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雀能夠懂得火藥穴攻之法,當然是拜張啓陽所賜。
當初張啓陽做這個實驗的時候,所有的數據和實驗結果全都由金絲雀統計記錄,張啓陽甚至很詳細的給她講解了爆炸的原理。
時至今日,金絲雀依舊牢牢的記着張啓陽說過的那些話語:“所謂的爆炸,其實就是極短時間內的劇烈燃燒。燃燒產生的能力被封閉在密閉的空間之內,必然要宣泄出去。而這個宣泄的過程就是爆炸。
爆炸的瞬間,會產生極度的高溫,壓力隨之釋放,這個過程就是爆炸威力的展現。
爆炸本身就是燃燒物質和空氣相互作用的結果,如果沒有了空氣,就算是堆砌一座火藥山嶽,也不會有哪怕一丁點的爆炸產生。
就這種形勢的爆炸其實已經達到了極限,要想威力更大,光憑改進器皿已經不夠了,必須進一步改良火藥本身。如果能夠把火藥改良成爲炸藥,那就真的無堅不摧了。”
張啓陽說的這些話,金絲雀只能聽個一知半解。
至於他反覆提起的那些個名詞,比如說“壓力”“空氣”等等,她根本就沒有絲毫概念,只能憑藉猜測做進一步的理解。
雖然不是很明白張啓陽說的這些個道理,但她卻知道張啓陽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千金難買的鐵律,是平日根本就聽不到的硬道理,這才真正的本事。
不管懂還是不懂,她都會囫圇吞棗的死記硬背。
先記下來再說,以後有了機會再慢慢找張啓陽請教。
一直以來,金絲雀都無法理解一個問題:這麼淵博的學識,顯然已經超越了當世的所有人。
除了張啓陽本人之外,恐怕再也沒有誰能理解“空氣”“壓力”等等這些個聞所未聞的概念了。
那麼,這些個本事和道理,張啓陽究竟是從哪裡學來的呢?
還是說張啓陽天賦異稟能夠無師自通?
就算張啓陽真的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天縱奇才,能夠自己領會這些個前人從來都沒有講述過的道理,金絲雀還是從中找到了一絲破綻。
這個破綻就是炸藥,張啓陽曾經說過,就好像生鐵可以煉成精鋼一樣,炸藥就是火藥的升級版。
只要造出了炸藥,就能夠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無堅不摧,也就是說,世間還沒有炸藥這種東西。
世界上從來都沒有過的東西,老爺又是怎麼知道的呢?既然天底下從來就沒有存在過炸藥這種東西,張啓陽爲何能對炸藥的威力知道的那麼清楚?
難道說,張啓陽真的是能夠預知未來的妖魔鬼怪?
貼身服侍這麼多年,飲食起居都在一起,觀察的久了就會逐漸發現,張啓陽根本就不是什麼妖魔鬼怪,更不是轉世投胎的神仙。
他和普通人一樣,都是血肉之軀,同樣擁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
既然是凡夫俗子,那這些個學識和見識又是從哪裡來的呢?因爲在一起生活太久的緣故,總是難免在不經意之間暴露出一些東西。
同時也是因爲金絲雀冰雪聰明,能夠通過細枝末節發現越來越多的疑點。
關於自己的過去,關於這些個學識的由來,張啓陽從來不說。
雖然好奇,但金絲雀也從來不問。
因爲她知道那纔是張啓陽最大的秘密。
金絲雀相信,總有一天,終究會有那麼一天,自己會看破這個秘密!
當金絲雀帶着羅長腿的五十匹戰馬回來的時候,張啓陽正在會客。
那是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人,約莫三十來歲的樣子,雖然穿着一身便裝,金雀兒還是能夠很清楚的感覺到他身上的行伍之氣,那是軍人獨有的氣息。
“將軍之所言,可是史公的意思?”當張啓陽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史德威馬上做出解釋不,張帥誤會了,我此次前來,只不過是代表我自己,督師全然不知。”
作爲史可法手下做重要的部將,專門跑到鳳陽來找張啓陽,你竟然說史可法不知道這個事兒,張啓陽要是真的相信了,那隻能說明他的智商不在線。
“既然史公不願意承認,那我就當是將軍私下前來好了。”
事情是明擺着的,史可法肯定知道史德威來到了鳳陽,只是不想承擔這個責任而已,免得以後落人口實,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將軍之意我已明瞭在心。”張啓陽說道:“建虜環逼淮揚,毅勇軍斷然不會坐視袖手。一旦淮揚有警,毅勇軍必傾巢而出,不計代價馳援淮揚,縱使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和多鐸分個高下。”
“張帥高義,能摒棄成見以大局爲重,德威佩服的很。”
“將軍可回覆史公,就說毅勇軍萬千將士已做好與清軍決一死戰的準備,縱使全部伏屍江北亦在所不惜。”
“能有張帥今日之言,督師也就放心了。”
“還有一事,煩請將軍轉告史公,清軍進犯江北勢在必行,此戰決不可免,千萬不要有任何僥倖的打算。尤其要提防內賊!”
