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晗和唐樂坐在露天咖啡吧裡數星星，兩人面前都擺着尚未吃完的甜品。
倏爾，一陣涼風吹過來，孫晗打了個寒戰，忽然覺得有點冷。
唐樂看了眼時間，又是無奈又是抱歉的說：“咱們回去吧。”
孫晗看看旁邊凳子上放着的手提袋，“要不……你再給你媽打個電話？”
“你覺得都這個時間了，再打電話還有意義嗎？”唐樂摸摸她的頭，“算了，走吧。”
說完就站了起來，
孫晗嘆口氣也跟着站了起來，“不過，你媽這麼反對咱們真的能結婚嗎？”
唐樂攬着她的肩膀，有些好笑，“爲什麼不能？”
他不需要武則天的任何經濟支持，武則天將來也不會跟他們一起生活，所以婆媳間那些會因爲柴米油鹽產生摩擦的機會，她們都沒有。
至於逢年過節呢，至少十年之內，唐樂覺得自己能見到武則天的機會都不多，就更別說自己的妻子了。
左想右想，不管武則天怎麼反對，基本上都沒什麼殺傷力。
而且啊，按照電視劇裡那些狗血橋段走的話，武則天或許還可以迫害一下孫晗的家人，但是孫晗沒有家人啊，好吧，其實她還有個爸爸在世，不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在哪啊。
唐樂樂呵呵的在心裡分析着，怎麼想都覺得他和孫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在一起真是白瞎。
至於他怎麼得到的這個結論，咳咳，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此後，唐樂沒有再跟孫晗提見武則天的事兒，至於這兩母子是不是私下見過面，孫晗也不知道，不過，唐樂幾乎二十四小時都跟她在一起，應該是沒那個時間去見她的。
讓孫晗唯一有點好奇的就是那個送花的人，她現在每天都把花帶回家，反正也不知道是誰，唐樂滿滿的醋意也變得越來越淡，最後化爲烏有。
家裡擺上點花會顯得很有朝氣，現在有人免費送多好。
轉眼半個月的時間過去，孫晗預訂的婚紗有了眉目，店長通知她過去試一下。
她從洗手間出來，正好碰見了小莉，對方朝她笑笑，似乎有話要說。
孫晗奇怪，一邊洗着手一邊問她，“怎麼了？”
“嗯？沒什麼啊。”小莉不無侷促的笑了笑，眼神裡卻只有猶豫。她悶頭洗手好像自己真的什麼事兒都沒有，終於，在孫晗起身的時候開口叫住了她。
“有什麼事就說吧。”孫晗笑着轉身。
“你是不是跟唐樂在談戀愛？”小莉溫吞着問。
“厄……”孫晗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公司裡那些女人對唐樂的迷戀似乎已經過了保質期，已經沒有了最初的瘋狂，而且，通過成功拿下花藝的這件事來說，他們對孫晗唐樂兩人的配合也十分佩服。
不覺間，兩人在公司都有了不錯的人緣，可能因爲有艾米在中間不停給孫晗說好話吧，倒是沒有再聽見什麼風言風語了。
據孫晗所知，艾米和葉聞曦應該是唯一兩個知道她和唐樂關係的同事。
小莉看她僵硬着不說話，只道是她的默認，她垂下頭，臉色陰鬱的說：
“其實，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只是大家不說出來而已，我就是想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兒，那時候……你明明還鼓勵我追唐樂的。”
孫晗想到那時候自己的賭氣，不禁心懷愧疚，可是這種時候好像說什麼都是多餘，她如果告訴對方說自己那時候是真的覺得她有機會，也會讓人聽起來很做作吧？
小莉嘆口氣，垂下頭不看她，“我知道我沒有你漂亮，沒有你身材好，沒有你有能力，但至少一開始的時候我對你是善意的，沒想到你竟然這樣，真是……太自私了。”
她說完轉身走了，連背影看了都讓孫晗覺得刺眼。
那天之後，她跟唐樂很快解開了誤會，但她卻忘了自己曾經跟小莉說過那樣的話，說不定人家還因爲她的話充滿信心，準備大幹一場呢……
孫晗嘆口氣，她也覺得自己很自私。
實際上，她也的確自私。
小莉的事情讓她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雖然大量的工作擺在那讓她沒什麼閒工夫沉淪，但自從她變成了孫晗之後，不開心這件事就會很簡單的擺在臉上，而不是藏在心裡了。
這讓唐樂一整天所有休息的時間都用來歪頭看她了。
總算熬到了下班，唐樂自然是第一時間就開始審訊她，“你今天怎麼了？”
孫晗抿着下脣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沒頭沒腦的問：“你覺得小莉這個人怎麼樣？”
“沒什麼感覺。”唐樂給了一個十分確定的答案。
