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太皇太后深深看着趙顯,這位自己最爲鍾愛的孫兒。
心裡,在猶豫着。
她在想,是認命由趙昰繼續做皇帝,還是回到朝中以後拉攏舊臣逼趙昰退位,再讓自己這位最鍾愛的孫兒稱帝。
趙顯性子軟弱,她是知曉的。若他稱帝,她仍舊可以垂簾聽政。
而趙昰繼續爲皇,怕就根本輪不到她指手劃腳了。
深深瞧了趙顯兩眼以後,謝太皇太后的眼神又不着痕跡向着旁邊扶着自己的全太后看去。
全太后年紀較之楊淑妃還要稍稍小些,也是個美人。只是風餐露宿,此時難免要失去幾分顏色。
她,定然是想要自己的孩子繼續做皇帝的。
謝太皇太后收回目光以後,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心中似有定論。
真嘗試過垂簾聽政,大權在握的滋味,便難以忘懷了。
這位在南宋末年大權在握的女人,終究還是決定棋行險招。她覺得,以自己在朝中威望,只要拉攏舊臣,應該還是有很大希望。
且不說其他官員,就說現在大宋分別執掌文武權柄的文天祥、陸秀夫兩人,曾經哪個不是對她言聽計從?
想到此處,謝太皇太后心中便更覺得多了幾分底氣。對趕到長沙,也就更有幾分濃濃期盼。
衆人隨着元軍軍伍,繼續在山道上前行着。
謝太皇太后似是多了幾分力氣,也不再讓全太后攙扶,甩開她,走得意氣風發。
黃昏至。
他們終於是到得一鎮子裡。
雖然軍中帶有乾糧,但難得遇到這樣的鎮子,軍伍少不得要在這裡過夜。待明日再繼續趕往信陽。
元軍士卒領頭的統領帶着衆人進鎮子以後,登時讓得鎮子裡面雞飛狗跳。
強搶民女,縱火燒屋,這對他們來說都已經是習以爲常的事。
雖然現在兩國議和,他們沒有屠鎮的膽量,但搶幾個民女泄瀉火,總不至於讓兩國大動干戈吧?
這將領就是南京路內將領,知道這地方其實還是屬於兩不管地帶。
鎮子裡,有女人的慘叫聲響起來。
元軍士卒們就在街道上四仰八叉坐着,啃着乾糧,聽到這些聲音,卻只是笑得更爲開心。
謝太皇太后等數十大宋皇室中人蜷縮在角落裡,也是啃着乾糧,不敢說話。
全太后幾次看向謝太皇太后,卻都是欲言又止。
趙顯是她的孩子,她當然想趙顯繼續做皇帝。只是,這必須要得到太皇太后支持才行,光是她,還沒有這樣的能量。
謝太皇太后很是精明,似是感應到她目光,輕輕開口道:“放心,顯兒纔是順應天命的皇帝。”
全太后聽得這話,悄然舒口氣,便是真正放心了。嘴角,忍不住勾起些許笑容。
可就在這個時候,自鎮子深處,卻是有兩人緩緩走來。
兩人都穿着灰袍,前面那人臉色冰冷,兩鬢些許斑駁,稍後那人則是個青年,帶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而兩人背後露出的劍柄,足以顯露他們劍客的身份。
這讓得元軍士卒也不禁是有些忌憚起來,許多人都悄然握住了旁邊的兵刃,站起了身。
但他們,卻好似並未被兩個灰袍人放在眼中。
臉色冰冷那人,仍舊臉色冰冷。玩世不恭那人,臉色仍舊掛着讓人討厭的笑容。
直到距離元軍士卒不過數米。
就在那元軍將領要開口喝止之際,兩人才算止步。
前頭那人自是瀧欲,他眼神看向蜷縮在角落的皇室衆人,清冷開口道:“前來迎接恭帝回朝。”
元將皺眉,操着並不流利的漢語,“你是何人?這裡可不是說好的交接地點。”
瀧欲卻只道:“這你休管,只將恭帝交與我便是。”
這自是讓得元將大怒。
他接到的命令,可是在信陽城北數十里處的黃峰嶺和宋軍交接。
這兩人只怕是來劫持這些宋朝皇室的。
立時,他便將腰間彎刀給抽了出來,喝道:“弟兄們,殺!”
瀧欲背後承影劍豁然出鞘,他冷哼,身後浮現殘影,眨眼間便殺到元軍羣中。
劍過無痕。
並沒有想象中大肆搏殺的混亂場面發生。
瀧欲的身形動若脫兔,劍芒忽閃忽顯,只殺眨眼便掠到元軍羣中深處,直直掠向謝太皇太后等人。
那元將仍然舉着彎刀,嘴巴張合,但是卻再也沒能說出話來。
他的脖頸上有血痕出現。
剛剛這剎那,他已然被瀧欲用承影劍給割破了喉管。這也就意味着,他不可能再活下去。
而如他這般的元軍士卒,還有十餘人。
不成軍陣,他們這些尋常將士中,沒有誰能擋住瀧欲的步伐。
帶着說不清道不明意味的極強意境自瀧欲體內瀰漫而出。
這便好似是種濃濃的威壓。
在他旁側十餘米範圍內,元軍士卒盡皆露出失神之色。但臉上,卻自然而然浮現出驚駭之色。
只有吳阿淼那傢伙,雖也處在意境籠罩範圍之內,卻仍舊是吊兒郎當。
這傢伙竟似不受瀧欲的意境影響。
他的劍意已經到得何種境界,讓人難以估量。
雪屑紛飛。
隨着瀧欲的移動,街道上覆蓋的白雪紛紛揚起,隨他而動。肆意磅礴,將他周遭許多元軍士卒都籠罩在內。
稍遠處的元軍士卒尚且還在衝殺,但在他周圍,這些元軍士卒卻是靜若木雕。
大宋衆皇室早已是嚇得面無顏色。
他們蜷縮在角落裡,身前雖有元軍士卒護衛,卻沒能讓他們感覺到有任何安全感。
衆人相互依偎,簌簌發抖。趙顯緊緊躲在全太后的旁邊,還有襁褓中的孩子在哭泣。
堂堂皇室中人,淪落到這種地步,也算是可悲可嘆了。
但他們再害怕,再狼狽,卻也沒能讓得瀧欲的殺氣減免半分。
他身若游龍般穿過元軍士卒人羣,手中承影劍不知斬殺多少人,隨着數個元軍士卒倒地,他的身影徹底出現在謝太皇太后等人面前。
有皇室中人止不住嚶嚶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