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娥眉善妒須揮劍 舊侶重逢作解鈴

空空兒越想越氣,站出船頭罵道:“沙鐵山你這兔崽子來呀!來把這條船也弄沉吧!哼,哼,你弄不死我,我可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沙鐵山當然知道自己的“座船”,他這條“座船”比空空兒那條小船大不止十倍,整條船都是用堅實的上等木材造的,船底有七寸多厚。要想在水底下把它鑿穿,談何容易?而且這條大船又正是在水流湍急之處,他們雖然精通水性,也不能在漩渦之中潛伏的。空空兒手段的狠辣,在江湖上是早已出名了的,沙鐵山聽得空空兒要抽他的筋,剝他的皮,嚇得心涼膽戰。

此時遠處江面又現出幾隻帆船的影子,沙鐵山只恐是和他作對的另一幫水寇,心裡想道:“趁空空兒現在被困船上,我還是趁早上岸溜了吧。”他怕這幾隻帆船來到,一把空空兒接了上岸,那時就連逃命只怕也來不及了。沙鐵山、仇敖、鮑泰等人上了岸,岸上有那批先過了江的他們的幫衆,沙鐵山要了一匹坐騎,說道:“大夥兒快跑,若給空空兒追上岸來,咱們都不得了!”身爲幫主的沙鐵山都這麼害怕,他的手下當然更不用說了,剎那間跑得乾乾淨淨。空空兒恨恨說道:“好,看你跑得多遠,上了岸我一個個和你算帳!”這時江面颳起了風波浪更大,連這條大船都搖擺不定了”。空空兒自滿腔怒火,卻無本領駕船上岸。

空空兒原來那條小船已經沉沒,那舟子抱了一塊木板游來,爬上了這條大船,立即在腰間解下一個海螺角,嗚嗚地吹了起來。空空兒道:“哦,你是在招喚那幾只帆船嗎?你是哪一幫的,幫主何人?”空空兒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一見他的這番舉動,早已知他是幫會中人。那舟子屈了半膝說道:“小的隸屬揚州海河幫,幫主周同。今日有幸接得你老人家的大駕,不知你老人家能否抽個空到揚州一趟,讓敝幫上下也得一瞻大俠的丰采。”

空空兒最怕別人客套,便將這舟子扶了起來,說道:“你剛纔爲我盡力划船,我還未曾多謝你呢。周幫主我也是早已聞名了的,將來我自會去拜訪他。”南春雷道:“有一位叫南夏雷的人是否在你們那兒?”那舟子道:“南大俠正是在我們那兒。兩個月前我們劫朝廷漕運,就是多虧南大快幫的大忙。你是——”南春雷說道:“我是他的弟弟。”舟子笑道:“啊,這真是巧遇了。你們去找哥哥,我正可以給你們帶路。這位展少俠也是往揚州的吧?相請不如偶遇,請展少俠務必賞光,今晚同赴敝幫的接風宴。”

這舟子從南春雷剛纔的說話中已經知道展伯承的來歷,心中極是高興,暗自想道:“這姓展的年紀雖輕,也是一把好手。他與竇元有殺父之仇,一定非幫忙我們不可。”展伯承道:“我正是想去拜會貴幫主與南大哥。”其實展伯承的真正目的是去找南夏雷,好打聽劉芒和他“齡姐”的消息,但南夏雷既是在周同那兒,他當然也是要去拜會周同的了。舟子道:“這條船是沙鐵山的座船,三位怎的會搭上這條船的?”展伯承道:“我們上了這條船,才知道他是沙鐵山。”舟子哈哈笑道:“你們三位年少英雄,膽子可真是不小啊!”

