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縣駛向壽春的馳道:濱海道上。
馬車依舊高速行馳着。儘管這是大特科秘製的高級馬車,減震性能遠比尋常馬車要好上許多。車上的柔軟的墊子也不會讓人覺得有多不舒服,可而今,蘇扶雲還是感覺到一陣陣不適。
的確,蘇扶此次要去的便是皇帝行營所在的壽春。無疑,扶蘇此行是極其危險的。
作爲邊疆首牧,儘管扶蘇可以在以呆在軍營以遮掩別人的視線。但蘇扶此次佈局沛縣就已經十分危險了,還親身跑到壽春行營,更是危險至極。
一旦被人發現,扶蘇可能會被免除處罰。但更大的可能,則是扶蘇被迫回到雁門。而胡亥從此之後警惕性大增。若是沙丘之謀在扶蘇的影響下沒有發生那邊罷了,可一旦發生,扶蘇將不會有機會去插手。
因爲,扶蘇以雁門三郡郡守的身份來干涉國事,跑到行營來行事是很犯機會的。扶蘇代表的是地方強大力量,而行營則是一個小中央!便是扶蘇將真相說出來也會被扣上一個“圖謀不軌”的帽子。
這絕對不會是扶蘇想要的。但此行,於扶蘇而言卻又不得不去。
壽春巍峨的城門顯示了昔日楚國都城的威嚴。但而今,作爲大秦名城的壽春又一次迎來了一位帝王,和未來兩位可能的帝王。
嬴政在行宮裡不知道是否健康,而胡亥卻上串下跳威望漸漸增長。此刻,扮作壽春世家的蘇扶雲又一次入了壽春城。恐怕便是嬴政,也想不到扶蘇會在此刻到來吧。
而處於權力大漲興奮中的胡亥更是不會知道他的好大兄已經入了壽春城門。
蒙府。
站在府邸上,扶蘇的記憶似乎也回到了初到這個世界時,扶蘇那稚嫩的表現。但無疑,和蒙毅的對話是十分輕鬆的。扶蘇很感謝這個幫過自己很多次的帝國上卿,皇帝的高級顧問。
踏入蒙府,在蒙家老管家小心翼翼的目光下。大門徐徐關閉!
蒙毅的府邸依舊如他人一般,清新,透着雅緻的味道。蒙毅在壽春的宅子並不大,很快,扶蘇便到了內堂。也就是此次扶蘇和蒙毅交談的地方。
將信得過的僕役們也屏退了,蒙毅看着扶蘇,嘆氣道:“恐怕天下之大,誰也想不到大公子如此獨行詭異。竟然孤身來了壽春,難道公子不知道這地方,可是十分危險嗎?”
扶蘇沒了第一次見蒙毅時的小心翼翼,大大方方坐在蒙毅的對面道:“有蒙將軍在,何懼那些小小。”
蒙毅一笑,扶蘇說話倒是越來越漂亮了:“奉承之言,也就不浪費大公子的時間了。還請,大公子將來意言明吧!”
儘管蒙毅心中也有很多東西想告訴扶蘇,但這個頭,卻需要扶蘇來開。不然,蒙毅也就太被動了。
扶蘇沉住氣,看着蒙毅道:“蒙將軍,蘇扶想問父皇的身體,而今到底如何了?”
蒙毅面色有些微微驚訝,心中卻是點頭讚歎。原本蒙毅以爲扶蘇此次前來,是來遏制扶蘇在行朝勢力發展的。而另外,也有可能是楚人餘孽作亂的事情。
沒成想,扶蘇卻一語點到了始皇身體的問題上。這個的確很關鍵,但問題是,陛下的身體一直以來的確不錯啊。
蒙毅的愕然落在了扶蘇的眼中,心裡卻是更加沉重。
蒙毅想了想,道:“毅所觀,陛下身體一直良好。自從服用了月芷的藥劑後,身體的確是好了很多。而今,也多見面有血色。”
扶蘇心中這會卻是空落落的,不知道在想着什麼。若真的是按照蒙毅所想的那般,始皇的身體一直以來都很好的話。爲何胡亥的權勢都能順利增長?而其他人都是穩坐不動?連御前行營將軍的任命都能貫徹自己的意志!
扶蘇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
蒙毅聽完,恍然道:“大公子……說來,卻是因爲而今楚地風雨飄搖,不大安穩啊。”
蒙毅的話停在扶蘇手中卻猛然化作了兩個字:項梁?
“項梁所在的項家一夕之間便消失了個乾淨,似乎是刻意避開了陛下的鋒芒。”蒙毅說完,接着面帶憂色道:“可歷來,陛下數次遊歷楚地。並無打擊楚地豪族的意思,儘管頗多壓制,可都是保持克制。如此,項家如此敏感……怕是做賊心虛了。而今……陛下的確是發過一次病的!”
說到這裡,蒙毅將心中的擔心甩開道:“陛下初到壽春時,曾遭一子賊子偷襲外圍受了驚嚇。雖說病體沉痾了一段時間,可未幾,便恢復了正常。”
扶蘇點點頭,這和特科的情報是迎合的。
蒙毅繼續道:“這還多虧了徐福的獻藥,說來,徐福也的確妙手神醫。此次去琅琊,此人怕是要發達了!”
