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秘密越多,壓力就越大,牽一髮動全身,已經子孫成羣的人已經沒有那種破釜沉舟的勇氣了,何盛不想同意大兒子的提議,可卻又不得不同意,這不只是爲了何家,還是爲了兩邊的安穩。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剩下的孩子又蠢又熊都不要緊,你父親一個就頂了他們三個,有了這樣一個兒子,就算是我死了也對得起何家的列祖列宗了,唯一對不住的就是你們兄弟倆。”何盛說完沉默的低下頭,良久之後才繼續往下說,聲音低低的有些沙啞,似乎在強忍着心裡的情緒。
何家老大提出的建議就是由他跟妻子頂替小張和那女人的名字,帶着“資料”前往寶島,投靠軍統,並努力紮根下去,繼續執行張鈞未完成的“竊國”計劃。
於是,何家一邊放出種種風聲做戲,讓老大夫妻詐死脫身,遠赴寶島,一邊按照名單一一排查綠方安插在紅方的不軌之人,對於那些已經分不清自己立場的人,則畫一個重點號,長久的觀察下去。
“計劃一直執行的很順利,你的父母成功的接手了那邊老人留下的勢力,也進入了軍統成爲骨幹分子,卻沒料到國內出了岔子,如果說前些年的紅色浪潮是洗去其中夾雜的斑駁顏色,那麼這兩年就有點紅的發紫了。”牡雞司晨,上位者到底垂垂老矣有些精力不足了,這是老人的通病,於是許多小人便趁機作祟,某些潛伏已久的勢力和後插入進來的都蠢蠢欲動起來,他們這些安逸許久的老骨頭,也該貢獻自己最後一把力氣了。
“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餌?”何保國沉默良久,在弟弟跟弟妹無語的目光中終於開了口,從家裡風風雨雨不睦二十年到外界虛虛假假的各種消息,什麼老情人,救命恩人的老情人,老友的機要秘書,副官是間諜等等,都是他們親自放出去的餌?
何老爺子沒說話,只輕輕的頷首,當年他那一巴掌打在孫子身上,又何嘗不是打在自己的心上,那是他的長子長孫,他們這一代老人最注重的家族繼承人,從此長房跟何家離心離德原來越遠,兩個孫子自力更生徹底拋棄何家。
“這次你們來也是餌?”何建國皺眉,他最不喜歡把麻煩帶到家裡,這兩位不是犧牲慣了,想要把他們也扯進去吧?
“不,這次主要是你奶奶夢見故人心有感懷,加上想你們了,趁機來看看承文承武,順便把這一切給你們交代清楚,從明天開始,從我們離開這個地界,一切消息都不要信,也不要怕,就算我們失手,也只會打着忠君愛國的名頭開追悼會,如果我們不失手,從此後便可以高枕無憂的漁舟唱晚。”何盛搖頭,已經坑了兒子孫子兩代人,再搭上第三代,他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那爸媽將來還能回來嗎?”苗然看看何保國,再看看何建國,這倆兄弟誰也不問,只能她來問了。
“總會見面的。”何老爺子沉吟了一會兒纔回答苗然,見面會有的,可這身份是再也認不回來了。
“爸媽到那邊又生了一個?”何保國想起那天遙遙見到的身影,不禁有些五味雜陳,正如弟弟所言,不管父母最終爲了什麼,他們兄弟倆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如果對方有了新的孩子,他固然爲他們高興,可心裡也確實不是很舒坦。
“沒有,他們走之前就說過了,這一輩子只會有你們兩個孩子,那是他們收留的孤兒,總共十三個。”對於這點,何老爺子是贊同的,這十三個將來會是他們最得力的助手和心腹。
苗然秒懂,但是從某種方面來說,這十三個又何嘗不是何保國跟何建國的替代品,給予何家父母撫慰的同時,也奪取了兄弟倆該得到的父母之愛。
果然,何保國跟何建國都沒說話,何建國尚差,何家父母離開時他還小,固然懂事悲傷,時間久了也就淡了,可何保國不一樣,他是第一個孩子,從小就是父母捧着長大的,事實上除卻何父心中暗戳戳藏着的小心思之外,也是顧及着長子的他,想要真真正正的把作爲何家繼承人的他教導好,纔會選擇在八年後生何建國。
聽了這話,何保國微微垂眸,眼中閃過種種情緒,心中酸澀難辨,不拘過了多少年,長了多少歲,對於父母的留戀是永遠無法遺忘的,可何保國瞥到了弟弟跟弟媳,看着弟媳悄悄的伸過胳膊攥住了弟弟的手,胸中所有的鬱悶之氣跟憋屈驟然散去,在父母身邊依偎着長大的他尚且不知足,那麼幼年失怙的弟弟又該是怎樣的心思?
罷了,就當父母在那會兒已經爲了何家,爲了國家犧牲了吧,從此後,他與弟弟一家相依爲命,將兩個孩子照顧好,接了本該屬於他們的東西,便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遊。
何老爺子把前情算是交代的清楚了,可後事卻再不肯多說一句。
兄弟倆雖然對他還有些隔閡,可他們畢竟年紀也不小了,在內心把立場對調一下,他們也不能保證做的比何老爺子更好,即便仍有不甘,那也是對時事和世事的無奈而產生的怨懟,當然不想何家老爺子跟老太太出事兒,由公來說,何家老爺子老太太是何家的光明路,由私來說他們則是家裡的頂樑柱。
“爺爺,你們一定要萬事小心,承文承武將來還得靠着太爺爺給他們撐腰呢。”苗然這話說得風趣卻不顯事故,果然博了何老爺子的大笑,他點點頭,起身拍了拍兩個孫子的肩膀,悠然長嘆一聲,便率先而去。
“好了,咱們也該回去了,那兩個猴崽子不定怎麼翻天呢,哥你要是待得時間長,回頭跟我爹一起照顧照顧兩個小的唄。”苗然看看老爺子的背影,再瞅瞅給被踹了大狗似得兄弟倆,嘴角翕了翕,沒說什麼安慰的廢話,直接扔了兩個孩子過去。
“幹啥?我難得休假一回,就爲了給你倆當保姆啊?”何保國先反應過來,扯了一個笑,看着故意鬼馬的弟媳,順着她架好的梯子往下爬。
“嘿嘿,我跟建國打算去度個蜜月,我爹一個人看孩子不行,他沒那精力也嚴肅不起來。”苗然這話一出口,本來還悶着不說話的何建國立刻擡起頭,對着自家媳婦兒露出一口白牙,瘋狂的點頭贊同,沒錯,他跟媳婦兒還沒度過蜜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