空空兒道:“你的膽子也很不小啊,今日我找了幾隻渡船,他們都不敢渡我過江,問他們是甚麼原因,他們也不敢說。如今我才知道,敢情是沙鐵山今日渡江,早已下了封船令了。只有你敢渡過,你不怕得罪沙鐵山,給你們幫中惹上麻煩麼?”舟子笑道:“沙鐵山本來就是和我們海河幫作對的。起初是我們的勢力比他大,如今他和鐵牌手竇元合夥,我們可就有點敵不過他啦。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老人家生得異相,小的雖然不敢請問你老姓名,也已知道你老人家是誰啦!”空空兒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你正是恨不得我和沙鐵山打上一架的。話說回來,沙鐵山這小子實在不是東西,這個忙我是一定要幫你們的。”

展伯承是又驚又喜,他本來只是想到揚州打聽他的“齡姐”下落,想不到他的殺父仇人也在江南,說不定就可以在揚州碰上。說話之間,那幾只帆船已到,果然是海河幫的。這舟子是幫中的小頭目,命令那幾只帆船的水手都上了這條大船,把這條大船撐出急流,穩穩的向對岸駛去。空空兒與展伯承的父母都頗有淵源,但卻沒有到他家,展伯承與他是初次相見。那舟子走去把舵之後,展伯承上前與空空兒重新見過小輩拜見長輩之禮。

空空兒道:“你家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展賢侄,聽說你在幾個月前曾與鐵錚、鐵凝兩兄妹經過魏博,和魏博牙兵打了一仗,是麼?”展伯承道:“不錯。原來這件事空空前輩也知道了。”空空兒“唔”了一聲道:“我向你打聽一個人,你們在魏博可曾見過一個名叫華宗岱的人?”展伯承道:“我們正是幸虧碰上了這位華老前輩,得他幫忙不少。對啦,華老前輩還曾向我們提起你老人家的名字,說是很想和你老人家一見呢。”

空空兒淡淡說道:“是麼?你可知道他現在哪兒?”展伯承道:“我和鐵凝離開魏博的時候,鐵錚因爲受了點傷,他們父女留在魏博照料鐵錚。這是三個月前的事情,現在他們是否還在魏博,我就不知道了。”南氏兄妹聽展伯承說及鐵錚,十分注意,南春雷立即問道:“怎麼鐵錚受傷了?這位華老前輩是甚麼人,我好像沒聽說過鐵家有這樣一位親友,怎的他卻會來照料鐵錚?”南秋雷則問道:“哦,這位華老前輩還有個女兒麼,多大年紀,漂不漂亮?”

原來南鐵兩家,交情極厚,南秋富的母親曾有意把女兒許配與鐵錚的,只因兩人年紀還小,而鐵錚那時也還在空空兒門下學藝,未曾出師,是以尚未正式提出婚姻之議。但兩家都有此意圖,空空兒身爲鐵錚師父,卻是知道了的。展伯承卻是一點也不知道,心想:“女孩兒家總是喜歡打聽別家的姑娘漂不漂亮,凝妹如此,這位南姑娘也是如此。”當下笑了一笑,說道:“這位華姑娘和你倒是一般年紀,也和你一般漂亮。”南秋雷面紅過耳,好像着惱的樣子說道:“展大哥,你怎麼扯到我的頭上來了,我怎能比得上人家?”展伯承與南秋雷畢竟是相識未久,給她一說,很是不好意思,心道:“原來這位姑娘是不能說笑的。我贊她漂亮,她卻反而惱我,這真是從何說起?”

空空兒笑道:“南侄女,你不用着惱,我這個徒弟,我會管他的。鐵錚和華家父女是怎麼遇上的,展賢侄,你說來聽聽。”南秋雷面上紅得更厲害了,她一頓足,扭轉了頭,說道:“我何曾着惱了,空空伯伯,你管不管你的徒弟,關我甚麼事?”空空兒笑道:“好,你現在罵我,只怕你將來要求我呢。”展伯承莫名奇妙,但空空兒既然命他報告在魏博的經過,他只好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最後說道:“這位華老前輩與我們雖然非親非故,人倒是很熱心的。段叔叔曾到他們父女臨時的居處探過鐵錚,聽說他們對鐵錚照料得十分周到呢。空空前輩,你和華老前輩是老朋友吧?他也許是看在你的份上,纔對鐵錚特別照顧的。”

