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天性。 賀宣嬌跟他爹爹一樣,有一副俠肝義膽,在探清朱由崧淮安之行的路線後,賀宣嬌的心不平靜了。
在回綠柳山莊的路,賀宣嬌腦子裡想的全是朱由崧這三個欽差,特別是朱由崧的音容笑貌在她腦海裡縈繞,這是她有生以來讓她心起漣漪的第一個男人。
劉肇基和李全那兩句話她可沒忘記,若非三位欽差及時出手,她們主僕真的連酒樓都難下,算能僥倖逃下酒樓,也斷然逃不出那羣官軍的魔掌,一旦落入他們之手,自己假男人真姑娘的身分必然暴露無遺,後果不堪設想,因此三位欽差大人無疑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爹爹要在洪澤洪伏擊他們,這些官軍包括三位欽差在內一個也活不了,難道自己當真一點兒也不念及欽差大人的救命解圍之恩嗎?
從小賀兆雄教育女兒,受人滴水恩,應當涌泉報。賀宣嬌是這麼聽的,也是這麼做的,他們父女在綠柳山莊掌盤子以後,做了不少行俠仗義、殺富濟貧的好事,這一帶提起他們綠柳山莊百姓贊成,官府害怕,尤其生活在洪澤湖四周的漁民們,盛讚賀宣嬌爲俠女。
可是現在自己恩將仇報,見死不救,豈不成了無情無義之人了嗎?想起朱由崧拍其香肩時自己的反應,賀宣嬌一陣耳熱心跳,最後她拿定了注意。
見到莊主賀兆雄,給爹爹見禮之後,賀宣嬌把探聽來的消息講了,賀兆雄大喜,立即開始佈置在洪澤湖襲殺欽差之事。
賀宣嬌仗着膽子讓爹爹留三位欽差一命,其他人愛怎麼殺怎麼殺。賀兆雄一聽眼睛瞪圓了,“丫頭,老夫這次殺的是欽差,別說有恩公相求,是不求老夫也饒不了他們,這些個狗官魚肉百姓,作威作福,全都該殺,至於那些吃糧當兵的則不該死,他們只是奉命而行或者說樑不正下樑歪而已。”
“爹,當官的也有好人,如這三位欽差……”賀宣嬌說着小臉還紅了。
賀兆雄對女兒的反應倍覺意外,問她又不深說,遂把與女兒一同下的丫鬟小紅找來一問,知道事情經過了,賀兆雄對朱由崧三個人的葩行爲也有點發懵,在他們的印象,大明朝現在的官員除了他的恩公李化鯨之外沒一個好東西,從大官到小官不是貪圖享受魚肉百姓的奸邪之徒,是貪生怕死的漢奸國賊,大明朝纔會淪喪至此,逼得皇吊,只剩下半壁江山,小福王登基,也只是飲酒享樂,黨爭不斷,爾虞我詐,黨同伐異,而絕不會有這樣抱打不平、處事公道的俠義欽差,然而……
他思忖之後得出結論,或許是這位欽差大人看出女兒的破綻,起了什麼淫邪之念,所做的一切全是爲了討好女兒誘其鉤,江湖事他見多了,不管怎麼說,必須得讓這些欽差葬身湖底,否則在恩公面前無法交代。
爲這事父女倆第一次針鋒相對地頂牛了,旁人誰也不敢多言半名,賀宣嬌小姐的犟脾氣來了,毫不退讓,“爹,您要報恩,卻讓女兒做無情無義之人嗎?”
“不要說了,老夫好歹是一莊之主,豈能出爾反爾?此事萬無更改之理!”賀兆雄蠻橫獨斷的山大王本性也暴露出來了。
賀宣嬌也急眼了,小臉漲得通紅,兩眼瞪得溜圓:“您嘴說是報恩,其實分明是怕了劉澤清!這倒還罷了,您這是助紂爲虐。因爲現在的恩公李化鯨已經今非昔了,他是劉澤清的心腹愛將,劉澤清是個什麼人,您女兒清楚,您這樣做會遭世人唾罵的……”
“放肆,還倫不着你來教訓我!”賀兆雄脾氣火暴,一巴掌將几案拍碎了,几案的碗碟嘩啦一聲掉地摔了個粉碎,在場的人嚇得抖衣而立,噤若寒蟬,因爲他們知道這位莊好起來如菩薩,但發起脾氣來如閻王,瞪眼宰活人。
賀兆雄臉青筋蹦起多高,臉色發青,大喝道:“來人,將這個不知天高厚的臭丫頭給我關起來,沒有本莊主的話,不准她離開閨房半步!”
門外有人答應着,進來四個莊丁不容分說把賀宣嬌弱禁在了繡樓,把門鎖,四個莊丁守在了小姐的閨房門口。一同被軟弱的還有貼身的丫鬟小紅。
這時小紅纔敢勸,“小姐,老爺的脾氣您是知道的,爲什麼要嗆着他?爲了那些該殺的欽差,值得嗎?”
“你不懂……”賀宣嬌搖頭打斷了她,“我爹他們帶人都走了嗎?”
“嗯。”小紅點點頭,“小姐,我們要被關到什麼時候……”
賀宣嬌往下沒聽小紅說的是什麼,此時她的心裡全是那三名欽差,腦子飛快地旋轉着,突然如水的眼睛一閃有了注意。
“哎喲……哎喲……啊……”突然賀宣嬌連喊叫帶呻吟折騰起來,把小紅嚇得臉也變了,“小姐,小姐你……你怎麼了……”
“我,我也不知道……突然肚子疼起來了……可能是老毛病犯了……哎喲……”賀宣嬌說着,地翻滾。
小紅知道,不知何時,小姐每個月都要肚疼幾天,這種疼她也有過,這是女人通病,但這次怎麼疼得如此厲害,趕緊喊人。
門口的四位不知虛實,只得把門打開,讓小姐茅房,哪知小姐這一去如肉包子打狗,不回來了,四位莊丁等着等着覺得不對勁兒,在外面喊也沒聲音,仗着膽子進去一看,茅房內早已經是人去物空。
知道當了,埋怨小紅,小紅知道闖禍了,莊主回來不能饒她,小姐要出點兒什麼事,她更活不成了,連着急帶害怕,竟然嗚嗚哭了起來。
四位莊丁道:“事到如今你哭也沒用,我們趕緊去把小姐找回來吧,否則莊主一瞪眼我們誰也活不成。”
小紅覺得有理,收拾了一番,一女四男換水師衣,帶着斬水劍和劈水刀,離開了綠柳山莊……
賀兆雄一聲令下,百條小舸如飛似箭從蘆葦蕩衝了出來,遼闊的湖面黑壓壓的船隻遠遠望去如蜂蟻般,直撲行至湖心的一大批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