孫晗翻個白眼，對他的話無比懷疑，“你不知道她喜歡你？”
“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我知道你喜歡我就行了。”唐樂笑得像朵向日葵，而毫無疑問，孫晗是他的太陽。
他扭頭朝她露出個傻乎乎的笑容。
孫晗扁扁嘴，覺得這事兒跟他說了也是白搭，猶豫了好久到底沒能說出口。
張愛的身體恢復的不錯，但現在還不能東跑西顛的去進貨，所以她跟唐樂合作的那個計劃到現在還沒有實現，不過，她在家裡除了看韓劇之外，到底沒有太懶，反正家裡有健身器械，她沒事的時候就在家裡練練。
不過，除了跟鐘點工去逛逛超市外，基本上都是在家的。
可今天他們回來的時候卻沒見到張愛的影子。
孫晗左右看不見人，連鞋都沒換就趕緊給她打電話，結果那邊卻沒人接。
“這個時間她能去哪啊？”孫晗心裡着急給來家裡的鐘點工顧阿姨打了個電話。
“我不知道啊，中午挺好的，跟平時一樣的。”顧阿姨在電話那邊回答。
孫晗聽見炒菜的聲音，沒再說什麼趕緊掛了電話。
纔要叫唐樂，就見手機上來了短信。
明明在她看來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可，看見這幾個字的時候，她卻冷不丁的想哭了。
唐樂洗了把臉，出來的時候見孫晗還在門口站着呢，一邊擦着爽膚水一邊問：“張愛去哪了？”
“醫院呢。”孫晗嘆口氣，“夏紫薰沒了。”
唐樂也一下愣住。
夏紫薰病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忽然之間好好的一個人就那麼走了，還是讓他們心中激靈一下。
孫晗和唐樂到醫院的時候，夏紫薰正躺在她一直住着的那個病房裡，沒有蒙着電視裡常出現的那種白色牀單，就那樣靜靜的躺着，像是睡着了。
耿文斌守在牀邊，緊緊握着她的手，沒有哭，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張愛一直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着來着，見孫晗和唐樂來纔起來跟着起來。
她挽住了孫晗的胳膊，躲在她身後，一直悶着頭，不敢看。
孫晗和唐樂交換了一下眼神，後者緩步走進去拍了拍耿文斌的肩膀。
這是孫晗第三次看見自己身邊的人死去了，第一次是她的媽媽，在那次車禍中，聽說她的下半身幾乎被擠碎了，孫晗什麼都沒有看見，只看了看媽媽的臉，嘴巴微微張着，丟了魂。
後來，孫晗又見證了繼母的死，嘴巴也是微微張着。
那時候，她以爲魂兒是從嘴巴里飛出去的，睡覺的時候總是狠狠的閉着嘴，有時候睡醒了發現自己好像張着嘴睡了，還會一陣後怕，這種謹小慎微一直到她長大才從腦子裡消失了。
她對死亡有種漠然，但此刻，看着耿文斌僵硬的背影，卻覺得心都跟着涼了。
她領着張愛出去透氣，到電梯裡的時候，張愛就開始控制不住的慟哭，她說不出話，一直狠狠咬着下嘴脣，可眼淚還是一直往下落。
夏紫薰是真的走了，凋謝了，不見了。
好倉促。
孫晗領着淚人張愛坐到醫院的小花園裡，路燈照不到的地方已經黑漆成一片了，她一下下拍着她的肩膀，想不到安慰的話。
她曾經離死亡那麼近，如是想想，原來活着這麼好。
第二天孫晗和唐樂請了假幫耿文斌操持夏紫薰的葬禮。
她的家人收到通知都在第二天早上趕到了，那個胖得像是肥牛一樣的女人，看盡夏紫薰的屍體後，就狼嚎着撲了上去。
而夏紫薰那個弟弟，則染着一頭粉色以及金色混合的雜毛，整個一個殺馬特造型，看着就讓人覺得噁心。
夏紫薰的爸爸應該算是最老實巴交，讓人沒有反感的一箇中年男人了，但孫晗聽見他說的話，真恨不得上去給他兩個耳光。
他說城裡的火化啊、靈位啊，都太貴了，把屍體弄回去也不方便，希望耿文斌來出這些費用。
耿文斌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靜靜的點了點頭，隨後拿出一張銀行卡，“密碼是紫薰的生日，這裡面有十萬，是她留給你們的。”
夏紫薰這兩年多一直在住院，哪裡有錢留給他們？可是耿文斌這麼說，那男人就真的信，忙不迭揣進了兜裡。
孫晗忽然很同情夏紫薰，有這樣的家人在，還不如沒有吧？
她也很同情耿文斌，到底是用了怎樣的氣力才能如此愛一個人？偏偏，他這麼愛的這個人，竟然如此經受不起歲月的摧殘。
不過，她最同情的就是張愛。
她本來就是個局外人旁觀者，偏要憑着自己的一腔熱血擠到這兩個人的悲劇中充當炮灰，最終，她慷慨讓出的腎成了最大的諷刺。
飯桌上，孫晗看着夏家人的狼吞虎嚥，看着張愛和耿文斌的失魂落魄，終於受不了，起身走出了飯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