空空兒澀聲說道:“唔,不錯,我和華宗岱也算得是老朋友了。”臉上雖帶笑容,說得卻是很不自然。原來空空兒是一個十分好勝的人,許久以前,他已經想與華宗岱一較高下的了。自從他知道了華宗岱少年時候,曾經追求過他的妻子之後,更添了幾分妒意,立心非把華宗岱折辱一次不可。他聽得華宗岱曾在魏博出現的消息之後,曾經到過魏博查訪華宗岱的下落,但卻沒有找着。他猜想華宗岱這次重履中原,一定是想會一會中原豪傑。

中原豪傑當然是以鐵摩勒爲首,但鐵摩勒在伏牛山的山寨已被官軍攻破,鐵摩勒轉移到甚麼地方,在江湖上還是一個秘密,連空空兒都未知道的,料想華宗岱即使要去找鐵摩勒,也必須過一些時候,等待鐵摩勒安營立寨,重樹旗幟之時。另一處最可能會見中原豪傑的地方就是揚州了。揚州的周舵主兩個月前因要劫奪朝廷漕運,邀請了長江南北,甚至遠及幽燕的許多豪傑前來相助,劫了漕運之後,又因竇元這一幫人要與周同在江南爭霸,周同邀來的幫手固然十九未散,而竇元也邀來了許多三山五嶽的好漢。江南的武林正醞釀着巨大的風暴。空空兒本來就是個愛管閒事的人,因此特地趕來揚州,希望在揚州能夠碰上華宗岱,即使見不着華宗岱,也可以趕上這場熱鬧。如今他從展伯承口中聽到了華宗岱的消息,不覺又擔了一重心事,暗自想道:“倘若我的徒弟當真是愛上了華宗岱的女兒,這可令我爲難了。我與南霽雲是生死如一的交情,我又知道了南夫人有把女兒許配與鐵錚之意,我怎能不成全她這件好事?”又再想道:“聽展伯承所說,華宗岱倒也有幾分俠氣,他救了鐵錚,不管是何用心,對我也總是有點情義。好吧,我只與他比試一場,最好能把他嚇跑就算,卻也不必令他太難堪了。”

展伯承與南氏兄妹根本不知道空空兒與華宗岱之間有這麼一段恩怨,聽他說與華宗岱是“老朋友”,但臉上現出的卻又似是不悅的神情,都是不覺暗暗納罕。說話之間,大船已經泊岸,衆人都上了岸,空空兒道:“好,我現在要去追沙鐵山這小子算帳了。秋雷,你這小丫頭不必煩惱,一切都有着你的空空伯伯呢!”沙鐵山這幫人已走了半個時辰,一路上留有馬蹄痕跡,空空兒展開絕頂輕功,跟着蹄印追去,轉眼間沒了蹤跡。充當舟子的那個海河幫頭目說道:“空空大俠真是當世奇人,但願他把沙鐵山手到擒來,斬斷竇元的一條臂膊!”

南春雷笑道:“三妹,空空伯伯對你倒是特別關心呢。”南秋雷杏面飛霞,說道:“空空伯伯雖然武功絕世,說話卻是瘋瘋癲癲的,莫名其妙。”她是要在展伯承面前,掩飾她的窘態。她這麼一說,展伯承心裡倒是明白了幾分,但他這時正是心中有事,一方面他是記掛着他的“齡姐”,一方面他又要準備碰上他的殺父仇人,也就無心去管南秋雷的閒事了。

上岸之後,海河幫的那個小頭目找來了三匹坐騎,給他自己和南氏兄妹乘坐。這三匹坐騎雖然比不上展伯承那匹駿馬,卻也頗是不凡。他們一路馬不停蹄,估計在天黑之前,可以趕到揚州。展伯承記掛着褚葆齡之事,跑了一程,忍不住問那小頭目道:“聽說昨日發生一件奇事,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打傷了沙鐵山的一個得力手下,你可知道這件事麼?”那小頭目道:“知道。我們幫中還有人曾經目擊呢。”展伯承道:“這女子是甚麼樣的一個人?”

