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槐果然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和包拯談了兩個時辰,只說舊情,不談任何關於許三孃的事情。就連包拯心裡都犯糊塗了,這個郭槐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難道就只是爲了敘談有情嗎?
郭槐親自給包拯斟酒,然後說道:“希仁,想來我們相交也三十年了。你可還記得我們當年是怎麼認識的嗎?”
別看包拯平時辦起案子來鐵面無私,但是確是一個重情義的人,郭槐當年對他的好,他一直銘記於心,絲毫沒有忘記。
三十年前。
那年冬天的廬州合肥冷得驚人。
寒冷的北方呼嘯而過,如果一把鋒利的大刀,彷彿此刻大地蒼生都成爲砧板上的魚肉。萬里飛雪,江山素裹在一張厚厚的銀白色的棉被下面。
雪停了,風卻更加肆無忌憚地颳着。一輛馬車自東而來,滾動的車輪輾碎了地上的厚厚的冰雪,流出兩道深深的痕跡。
車子駛進了合肥城外的包家莊。從車子裡下來的是一位年紀大概五十六七的男人,他的嘴角留着兩撇鬍子,下巴還有一處長長的鬍子。他雖然瘦,但是卻顯得格外的嚴肅。他身上穿的裘衣顯然是用了很多年了,顏色顯得格外的暗淡,上面的狐狸毛也脫了不少,因此穿起一點也不好看。他敲了敲門。
不一會門開了,出來的是一位三十來歲的壯漢,他身上穿了一套厚實而破舊的棉衣。他望着敲門的人,頓時露出了驚喜的笑容說道:“老爺,你回來了。”他說完又故意轉頭向屋裡的人叫道:“夫人,少爺,老爺回來了!”
不一會從屋子裡走出一堆人。他們的臉上都帶着笑容。
這個時候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闖入了我們視線。他面黑如炭,額頭上還有一個小小的月牙痕跡。
他的手指已被凍僵,臉已被凍得發紅,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此刻他看到父親回來了,頓時都忘記了寒冷,他衝了上去撲到父親的懷裡,激動地說道:“爹!”
這個七八歲的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兒童時代的包拯。今天,他一早就知道父親要回來,所以一直在內堂陪母親侯着父親的到來。
父親摸着包拯的頭,微笑地點了點頭,然後俯下身去,說道:“老三,兩年沒見,你長那麼大了。也變得越來越結實了。”他激動地摟着兒子,不由地落淚。
他被皇上罷官了,因爲他得罪了上司。本來在路上,他還爲自己的遭遇心灰意冷,但是一看到自己的家人,他就沒有了。這幾十年來,自己做了官,很少可以回家。他一個有三個兒子,老大在去年過世了,留下一個五歲的孫子,此刻他看不到孫子有些吃驚,他望着大兒媳婦問道:“勉兒那裡去了?”
“爹,勉兒今天不舒服,在房裡休息。”大兒媳婦慧娘說道。
這個時候包夫人說話了,她說道:“快進去吧,這裡風打得很。”
這樣一家人進了去。
今年的冬天太冷了,也是包拯見過最冷的一年冬天,在這個冬天裡,他連續失去了兩位親人,一位是罷官返鄉的父親,一個是體弱多病的母親。不過,這一年,他得到了另一個母親,那就是他的大嫂慧娘。他的大嫂慧娘在兩老離世以後,一直照顧着包拯。
雙親去世了,包拯的眼淚還沒有幹,他的二哥就要分家產。包拯的二哥比包拯大了整整十五歲。
一個寡婦帶着一個孩子,自然會受人欺負,因此嫂子分到的家產遠遠要比二哥的要少。當慧娘要找二哥理論的時候,二哥卻把包拯搬出來了。他說道:“我們分得那麼多,因爲我們還要照顧弟弟包拯。還要供他讀書,給他成家立室,這自然要分得多一點了。”二嫂一聽趕緊說道:“對啊,老三可是我們包家最聰明的人。”
此刻無論包拯願不願意,他都要跟着二哥生活了。
雖然那年的春天姍姍來遲,但是它的到來,讓這個內心充滿悲傷的孩子,心境開朗了許多。他每天上學堂回來,還要幫二哥二嫂到山上去拾柴火回來燒。
這天,他在山上遇到了只有十五歲的郭槐和只有十三歲的劉娥。郭槐和劉娥都是村子裡大戶人家的小孩,因此包拯平日裡根本沒機會和他們見面,況且他們年紀相差太大了。
“你是誰?爲什麼臉那麼黑?”劉娥一看到抱着柴火的包拯馬上吃驚地說道。
“姐姐,你好漂亮。我叫包拯,我住在山下的包家莊。你們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們。”包拯望着這對手拉手的少年少女說道。在包拯看來,他的皮膚黑,已經習慣了沒什麼好奇怪的。只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像劉娥這樣漂亮的少女,她烏黑的髮髻上,橫插着根金釵,雪白肌膚吹彈可破。包拯此刻還是一個孩子,還不懂得什麼叫做美女,但是他看到這樣的一個賞心悅目的大姐姐,也忍不住稱讚她的美麗。
包拯這樣的稱讚讓劉娥很受用,她捂着嘴咯咯地笑了。就是他身邊的郭槐也忍不住笑了。在郭槐看來,包拯根本就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黃毛小子,他對劉娥的稱讚完全是出於真心的。他望着包拯說道:“包拯,我聽私塾的先生說過,說你是一個不說謊話,正值聰明的孩子。在下郭槐,這是我的表妹劉娥。我們也住在山下。我是郭家莊的少主,她是劉家莊的小姐。我們是好朋友,今天相約踏青。”
就這樣,包拯與郭槐、劉娥二人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