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數百條性命……洪兄,我……我連那些嗷嗷待哺的孩子都殺了呀!這都是因爲熊野!”
樂無償聲音低沉,臉上的表情都因此而扭曲起來。每每想到這,他就有種難以抑制的自責和恨意洶涌而出。
“人在做,天在看。”
洪無天指了指天上,“此事都是熊野造的孽,他會遭到報應的。現在殺他,何不讓他爲社稷立些功勞呢?”
可無償道:“可他這樣的人,只能值得皇上信任?”
洪無天輕笑,“要是他再有惡行,咱們到時候再斬殺他又有何妨呢,如此,皇上也不算食言吧?”
樂無償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他很想現在就殺掉熊野,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洪無天說得有幾分道理。
現在殺了熊野,心裡定然能爽快幾分,可武鼎堂就會少個大高手。與其殺他,還不如利用他爲大宋效力。
只要熊野呆在武鼎堂內,要殺他,還有的是機會。
雖然心中難免不甘,但樂無償睜眼後,到底沒有再說要殺熊野的事。
趙洞庭可以爲他而選擇向熊野這樣的人妥協,而他,又何嘗不會因爲趙洞庭、因爲大宋,選擇藏下自己的個人恩怨?
只是日後熊野若敢有什麼歹意,他樂無償定然是第一個衝上去斬殺他的便是。
洪無天又拍拍樂無償的肩膀,道:“這山中的事,非你所願,別太往心裡去了。人生一世,總有些事情控制不了。”
樂無償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這輩子殺的人不少,但從未殺過無辜之人。這件事,怕是永遠都不能被他淡忘。
洪無天搭住樂無償的輩,兩人又向着來的方向走去。
趙洞庭、鐵離斷、元離子、熊野還在原地。
見得兩人回來,熊野站在十米開外,殭屍臉冰冷。趙洞庭匆匆走上前,到樂無償面前,“前輩……”
樂無償神色複雜,“皇上,我……拖累你們了。”
如果不是他,趙洞庭不會這個時候還留在武夷山內,更不會主動跟熊野說日後讓他成爲苗王。
趙洞庭露出笑容來,“前輩何須和我這麼見外。”
對樂無償,他比對洪無天都還要親近不少。畢竟,他現在還惦記着人家的女兒,眼前這位,以後十有八九是他的岳父。
沒有再多說,六人繼續向着山外走去,只有熊野落在後頭十餘米。
不過以他性子,自然也沒有要融入趙洞庭他們這個圈子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不受待見。
六個人,五個真武境高手,這樣的陣仗,可謂是嚇人了。
日頭升到最上空。
福建路邵武軍境內,主府邵武縣外,邵武溪水潺潺而過。
有附近村落的民女正在溪水旁涮洗着衣服,用木棒敲打着衣服,砰砰作響。
可此時,這響聲突然斷了。數個原本有說有笑的民女,都偏頭向着河流的上游方向看去。
數千道士衣衫襤褸,如同乞丐,正沿着邵武溪岸行來。
邵武軍地處福建角落,這樣的情況可並不多見。
元真子、許夫人等人帶着龍虎山衆道士,經過近十天的跋山涉水,終於得以趕到這福建境內。
人羣前頭,許夫人、元真子並肩而行,許夫人遠眺着遠處河岸聳立的城池,稍顯憔悴的臉上終是露出笑容,“到邵武縣了。”
元真子如釋重負。
帶着龍虎山這麼多道士在山中穿行,時刻都要擔心食糧的問題,這些擔子,大多都壓在他這個天師的身上。
以前張天洞還在,他這個做弟弟的可以悠閒自在。現在卻是明白,作爲天師,肩上有着多大的責任。
如果不是這個年代山中有着不少野獸,說不得在來福建的路上,有些道士已經餓死了。
此時看到遙遙在望的邵武縣,他心中真是重重鬆了口氣,臉上,也是有笑容浮現。
後頭衆道士大概都是這樣的表情。
此回武夷山脈之行,是他們以前從未遭遇過的經歷。此時看到邵武縣城,真的恍然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奇妙,卻是真真實實的存在。
當下,衆人腳步少不得要再快幾分。
從河岸旁匆匆行過,看到正在洗衣服的民女,許夫人問道:“幾位姑娘,這裡可是邵武縣?”
幾個民女都是點點頭,隨即又忙回頭,繼續敲打着衣服。
這個年代的女人,實在是怕見生人的,哪怕是村子裡的姑娘也是這樣。更別說此刻有足足數千道士,看起來真是有些嚇人。
許夫人道過謝,帶着衆道士便又繼續往邵武縣行去。
看着近,但等他們真的從河岸繞到黃土官道,得以到邵武縣城北門外,也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城頭上高高飄揚着大宋的新國旗,在城頭正中,旁側,纔是頭陀軍的軍旗。
許夫人看到那造型“特異……”的國旗,臉上再度綻放微笑。
趙洞庭讓她帶龍虎山道士們來福建,現在她總算是不負重託了。
只是,此時城門甬道外和城頭上的頭陀軍守卒們卻是笑不出來。
看來浩浩蕩蕩數千人的龍虎山道士,他們都有些懵了,隨即連忙將長槍指向了外頭。有士卒匆匆向着城內跑去。
城頭頭陀軍也是嚴陣以待,拉開弓箭,對準了下頭的龍虎山道士。
有個將領走到城頭,向着城下喝問:“爾等何人?”
如果不是龍虎山道士們都是穿着道袍,他們都要以爲是元軍來攻城了。
許夫人擡頭看向城頭,道:“我乃是大宋武鼎堂中供奉,這些,都是龍虎山諸位道長!從龍虎山而來,還請讓我等入城!”
她拋手將一枚令牌向着城頭擲去。
令牌直直射向城頭將領。
將領接過令牌,看到上頭九條金龍,卻是愣神。
這令牌,自是趙洞庭那枚九龍令,代表着最高等級的欽差。可是,這將領卻不認識。
頭陀軍中的士卒大多都是以前跟着黃華起義,後來投降元朝的。他們之前根本沒有在宋朝呆過,對宋朝朝中之物並不瞭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