那小頭目笑道:“這女子姓甚名誰,我們不知。但卻知道她是二十歲左右年紀,穿着一身紅色的衣裳,騎着一匹棗紅色的健馬。展公子,你問起這個女子,敢情你知道她?”展伯承道:“昨日我在那竹棚避雨,聽得沙鐵山的手下說起這件事情,據說他們是想搶她那匹馬纔打起來的。江湖上有本領的年輕女子不多,所以我問你一問。”南秋雷道:“這也不見得。鐵凝的年紀不是更小嗎,要是她在這兒,未必就會輸給那個女子。嘿,嘿,打傷沙鐵山一個手下又有何難?”

展伯承道:“南姑娘請恕我不會說話。我的意思並非是說女子比不上男子,南姑娘你的本領就是江湖上許多豪傑比不上的。不過我見聞有限,對有本領的年輕女子卻是知道不多,所以忍不住好奇要問一問了。”南春雷笑道:“三妹,人家稱讚了你,這你可該舒服了吧?”展伯承心裡想道:“這個南姑娘誇讚凝妹,她和凝妹倒也是一樣的好勝。”那小頭目也笑道:“我沒有見過那紅衣女子,不過聽說她的刀法非常狠辣,給她砍傷的那個人是沙鐵山手下坐第四把交椅的頭目,不過一個照面就把他砍了兩刀。這女子一身紅衣,騎着紅馬,倒是和她的那個火辣辣的脾氣很配合呢。”

展伯承雖然沒有問出甚麼,但聽這小頭目所描述的這個“紅衣女子”卻顯然不是他的“齡姐”了。展伯承心裡想道:“褚家並沒有棗紅色的馬,齡姐也並非特別喜歡紅色,我就從未見她着過紅色的衣裳。而且他們所說的這個紅衣女子,年紀也似乎要比齡姐大些。”他斷定這個“紅衣女子”多半不是褚葆齡,心裡很是失望。這小頭目接着說道:“據報這紅衣女子,昨日也是向揚州去的。說不定我們今晚回到總舵之後,可以打聽到她的消息。”

展伯承心想:“既是一個不相干的人,知不知道也都罷了。”想到千里追蹤,到頭來他的“齡姐”仍是杳無音訊,又因南秋雷的說話而想起鐵凝,“鐵凝此刻不知是否也在掛念着我?”舊侶難尋,新知遠隔,思念及此,不覺悵悵惘惘。又走了一程,忽見前面一騎快馬疾馳而來,那小頭目“咦”了一聲說道:“剛說曹操,曹操便到。這個女子一定就是打傷沙鐵山手下的那個女子了。”原來騎在馬背上的是個妙齡女郎,一身紅色衣裳,坐騎也正是棗紅色的駿馬。南秋雷道:“她這匹棗紅馬果然神駿不凡,恐怕比得上展大哥這匹白龍駒呢,怪不得沙鐵山的手下要搶她的坐騎。”

轉眼間,那紅衣女子已是越來越近,人和馬都看得很清楚了。展伯承擡頭一看,吃了一驚,心道:“原來是她,我怎麼沒有想到?”原來這個紅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去年在盤龍谷劉芒家中與展伯承曾經打過一架的那個龍成芳。龍成芳看見了展伯承,“哼”了一聲,“唰”的虛打一鞭,那匹棗紅馬便從他們中間衝了過去。這一鞭幾乎打着展伯承,南秋雷是騎着馬跟着展伯承的,也幾乎給鞭梢碰着。南秋雷大怒,一鞭就打過去。但那紅衣女子的馬快,早已跑過去了。

