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和小寶子走走停停,不時的看看這個,瞧瞧那個。正在李恪全神貫注的欣賞一件瓷器的時候,小寶子突然在李恪耳邊說道:“殿下,你看那不是柴大公子嗎?”
李恪順着小寶子的手臂所指,正好看到柴哲威在幾個家將的擁簇下朝自己這邊走來。李恪不免奇怪,他兩次出宮怎麼總是能碰到柴哲威?他覺得這肯定不是巧合,或是有人告訴柴哲威的,或者是柴哲威有意打聽自己的行蹤。李恪對於長安不甚熟悉,正爲小寶子作爲內侍不能太過放肆的帶他到各處閒逛感到無聊。此時見到柴哲威,他怎麼能不高興呢。
柴哲威顯然也看到了李恪,一邊大喊三哥,一邊疾走幾步來到李恪跟前。李恪打趣道:“哲威,我每一次出宮,怎麼都能在東市或者西市碰到你啊?這是天意呢,還是人爲啊?”
柴哲威好想被李恪說中心事,略顯尷尬,訕訕的道:“肯定是天意,讓我在西市碰到三哥。”然後抱拳道:“恭喜三哥被封漢王,三哥今天多在西市轉轉,看到什麼喜歡的東西只管拿,也算是我這個弟弟對你的道賀吧。”
李恪覺得柴哲威現在的樣子有點像後世的太歲,一幅老子有錢的樣子。不過他也爲柴哲威能如此對自己而心存感動。看着這個鐵桿心腹,李恪想到他今後將走上一條不歸路,心裡有點黯然。自古儲位之爭都是勝者爲王敗者寇,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所以,今後他李恪的成敗不光關係到他自己,還牽扯到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他不能有所差池,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最起碼不能讓自己身邊的人受到傷害。
柴哲威看到李恪沉默不語,以爲他在爲自己剛纔所說的話生氣,便解釋道:“三哥你有所不知,雖然皇宮大內什麼都不缺,隨手拿出一件東西都比這裡的好百倍甚至千倍。但是,這裡的東西也有他獨到之處。特別是從西域胡商那裡買來的稀奇東西,更值得玩味。”
李恪聽柴哲威這麼說,知道剛纔自己的表情讓他誤以爲他小瞧皇宮裡的東西。所以,呵呵笑道:“哲威,東西就算啦,我過兩天搬出皇宮再買不遲。今天主要是想嚐嚐長安城的美酒,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麼好的地方可去。”
柴哲威一聽李恪說要喝酒,立即來了興致,對李恪道:“建康坊是出美酒的地方,我們可以去那裡喝。”
李恪一直想嚐嚐長安最好的酒是什麼樣的,看能不能搞出一些酒方出來賺點錢,所以,纔會有此一問。聽柴哲威說建康坊出美酒,就迫不及待的和柴哲威朝建康坊而去。
兩人來到建康坊的一家酒樓,柴哲威似乎是這裡的常客,跟掌櫃的很熟落。掌櫃的見他進來,忙跑過來,極爲無奈的說道:“柴公子,不好意思,今天已經沒有雅間,只能屈居你在大廳飲酒了。”
柴哲威顯然沒有想到掌櫃子會這樣說,頓時感覺面子很掛不住,剛想發作,李恪忙道:“既然如此,那就在大廳吧,反正這裡也比較寬敞,沒什麼不好的。”
柴哲威見李恪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狠狠的瞪了一眼掌櫃道:“把你們店裡最好的酒拿上來。”
李恪選了靠窗戶的一張桌子,李恪對掌櫃的道:“不知道貴店最好的酒是否是長安城乃至整個大唐最好的酒呢?。”
掌櫃子見李恪有此一問,便小心的解釋道:“稟公子,小店是祖上流傳下來的,已經經營酒樓有數代。所以,在今天還能屹立不倒就是靠着酒好。公子放心我就把本店最好的花間醉給你拿上來。”掌櫃說完,就看見李恪臉有期待,便急急忙忙的吩咐店小二去置辦酒菜,自己則小心的站在柴哲威身後。當年的五虎一太歲他可是見到過的,雖然不知道李恪的身份,但柴哲威可是當朝駙馬的大公子,是他小小酒店老闆不幹得罪的。
