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緩緩止步。
張珏率着張紅偉、劉諸溫等將緩緩走出軍陣。
“恭迎元帥凱旋!”
和武州內數十官員連忙對着張珏等人躬身拱手。
大宋朝廷已經不再是以往那種文強武弱的局面,這些文官們,對張珏等人可謂不敢有絲毫怠慢。
張珏臉上掛着淡笑,“諸位客氣了。我等將士,爲國爲民浴血奮戰是本分,當不得大家如此相迎。”
“當得,當得。”
和武州知州擡起頭,連連道:“元帥此役打出了咱們大宋的威風,當爲我大宋楷模。”
說着又暗暗捧了句,“若是下官也是習武之人便好,跟着元帥殺去大理,那才叫個痛快。”
張珏卻是輕輕嘆息搖頭,不再說話。
有些話,說出來沒有意義。
國難之秋,他們這些武勳的確勞苦功高,讓人豔羨。但這,卻是多少將士付出性命才換回來的?
要計較起來,文官雖然這幾年也是忙得不可開交,但比起武將還是要好得多。
痛快是痛快了。
可誰心裡,真正痛快?
和武州知州見張珏不再搭話,暗暗對旁邊有位官員使了個眼色。
那官員便對着官道兩側的百姓們大聲喊道:“鄉親們,還愣着做什麼?快快犒勞我們凱旋歸來的勇士們吧!”
終於有百姓向着軍中走去。
然而,軍中士卒們卻是沒人去接過他們手中的食物,只是站着不動。
有的士卒,看到送食物過來的就是自己的父母,止不住的淚流滿面,但卻同樣沒有伸手去接。
軍中,有軍中的紀律。
這讓得那些父母們也是哭了。
若是可以,誰願意將自己的孩子送到軍中去參軍啊?
這年頭很多人家裡都生養有許多孩子不錯,可哪個孩子又不是自己的親骨肉?
世間最痛,莫過於白髮送黑髮。
可古來征戰,幾人能回?
這回能看到孩子凱旋歸來,是慶幸。誰說得準,這輩子還能見着幾面?
大宋禁軍家屬都有優待,也有不少家庭因此光宗耀祖。可大多數人,對參軍的孩子都是心懷愧疚的。
這優待,這榮耀,都是孩子用命拼回來的啊!
可是誰又能怪皇上?
大宋不爭,便只有被元朝或是大理等國覆滅的份。到時候,覆巢之下難有完卵,誰還能過得如現在這般滋潤?
“都接了吧,莫要辜負鄉親們的好意。”
張珏沉默了會兒,終於輕嘆着開口。
軍中霎時有士卒和父母抱頭痛哭起來。
一個個將士紅着眼眶接過鄉親們手中的食物,狼吞虎嚥。
但這卻不是因爲餓了。
這一口口食物,都是鄉親們的牽掛。也有可能,會是送行飯。
一場邕州、大理之戰,足以讓得將士們都認清楚,大宋,還遠遠未到安定的時候。
宋元議和,不代表大宋就真正能夠安休五年。天下不統,便沒有真正的安寧,他們這些禁軍,也始終將揹負着使命。
大理國都。
有翩翩公子帶着一位精神奕奕的老者進城。
段麒麟,還有一位灰袍老者。
這位灰袍老者不是破軍宮主,但看氣勢,卻較之破軍宮主也好似不差多少。顯然,也是破軍學宮之中的扛鼎人物。
兩人穿過仍舊顯得有些愁雲慘淡的大街,一路走向皇宮,並無對話。
到皇宮門外,被禁衛攔住。
段麒麟從腰間取下一塊方銀。
禁衛們神色微變,都跪倒在地,“叩見太子殿下!”
大理國段興智,就這麼根獨苗。眼下國君據說是生命垂危,太子殿下果然是趕回來了。
這些禁衛們不認識段麒麟這位神秘兮兮的太子,但卻認得出來他手中那塊方印。
這是傳國玉璽。
早有傳聞國君已將玉璽早早交給太子殿下,好似只是代太子掌管這大理國,沒想到真正是如此。
這些禁衛們或許對大理朝廷之事知之不深,但此刻,也恍然明白爲何皇上垂危這些天,朝廷內竟是沒有暗潮涌動了。
那些個有可能登皇位的皇室宗親們一個個都老實得很,沒有絲毫覬覦皇位的意思。怕是……早就知道皇上心意?
他們自然還是相差了。
段興智垂死,他想立誰登基,其實根本不那麼重要。大理那些皇室宗親不敢覬覦皇位,其實是忌憚段麒麟。
段麒麟雖然常年不在大理,但大理那些高層,有幾個不知道這位太子殿下的能量和手段?
當初一力促成大理禁軍成立的秦寒,那高深莫測的年輕人,可不就是太子殿下的手下?
而禁軍成立之後,軍中諸將的任命,國君段興智都聽從秦寒的意思。
呵。
大理的禁軍,說是國君的禁軍,還不如說是太子殿下的禁軍。
皇上早就將國內軍權交給太子了,距離登基只是差個名頭而已。要是太子願意,說不得國君早就禪讓做太上皇了。
誰他娘敢輕易去覬覦那皇位?
那就是找死。
段麒麟目不斜視,收回玉璽,帶着灰袍老者徑直進宮。
禁衛統領想想,還是帶着人跟在後頭。這樣也能免得後面有人衝撞了太子殿下。
而且太子登基已成定局,這樣好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臉的機會,他也不想錯過。
段麒麟對此,並未有什麼表示。
一路到得皇宮深處。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太子殿下回宮,沿途禁衛盡皆跪倒。
最後等段麒麟到段興智的寢宮時,他回宮的消息自然已是向着宮外傳去。
宮外的大理文武大臣們瞬間便不淡定了。
皇位交接的時候終究是要到了,這對他們,不可能沒有任何影響。
祥泰殿。
走到段興智寢宮門口,段麒麟擡頭瞧了瞧門匾,嘴裡忽的輕嘆了句,“終究還是早了些……”
不知他在惋惜什麼。
而後,他擡步向着殿內走去。而那灰袍老者,竟是也跟在他的後頭。
寢宮裡,病入膏肓的段興智躺在牀上,面色慘白。
旁側有幾個頭戴金釵寶玉的貴氣女人,雖然年紀不小,但都能看得出來年輕時是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