南春雷詫道:“這女子好橫,也不喝聲讓道就橫衝直闖,敢情她是把我們當作沙鐵山的手下了?”南秋雷道:“可惜我那一鞭沒有打着她,我倒想看看她是怎樣了得?”南春雷笑道:“展大哥都沒發脾氣呢,你又何必動怒?”南春雷已看出紅衣女子的那股驟勁是衝着展伯承發的。

展伯承在這瞬間轉了幾個念頭,想道:“儘管她對我敵意未消,但她總是劉芒的朋友,我應該告訴她趨吉避凶。”此時那紅衣女子已把他們遠遠拋開後面,展伯承忽地撥轉馬頭,南秋雷怔了一怔,道:“展大哥,你幹什麼?”展伯承道:“我去和她說幾句話!”他怕追不上龍成芳,已是無暇與南氏兄妹細說了。展伯承的白龍駒比那匹棗紅馬跑得更快,一口氣跑出十多里路,終於追上了龍成芳。

龍成芳“霍”的勒住馬頭,怒目而視,厲聲說道:“你追我做什麼,是不是要和我再打一架?”展伯承也不禁給她激起了一點火氣,但他還是強行抑制下來,說道:“龍姑娘,你別誤會,我只是想來告訴你一件事情。”龍成芳似乎有點感到意外,冷冷說道:“什麼事情?”

展伯承道:“你是不是打傷了沙鐵山一個手下?”龍成芳道:“不錯,我昨日是曾打傷一個強盜,卻不知他甚麼銅山鐵山,你待怎麼樣?”展伯承道:“龍姑娘,你心平氣和一點好不好?你以爲我是他們一夥嗎,我是來給你報訊的!”

龍成芳也知道展伯承決不會是那些強盜的同夥,有點不好意思,神色便好了一些,說道:“報什麼訊?”展伯承道:“沙鐵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他是江南一霸,恐怕會向你尋仇。”龍成芳道:“哦,你倒是一片好心,多謝你了。幸好用不着你替我擔心。”

展伯承道:“龍姑娘,我知道你武藝高強,可是這沙鐵山也委實不可輕敵,我是曾經和他交過手的,他的七步追魂掌很是厲害,說老實話,倘若單打獨鬥我是打不過他的。”展伯承去年在劉芒家中與龍成芳交手,結果是不相上下。他說這話的意思,即是暗示給龍成芳知道,沙鐵山的武功在她之上。龍成芳哼了一聲,意殊不屑。展伯承又再說道:“依我之見,要嘛你就趁早離開江南,免得和沙鐵山那幫人碰上。”龍成芳冷笑道:“你倒很會替別人出主意呀,要是我不願意離開呢?”

展伯承忍受她的譏笑,說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必須留在江南,但你若要留在江南的話,我想冒昧代周舵主請你,南夏雷在他那兒,你是認識的。你若是住在他們那個地方,沙鐵山就決不敢來惹你了。”龍成芳柳眉一豎,說道:“你倒真是熱心,居然想到要請南夏雷來保護我了。對不住,我不領情。嘿嘿,你怕沙鐵山是你的事,我龍成芳豈能讓他嚇跑?”展伯承尷尬之極,憋着一肚子氣說道:“好,那就算我多管閒事了。告辭!”龍成芳忽地叫道:“且慢!”

展伯承滿肚皮沒好氣,勒住馬道:“龍姑娘有何指教?”龍成芳笑道:“我雖然不領你的情,你的好意我還是感激的。咱們去年打過一架,今又承你把我當作朋友看待,可是你我還未曾通名呢。他們叫你展大哥,你是姓展的嗎?”展伯承聽得她好言相向,胸中之氣平了好些,說道:“龍姑娘的芳名我已經聽得南大俠說過了。我是姓展,賤名‘伯承’二字,叔伯的伯,承繼的承。”