李恪和柴哲威落座後,李恪對柴哲威道:“哲威,別爲一點小事,就動肝火。也別爲難酒店的掌櫃的,你讓他下去吧,我們說說話,有什麼需要的在招呼他過來。”
柴哲威對李恪的話不敢反駁,應聲稱是。掌櫃子聽到李恪如此說,如蒙大赦是趕緊道謝。很快,店小二端着幾碟小菜,一壺酒,兩隻杯子,依次擺在桌子上,然後對李恪道:“客官,這就是長安城最有名的‘花間醉’你二位慢慢品嚐。”
柴哲威給李恪和自己的杯子斟滿酒,舉杯說道:“我先敬三哥一杯,祝賀三哥升遷漢王。”
李恪看着眼前一小壺大唐的名酒,看不出它到底在什麼獨到的地方能稱得上名酒。至少,酒香就沒有後世的香。再看眼前一臉真摯的柴哲威,再也不想掩飾自己心中失落,苦笑一聲道:“幹了!”說完,杯已見底。
兩人話說的不多,酒卻喝了不少,不多時一壺酒已經被喝了個底朝天。李恪雖說飲的快,但也對這大唐名酒品出了一點味道。此酒雖無綿綿酒香,但入口極軟,自有一番滋味,只是度數稍顯低,不易喝醉。但李恪知道酒雖然好,卻怎麼也比不上他後世的茅臺、青稞酒等用現代工藝釀造的白酒。
這時,天已過晌午,來的客人越來越多,店裡也格外熱鬧起來。其中一個粗布衣衫,其貌不揚的青年男子,在衣着光鮮的食客當中很是扎眼,看他一身打扮,就知道是個沒錢的主,掌櫃的招呼起來自然有些怠慢。青年男子知道掌櫃的狗眼看人低,但他不以爲然,大聲喊道:“來一斗八升酒,外加幾碟小菜。”
旁邊的人一聽,頓時吃驚不已,一斗八升酒,這還是人嗎?(唐是一斗就等於現在的十升,一斗八升就等於現在的十八升)
掌櫃的可不管他能不能喝下這麼多酒,只要賣出的酒越多,他就越高興。趕緊讓店小二將酒菜端了上來,放在青年的桌子上。青年也不管他人的眼光,只顧自己喝酒吃菜。
李恪從青年一進門就注意到了他,倒不是因爲他簡陋的穿着,而是他在這個青年身後感覺到一份傲氣,還有三分的不屑。李恪知道,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大才之人,就是大惡之徒。於是一直細心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青年似乎有所察覺,朝李恪這邊看來,發現李恪正在注視自己,便說道:“兄臺如果不介意,可過來一飲。”
李恪本想多觀察一番,看他是否真的有才,再決定是否相交。見此刻青年邀他一起飲酒,也不好拒絕,便帶着柴哲威和青年坐到了一起。
青年給李恪和柴哲威面前的大碗斟滿酒,然後,說了句“請”就自行一飲而盡。柴哲威哪見過如此狂妄之輩,便要起身指責他,被李恪及時按住。李恪也說了聲“請”,端起酒碗一口喝乾,柴哲威亦起了豪情,飲盡了碗裡的酒。如此,三人飲了九碗方纔作罷。青年看李恪兩人飲酒乾脆,喝了九碗仍不見醉意,心中對兩人頓生好感。其實,剛纔他見身着不凡,掌櫃的對兩人也是點頭哈腰,心裡本就不憤,再看兩人還不時的打量自己,便有心叫兩人過來飲酒,想讓他倆出醜,沒想到兩人也非泛泛之輩。雖然李恪和柴哲威年紀雖小,但經常吃喝玩樂練就了一份好酒量,倒讓他對兩人刮目相看。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忍不住自我介紹道:“在下馬周,不知道兩位尊姓大名?”馬周如此自先介紹自己,已經不在因爲兩人的年紀小而就輕視兩人。
李恪聽到“馬周”兩字,心裡一陣激動,不會是歷史上的那個名臣馬周吧?如果是,看他今天的穿着,估計剛到長安不久,還沒有像歷史上所說,做了何常的門客。要是這樣,就不能放過他。如果不是,權當交一朋友,也無甚大礙,略一沉吟,便如實對馬周道:“在下李恪,這是我三弟柴哲威。”