說着,蒙毅注意顯然注意到了蘇扶臉上的異色道:“陛下不久前,已經取消了對術士的通緝……這是胡亥公子建言的!”說到這裡,蒙毅的面色也有些黯然。的確,蒙毅是一個對親近人頗爲開朗的人。但工作上,蒙毅卻是一個十分嚴格的人。
之所以和趙高結仇,還是結死仇。就是因爲蒙毅堅持秉公執法,而當時還是大秦偏遠宗室的趙高犯了很嚴重的違法行爲,最後還被蒙毅逮到了。這事不知怎的鬧到了御前,最後始皇覺得趙高此人還是有才能的,於是便赦免了過去。
趙高和蒙毅這才結了死仇。
而始皇此次因爲徐福的所謂“仙藥”緩解了病情,便因此大肆干涉司法將原先在逃的嫌犯赦免。這不由讓一心秉公的蒙毅心中有些黯然。
同時,蒙毅也不是笨人。
始皇而今病情到了這個地步,並不是藥石可以醫治的。這個仙藥,雖說能緩解始皇的病情。可到時候猛然發作起來,始皇的身體恐怕再也受不住了。
扶蘇也猜到了蒙毅心中所想,甚至按照後世的回憶。扶蘇可以清晰地想到,當始皇坐船巡防不老長生藥,失望而歸後。沉痾的病體只怕再也難以挽回了。
扶蘇心中一緊,既然如此。扶蘇還有必要此刻動手嗎?雖說有特科幫忙擦拭痕跡,可到時候,胡亥真若察覺了,摸過來,還真有可能發現扶蘇!
爲了一個女子,或者說三個剛剛認識的女子。冒着如此大的危險,是否可能?
蒙毅看着扶蘇怔怔發愣,還以爲扶蘇是在想那仙藥的問題,也就沒有打擾。不多時,面色平靜的扶蘇回過神來,向蒙毅致歉。
這時候失神可不是什麼尊敬的行爲,畢竟蒙毅是扶蘇的長輩。蒙毅擺擺手,示意無礙。
扶蘇看着蒙毅,心中似乎下了什麼決斷。開口道:“蒙將軍,如此說。陛下因爲受了驚嚇,病體有恙。故而多是將政務給胡亥,讓其鍛鍊?而……丞相和將軍,這又置於何地?”
蒙毅囁嚅了一下,道:“原本的政務,還是有我和丞相等人負責的。”
扶蘇搖搖頭,的確,可皇帝身上的那些確實交到了胡亥身上。看來,嬴政對胡亥的信任是越加深厚了。怎的,扶蘇在北疆一個如此輝煌的大勝還是不夠扭轉劣勢嗎?
儘管心中失望,可扶蘇並沒有做什麼動作。對於帝國而今的情況,扶蘇算是徹底灰心了。想要順着原有體制,安安心心爬上去看來已經成了不可能。
胡亥的坐大速度超過了扶蘇的期望,而始皇的信任更是讓扶蘇有些措手不及。
歷史上的扶蘇敗給胡亥未必全是扶蘇在北疆的束手就擒,胡亥本身而言並不是一無是處。
扶蘇目光炯炯盯着蒙毅道:“將軍可知黃霖此人?”
蒙毅坐正身子,自從扶蘇從沛縣到了壽春後,蒙毅心中的一些猜想便得到了印證。如此看來,在下一個目的地的沛縣。那個鬧起了頗大動靜的還真是扶蘇。
雖說猜到了,可蒙毅卻沒有聲張。這種事情,顯然對扶蘇而言是極爲隱秘的。能夠讓蒙毅知道那都是很冒險的事情了,若是深究,扶蘇還真可能會惱了。這於兩人而言都不會是有益的事情。
心中喊着“來了,來了!”蒙毅面上依舊平靜,俊朗的面孔直視扶蘇,點點頭:“此人在嶺南頗爲勇猛,事蹟流傳很是不錯。只可惜了,而今大秦這場面……他又是個楚人。”
秦楚仇恨交織,儘管秦滅了楚。可依舊有不少人對大秦抱有敵意,大秦內部對楚人不好的聲音也時有傳出。當然,在文官層面這個還少。大秦在文官的產生上幾乎都是依賴六國之地。
可在武將之中,非六國的人若不是有際遇很難發跡。兄弟父輩死在楚人手上的秦將,可不只用數不勝數來形容。而偏生,大秦的將領幾乎大秦自己能夠自產自足。儘管如蒙家祖籍齊國,但早就被視爲老秦人了。
扶蘇沉聲道:“此子,乃衆將依附胡亥之標靶,當除之。還望……蒙將軍能助我一臂之力。”
蒙毅目光漸漸深沉,扶蘇竟然真的爲了幾個女子……而甘心冒如此大的風險。除掉黃霖固然能夠打擊胡亥,讓衆將歸附黃霖的時候多多小心一些。
可實際上,大秦的軍權一直以來都沒有旁落過。哪怕是始皇病入膏肓,也沒有見過有發動軍事政變的。原因,便在大秦虎符憑證之上。可以說,拉攏將軍沒用,有虎符人家兵丁軍官纔會聽你。
蒙毅笑着道:“這幾日買了雁紙,很是便利。大公子能製得此物當時功德無量!”
扶蘇笑容更甚,道:“巴蜀代理權!”
說罷伸出右手。
“甚好!”蒙毅和扶蘇擊掌而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