龍成芳又笑了一笑,說道:“那日在劉芒家中,你說褚葆齡是你姐姐,我還以爲你真的是她弟弟呢。原來只是異姓姐弟。”展伯承面上一紅,說道:“褚遂褚老前輩是我外公生前最好的朋友,我一向是叫他公公的,他的孫女兒也就如同我姐姐一般了。龍姑娘還有什麼話麼?”龍成芳瞧了他這副神氣,心裡想道:“看來人言不假,這小子對褚葆齡只怕不僅僅是姐弟之情。”原來她自從那次與展伯承交手之後,早已打聽出他的來歷。此刻她是有意把展伯承留住,心中另有企圖的。當下龍成芳又笑了一笑,說道:“你只是爲了給我通風報訊才追上來和我說話的麼?我卻以爲你應該還有別的話和我說呢!”

龍成芳這一句話正說中了他的心事,原來展伯承的確是想向龍成芳打聽劉芒的消息的,但後來因爲龍成芳的態度很不友善,他一氣之下,就不想再問龍成芳了。展伯承道:“龍姑娘你既然這樣問我,那我也就不妨說了。我只道你是劉芒的朋友,我和劉芒從前雖然有點過節,但也早已化敵爲友了。實不相瞞,我此來江南,就是想打聽他的消息,龍姑娘你可知道?”龍成芳道:“你這話只怕也還有點不老實吧?你只想知道劉芒的消息嗎?”

展伯承面紅過耳,但他聽得龍成芳話中有話,卻也只好忍受她的嘲笑,說道:“如果龍姑娘還有褚姐姐的消息,那就請龍姑娘一併告知。”龍成芳道:“劉芒的消息我不知道,但褚葆齡的消息我卻是知道一二。不過我現在可不能告訴你,你若是相信我的話,請你今晚三更與我相會。”展伯承吃了一驚,道:“爲什麼?”

龍成芳笑道:“我已經說過現在不能告訴你的了。你不必問我原因,也不能將這約會告訴任何人。總之你信得過我,你今晚就來,我絕不至於陷害你的。到時自然有人告認你關於你的齡姐的消息。”展伯承驚疑不定,心裡想道:“約會是在今晚三更,還有許多時候讓我仔細思量,且先問個清楚,去不去到時再說。”於是說道:“不知姑娘約會的地點是在何處?”龍成芳道:“你今晚是準備住在海河幫周舵主那兒吧?”展伯承道:“不錯。”龍成芳道:“從海河幫的總舵出來,沿着江邊的路一直向北走,三十里左右,你可以看見一座靠山面江的白塔,這就是你我今晚約會之處。記着,不可泄漏出去。”

展伯承道:“多謝姑娘,知道了。”龍成芳“格格”一笑,說道:“來不來隨你的便。好,我先走啦。”唰唰兩鞭,棗紅馬絕塵而去。展伯承一片茫然,撥轉馬頭,趕回去與南氏兄妹會合。南秋雷笑道:“展大哥,你又說不認識這個女子,卻怎的又跑去找她說話。”展伯承面上一紅,說道:“起初以爲不認識的,後來見了面纔想起來。”南秋富道:“她是誰?”南春雷道:“秋妹,你怎麼總是愛管閒事?”南秋雷道:“問問有什麼打緊?難得遇上這樣一位才貌雙全的女俠,豈可不知道她的姓名?”言語中大有嘲笑展伯承之意。

展伯承笑道:“說起來恐怕你們也早已知道的了,她還是你們大哥的朋友呢。我只見過她一面,她的名字也還是南大哥告訴我的,她就是龍成香的妹妹龍成芳。”南秋雷怔了一怔,不覺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龍成芳。果然名不虛傳,刁蠻得緊。幸虧我的大哥沒有,沒有……”說至此處,南春雷瞪了她一眼,南秋雷格格的笑個不休,就沒有再說下去了。原來她的母親夏凌霜與龍成芳的姐夫穆康是早相識了的。夏凌霜曾經幾次帶了長子南夏雷到過穆家,但南春雷、南秋雷卻未去過。好幾年前,龍成芳的姐姐曾有意將妹妹許給南夏雷,只因龍成芳一心癡戀劉芒,而南夏雷也不是怎麼歡喜龍成芳,這婚議才胎死腹中,沒有正式央媒提議。不過這件事情南夏雷卻是知道的。南秋雷暗示妹妹,不許她說出此事,則是因爲他誤會了展伯承,他以爲展伯承者上了龍成芳。