馬週一聽李恪的名字,也是一震,他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少年就是大唐的漢王,隋煬帝的外孫,當今的三皇子李恪。而他身邊的這個少年則是大唐駙馬柴紹的個子,難怪掌櫃的對二人異常恭敬。但他也稍驚愕便已回過神來,起身要給李恪行禮,被李恪制止道:“馬兄,此事不必聲張,你也無需在此地拘泥於禮數。既然相見就是緣分,我們就知己相稱,不醉不歸。”
馬周不是笨人,知道李恪不願意身份暴露,見他如此說,也就不在執意虛禮,道:“既然如此,臣就失禮了。”
李恪看他剛纔在知道自己身份後淡定的表現,確信他就是歷史上的名臣馬周。因爲,有意想與他結交,說話也開始親熱起來。馬周見李恪雖是王爺,不擺架子,待人隨和。他自己說話便也不再拘束。
跟馬周的閒聊中李恪知道,馬周確實如歷史上所述,有着一段曲折卻又充滿傳奇色彩的人生經歷,他出生在一個世代貧寒的農民家庭,幼時父母雙亡,孤苦伶仃,然而,他十分好學,胸藏濟世之才,只是他生性豪放,還有些怪異,因此被周圍的人所不理解。他先是在博州因刺史達奚恕所出任州助教之職,因“日飲醇酎,不以講授爲事”而被達奚恕斥責,一怒離開博州。
離開博州,馬周先到曹州(今山東菏澤)晃了一圈,跟着又到了汴州(今河南開封),在汴州浚儀縣,擔任浚儀縣令的崔賢就曾狠狠地侮辱過他。後來馬周到了密州,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個貴人趙仁本。趙仁本是個有錢的主兒,他見馬周才華出衆,不知是出自慈善的考慮,還是出於投資的意圖,總之他資助了馬週一大筆錢財,幫助馬周西入關中,到京城長安謀取仕途。
只是,歷史上的馬周,貞觀元年(627年)的時候還在博州,而李恪眼前的馬周,還沒有到貞觀元年,則已經來到了長安,比歷史上的時間早了兩年,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隨着話題的深入,李恪和馬周談論的內容越發廣闊,對彼此也越發的尊敬。不知不覺一個時辰悄然而過。小寶子看了看窗外的天,知道李恪出宮時間長了不妥,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就在身邊小聲的提醒他時侯不早了。李恪也知道現在不能在外面久待,所以,就直接問馬周道:“周兄,此次來長安有何打算?”
馬周聽出李恪話裡的意思,是想有心招攬自己,心中一喜,他本就是來長安謀取仕途的,如今大唐還是士族的天下,沒有人舉薦是很難入仕的。能讓得到李恪的招攬,也不失爲一條入仕的捷徑,便如實回道:“在下想來試試運氣,看是否能謀取一官半職,衣錦還鄉。”
馬周的回答沒有半點做作之態,李恪感覺得出他也有進自己的漢王府做事的念頭,心頭不禁大喜,直接相邀請道:“不如,馬兄來我府上暫時屈居一段時間,以後定爲馬兄尋得一官半職。”李恪如此直接,就是因爲歷史上馬周曾做過何常的門口,知道他也是想通過別人舉薦。
馬周怎不知這是李恪相邀,就乾脆的答應道:“既然如此,在下敢不從命。”
見馬周答應了自己的邀請,李恪心情大好,又和馬周多喝了幾杯。再看看天色,確實不能在待,於是讓柴哲威給了馬周十兩銀子,讓他給馬周安排下客棧。柴哲威從李恪與馬周交談的話語中,已然看出了馬周不凡的才能,而李恪邀請馬周到王府共事,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所以,他拍着胸脯爽快的答應下來。隨後,李恪又叮囑馬周先在客棧暫住幾天,等過幾天自己搬進漢王府,就請他過去。馬周沒有拒絕李恪的安排,大方的接過了銀子。
李恪這才告別柴哲威和馬周,放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