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過帶着200名嘍羅兵從山口像一陣風一樣衝下七星山。
剛到山下,一聲炮響,驚天動地,緊接着伏兵四起,無數的火把照如白晝一般。
數不清的明軍弓弦,刀出鞘,堵住了李過這200多人的去路。
明軍將士齊聲吶喊:“降者免死,負隅頑抗者殺無赦!”聲震霄漢。
李過剛要指揮這200多人衝殺出去,突然他看到火光的兩員女將,當時蔫了。
這兩個女將生得一個一個漂亮,滿身的甲衣,英姿颯爽,而且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一樣,一看是母女。
李過太認識這二人了,正是高桂英和李納。
李過不敢造次了,看到這母女二人,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婆黃氏,自從朱由崧兵困西安,李過隨着李自成等人接受了朝廷的招撫,他們夫婦二人也扒掉了賊皮,成爲朝廷命官。他的老婆王氏夫人留在了西安。
現在他被迫跟着他的叔父李自成造反,他的夫人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應該是凶多吉少了吧。
而且李過知道他的這位黃氏夫人跟高貴英關係最爲要好,不只是高桂英是他的長輩,他們兩口子得叫一聲嬸孃,而且高桂英還是他們的領袖。
因爲李自成建立的老營,一直是由高桂英負責。所謂的老營是老弱病殘之兵及各位將領的老婆孩子組成的兵營。老營也分男營和女營,包括收養的一些難民,孤兒。把這些孤兒組成了孩兒兵。慧英慧梅張耐雙喜,都是孩兒兵的嬌嬌者。高桂英帶着老弱病殘之兵負責保護老營的安全,與官兵屢次交戰。特別是潼關南原一戰,洪承疇親自坐鎮運籌,調集重兵伏擊李自成的人馬,那一戰李自成的數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高桂英的老營與李自成也打散了。
高桂英的老營也受到了重創,如果沒有高桂英,這些高級將領的老婆,孩子們早完蛋了。從這方面說,高桂英還是李過夫婦的救命恩人。特別是大順立國之後,高桂英成了國母,一國的皇后娘娘,拋開皇親國戚不論,李過夫婦還是他們的臣子。
因此李過面對高桂英,歷歷往事涌心頭,英雄只有落淚之痛,哪敢造次?
李過這個時候,看到高桂英仍然像看到親人一樣,心不由得升起一陣酸楚。
他在馬掛好大刀,馬往前提,在馬抱拳躬身一揖。
“嬸孃……”李過千言萬語涌心頭,但又不知從何說起,鼻子一酸有種想哭的感覺。
事情也真是巧了,李過他們突圍的山口,正好是高桂英的營區。朱由鬆給了他一萬人馬在此駐紮。
昨天高桂英母女也接到了朱由崧的旨意。今天晚要裡應外合,大破七星山。他們的任務不是攻山,而是守住此交通要道,不許放跑一個漏之魚。投降者抓爲俘虜,負隅頑抗的一律格殺勿論。
此前,女兒李納一直擔憂,她的丈夫現在是張獻忠。丈夫帶着人馬山臥他爹的底,她怎能放心得下?既擔心自己的丈夫,又擔心自己的老爸,但終究是無用,該來的還是要來。
今天晚裡應外合,要捉拿他爹,而她和孃親在這裡得幫兵助陣。
這可真是有戲曲性,李納心裡更加不能平靜。因爲她有幾個月的身孕在身,高桂英心疼女兒,讓她在營休息,她哪裡肯依?
心裡更不能平靜的便是夫人高桂英,然而他是真正的巾幗豪傑,表面若無其事。
李納曾私下裡問高桂英,陛下竟然這麼相信我們,他不怕放過父王和他們一起逃走?陛下是不是在試探我們啊?
高桂英面無表情地一笑:“這正是陛下的英明之處,陛下慧眼識人,看透了我高桂英不是反覆之人,因此陛下根本不用擔心這一點。”
李納不安道:“可是娘,今晚萬一……萬一要遇了父王怎麼辦……”
高桂英也一直在想這件事,但是他覺得不會這麼巧吧,但是聽女兒問到這裡,她面沉似鐵毅然道:“如果萬一遇到,沒什麼好說的,當然是按陛下的旨意辦事。”
“可是……”爹和娘要在這裡拼起命來,這可怎麼辦?李納如花的小臉寫滿了焦躁與不安。
“沒有什麼可是!”高桂英斬釘截鐵,心裡卻說,不會這麼巧吧。但願蒼保佑,不要我再遇這個男人。
其實在高桂英內心深處,對丈夫李自成還是放心不下的。
沒想到造化弄人,現在首先遇到李過了。
高桂英也早看到了他,高桂英也把馬往前提了幾步,女兒李納手按佩劍,緊跟孃親身後。
高桂英對李過夫婦印象一直不錯,特別是對他們的養子李來亨更親,小來亨特別懂事,那是高桂英看着他長大的,此時看到李過,高桂英想起了李來亨的慘死,內心有一種深深的負疚感,不管怎麼說是她的丈夫,李自成親手殺死了李來亨,高桂英身爲長輩,覺得對不起李過夫婦,因此看到李過對自己恭敬有加,便柔聲道:“對面可是過兒嗎?”
李過趕緊再一次施禮,“正是不孝侄兒李過,嬸孃……最近好嗎……”
高桂英點了點頭,“還行吧,既然你還叫我一聲嬸孃,嬸孃勸你兩句。不知過兒肯聽否?”
“嬸孃有話請吩咐,無論何時您老都是過兒的嬸孃,莫敢不從。”
高桂英欣慰地點了點頭,“當今天子,乃萬世雄主,絕非昏庸無道之君,遠的不說,爾等如此反覆無常,有負聖恩,按說陛下應該將爾等處以極刑,抄門滅族。但是陛下仍然大開天恩,只要你們真心歸順,仍然既往不咎,你們還可以夫妻團圓,繼續爲大明朝效力。陛下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這樣的造化,過兒可要把握住了,陛下真怒起來,那可是伏屍百萬,血流成河。”
這次造反李過純粹是被騙被逼,迫於無奈,騙她的,逼她的,是高桂英的丈夫李自成。否則他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但是當着嬸孃的面,他也沒說這種話,他感念高桂英的恩德,而且從高桂英剛纔勸他的話,他已經知道了,他的妻子黃氏現在安然無恙。太出乎意料了,他太高興了,這足以證明大明陛下朱由崧至少不是個暴君,如果換成別的君王,李過之所作所爲,他的妻子即便有十條命此時也活不成了,再聯繫他初次跟着李自成投降的時候,朱由崧果然赦免了他的一切罪責,還在軍委以重任,這樣聖明的陛下無疑是一個值得自己爲他舍死效命之人。
李過感念朱由崧的恩德,剛要下馬受降,後面一陣雜亂的馬蹄聲,李自成帶着隊伍殺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