展伯承也知自己剛纔的舉動引起了他們兄妹的誤會,但也無意辯解了。當下一行人快馬加鞭,將近黃昏的時分趕到了周同的住宅。這是一座堡壘式的住宅,在揚州城外數裡之地的郊區,既是周同的住家,同時也作爲海河幫的總舵的。他們來到,周同與南夏雷都出來迎接。周同正在用人之際,見一下子來了三位少年英雄,十分歡喜。南春雷、南秋雷因爲有着他們哥哥的關係,與周同比較上算得是“自己人”,展伯承與周同則是初次相會,並無淵源,故而周同也對他特別以客禮相待。雙方行過見面禮後,周同便將他們請進內廳。

南夏雷笑道:“展兄弟,自從去年一別之後,你倒是在江湖上闖出了萬兒了。我以爲你已經和鐵錚兄妹去投奔他們的爹爹了,卻怎的你獨自一人又來到了揚州?”展伯承道:“鐵伯伯的伏牛山山寨已被官軍攻破,他們轉移到金雞嶺去了。我想打聽一位朋友的下落,這纔到揚州來的。不知段叔叔還在這裡麼?”南夏雷道:“克邪夫妻到別處去了,不過他們還要回來的。你要找哪一位朋友?”

展伯承不好意思說出褚葆齡的名字,說道:“我想打聽劉芒的消息。他爹爹死了,我受槐樹莊莊主呂鴻春之託,給他報個訊兒。”南夏雷詫道:“劉振的本領也很不錯啊,怎麼死的?”展伯承道:“他是死在從回紇來的一個大魔頭手裡的,這魔頭名叫泰洛,聽說是回紇數一數二的高手。”當下將槐樹莊之事一一告訴了南夏雷,南夏雷雖然與劉振交情不深,也頗激起義憤,說道:“回紇的武士敢到中原逞能,我若是碰上泰洛,我也要鬥他一鬥。”

說了幾句閒話,南夏雷又道:“今日在你之前,已有人向我打聽過劉芒的消息了,可是我對劉芒的下落卻是毫無所知。”隨着笑道:“展兄弟,可惜你來遲了半天,要不然倒可以見着那個人。你猜猜那個人是誰?”“展伯承心中一動,正想說道,南秋雷已先笑着說道:“是龍家二姐麼?展大哥早已與她見過面了。”南夏雷道:“哦,原來你們已經在路上見過了。怎麼樣,那樣龍二姑娘可還在生你的氣麼?”

南秋雷道:“龍二姑娘的脾氣的確是大得可以,不過大哥你可不用擔心,展大哥並沒有和她吵架,還單獨去找她說話了呢。”南夏雷道:“是麼?那就用不着我給你們調解了。”南秋雷笑了一笑,說道:“大哥,你爲什麼不把她留下?媽說她的武功很好,要是你把她留下,我倒可以向她請教請教呢,她要找的那個劉芒又是她的什麼人?”

南夏雷道:“劉芒是她舊日的鄰居,在綠林中也算是一位少年豪傑,她聽得我說不知劉芒的消息,立即便走了。想必是趕着到第二個地方打聽吧。”南秋雷笑道:“哦,這麼說來,她和這劉芒的交情也是很不錯的了。”她心中有一句話沒說出來的是:“哥哥,幸虧你沒有和她訂親。”南夏雷瞅她一眼道:“我怎麼知道,你管他們這些閒事做什麼?”南秋雷伸伸舌頭,把那句幾乎想說的話吞了回去。

