朱漆大門、幽深府院前停下。
“筱公子,白園到了。”劉安下車拉開馬車布簾。
筱羽一聲道謝跳下馬車,一幢青磚碧瓦大院橫空眼前,頗爲壯觀,府院朱漆大門上方牌匾上題着兩個鎏金大字“白園”。
只是,此時白園大門口的一間廂房前圍着一大羣人,熙熙攘攘,爭先恐後的樣子似乎在爭搶什麼東西,。
“劉師傅,這些人在搶什麼東西?”筱羽有些莫名,早上人潮蜂擁搶購,他只在前世的大超市門口見到過。
“在白園這裡,自然是搶戲憑咯!”劉安見怪不怪地來了一句。
“戲憑,可是入場看戲的憑票?”筱羽問道,劉安當即點頭。
“這年頭,看個戲還要搶門票麼?”筱羽大爲怪異,一望那些正在搶購門票的人,絕大多數都是錦緞綺羅在身。
看起來都是富足之人,便是所謂的道德模範、正人君子了,
“是什麼戲曲的憑票這般熱銷?看這些人性命交關要去看戲的樣子。”
劉安稍一思忖道:“聽我隔壁老黃頭說,這些日子,白園排的是《楊家將》,說好看的很,段曉芹演楊六郎,萬姍紅演木桂英……
“前兩日剛排出來時,這白園門口數千人一票難求呢!一般一場戲在白園會排個十天半月的,這幾日應該都在排演《楊家將》罷。”
“楊家將?!”筱羽屁股如被刺扎一般彈了起來,這個時代,有楊家將?楊六郎、穆桂英?!
他揉了揉了眼睛,我日,我沒穿越回去吧?
“劉師傅,你說清楚點?大炎有楊家將?楊令公?佘太君?楊大郎、二郎、三郎一直到七郎八郎九妹?”
“筱公子你是哪裡人氏啊,怎地連楊家將都不知?”劉安回頭瞪圓了眼睛望着筱羽,仿似見到神龍架野人一般,
“我大炎楊家滿門忠烈,戰契丹,平西夏,楊老令公楊燁,年已古稀,尤在沙場抗胡禦敵,衛我國門!
“可憐楊家一門忠烈,在戰遼國契丹時,楊家兒郎死傷過半,平西夏時,楊家兒郎包括楊門女將盡數爲國捐軀!
“楊家兒女英勇戍國,感天動地,震徹寰宇,天下盛傳!數十年來,胡人聞楊色變,撼天易,撼楊家將難!
“便是連當今皇帝,見到楊老令公,都要下御輦親迎,一躬二拜!
“可憐如此國之輔弼棟樑,楊家將至今只剩下八郎一個男丁血脈,以及楊門女將木桂英,唉,天妒英才啊!”
筱羽聽到這裡,似乎明白了一些,兩個世界的楊家將,畢竟還是有些區別。
在他前世,楊家將和西夏的關係似乎不大,而楊家將的男丁們和楊門女將豈是盡數爲國捐軀、死傷殆盡?
但此世,這楊家將貌似只剩下了楊老令公、楊八郎和木桂英。
但楊家將三代爲國禦敵數十年,滿門忠烈,天下敬仰,這在兩世卻是相同。
筱羽便向劉安連聲道謝,付了十五文銅錢給他,劉安言他一直在成都府城內外跑車,若欲乘車,儘可到望江樓附近尋他。
當下,筱羽信步走向那幢古色檀香的朱漆大門園林,“白園”鎏金二字在地面積雪晃映下灼灼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