江北防禦體系本身就很不穩定,那些個軍頭交橫跋扈也就算了,偏偏還多是些見風使舵的騎牆派,若是清軍的壓力逼迫上來,誰也不敢保證有沒有人會直接反叛。
對於這個局面,史可法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沒有辦法而已。
他還奢望着能夠用朝廷天威和忠義之情約束那些個軍頭們。
史德威和張啓陽之間的談話極其短暫,卻是推心置腹,尤其是張啓陽的態度,給史德威留下了深刻印象。
當初陣斬建虜僞酋黃臺吉之際,張啓陽的大名就已轟傳天下,又有在百萬亂軍之中扶保太子突圍的彪炳功績,更有率領萬千百姓南遷之德,在不足一年的時間內底定潁州,硬生生的爲大明國儲開闢出一方天地,怎麼說也可以算是當世名將了。
這樣的人物,就算是跋扈一些也是情理之中,若是柔柔弱弱那才真的活見鬼了。
張啓陽的跋扈之名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原以爲這是一位如同黃得功、劉澤清之類的傲慢軍頭,想不到卻是如此的彬彬有禮,尤其是在對待史可法的態度上,堪稱恭敬。
張啓陽和史可法,雖然都是大明臣子,但卻不事一主,隱隱還是相互敵對的關係。
但張啓陽卻對史可法本人保持着非常尊重的態度,雖然不使用“史督師”“史閣部”這樣的官面稱謂,表示不承認江南朝廷,但卻始終用“史公”這個敬語,而且在言辭之間頗多推崇敬重。
雖然張啓陽不大讚同史可法的政治觀點,同時也對他的用兵方略頗有指摘之處,但是對他本人還是非常非常的尊重甚至是敬重的。
昭昭可法,巍巍史公,流芳千古的熱血精忠之士,是這個風雲激盪的時代爲數不多的亮點之一。
張啓陽敬的是他抵抗到底決不投降的精神,敬的是他胸中熱血和千秋忠義。
完全是因爲愛屋及烏的緣故,連帶着對史德威也非常的客氣。
張啓陽能有這樣的態度就已經足夠了,至少他已經很清楚的表明不會在這個時候試圖進攻江南,也就不必再從江北抽調人馬來防禦毅勇軍了。
至於說“傾巢而動協防淮揚”“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的說法,隨便聽聽也就是罷了,又怎麼能夠當真。
真到了建虜環逼的時候,張啓陽若是能夠遣一支偏師策應牽制一下,也就算是仁至義盡了,又怎麼敢奢望讓毅勇軍爲了江北而死戰到底呢?
“張侍講勞累奔波多有辛苦,又清瘦了許多!”太子起身,親手給張啓陽搬了個坐器,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張侍講上仰先皇遺命,中系復國之重任,下承毅勇軍萬千將士,千萬要保重身份,莫太辛苦了。”
這段時間以來,張啓陽確實很忙也很累,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兒,稀稀拉拉的胡茬子愈發顯得臉色晦暗,和往日裡的神采飛揚輕鬆寫意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太子親自搬椅子給他坐,還如此的溫言相勉,簡直就是一副君臣和睦的最好寫照。
但太子終究太年輕,所有的動作和言語都透着一股刻意而爲的稚嫩。
這顯然是那些個文臣教給他的,用來收攬張啓陽之心。
對於這種小手段,張啓陽覺得非常可笑,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殿下詔臣前來,應該不只是爲了說這些話吧?殿下與我既是君臣亦是師徒,這一路走來歷經風雨。做出這幅樣子反而顯得生份,有什麼話還請殿下直接言明。”
在這之前,蔡楓華等人曾經仔細商議過,甚至早就擬好了一篇說辭,但卻被張啓陽一針見血的道破,太子登時就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了。
下意識的看了看蔡楓華,蔡楓華則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品着茶水,似乎沒有看到太子的眼神兒。
當太子把目光轉向許文才的時候,許文才很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故意不和太子的目光相對。
太子頓時就明白了,接下來的這句話只能由他親口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