周同給他們擺下了接風宴,席上週同說了他們月前劫奪漕運的得意事,展伯承也談了他們與沙鐵山遭遇的經過。周同聽說空空兒與沙鐵山結了樑子,十分歡喜。席散之時,早已天黑了。周同說道:“你們一路奔波,早點安歇吧。”展伯承被安置與南春雷同住一間房間,待二更時分,南春雷已經睡着,展伯承則是心事如潮。去不去赴龍成芳之約呢?展伯承心裡想道:“龍成芳雖然脾氣大些,卻也並非壞人,她沒有理由要騙我去上當。我踏破鐵鞋,就是爲了尋覓齡姐,如今既然有了一個可以打聽得她消息的機會,豈可錯過?但這位龍二姑娘爲什麼要故作神秘呢?”

展伯承雖然滿腹疑雲,但畢竟還是下了決心一去探個究竟。於是他悄悄起來,換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正要出去,心中忽又想道:“南春雷倘若半夜醒來,見我不在,會不會鬧出笑話?要不要告訴他呢?但龍成芳又不許我告訴第三個人的。”展伯承正色躊躇,南春雷忽地一聲咳嗽,坐了起來,似笑非笑地說道:“展兄,你換了夜行衣要去哪兒?”展伯承面紅耳熱,訥訥說道:“我去會一位朋友,天明之前,就回來的。南二哥,你、你給我遮瞞些兒,我,我不想驚動大家。”

南春雷見他行蹤如此詭秘,頗爲詫異,笑道:“會的什麼朋友?如果不方便告訴我,那就別說。”南春雷這麼一說,展伯承倒是不好意思不告訴他了,“就是日間相遇的那位龍姑娘,她,她有點事情要見一見我。”南春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氣,笑道:“哦,原來如此。那麼展兄你快去吧,小弟一定替你遮瞞。”展伯承知他有所誤會,卻也無法解釋了。

展伯承悄悄的從窗口出去,他一身上好的輕功,海河幫總舵雖然有守夜之人,卻只是防備敵人從外面進來,卻沒想到有自己人從裡面出去。展伯承悄悄的溜出了海河幫的總舵,便依照龍成芳的指點,沿着江邊的小路,向北直走,一路走一路想道:“她說到了約會之地,自有人告訴我齡姐的消息,卻不知那是誰人?”展伯承一口氣跑了三十多里路,果然看見山腳下有一座白塔。這時正好是三更時分,這晚月色明亮,遠遠望去,隱約可見兩條黑影,耳邊也隱隱聽得金鐵交擊的聲音。

展伯承吃了一驚,心道:“她約我在這裡相會,卻怎的有人在這裡廝殺?”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跑近去看,這一看更是令他吃驚非小,卻原來在白塔下面廝殺的那兩個女子,一個是龍成芳,另一個就是褚葆齡!展伯承呆了一呆,失聲叫道:“齡姐,你,你怎麼和龍姑娘打起來了?”褚葆齡“哼”了一聲,並不答話。龍成芳卻是哈哈一笑,說道:“我沒有騙你吧,我讓你親自見到你的齡姐,這不是隻比告訴你的消息更好嗎?”她與展伯承說話之後,立即揮刀架住褚葆齡的青鋼劍,又向褚葆齡說道:“褚姑娘,我知道你的爺爺早已將你許與這個姓展的了,如今他來找你回去,你打算怎麼樣?你若跟他回去,你我之間的仇怨就一筆勾消,咱們也不用再打了。”

原來龍成芳是昨日午間在暴風雨未來之前渡過長江的,渡江之後,碰上了風雨,她到一間客店投宿,無巧不巧,褚葆齡比她先來,恰巧也是住在那間客店。

她們兩人以前沒有會過,但龍成芳是早已知道褚葆齡和劉芒的關係的,褚葆齡卻不知道她是誰。客店中只有她們兩個年輕女子,彼此又都看出對方是江湖人物,很自然的便交談起來。龍成芳一聽了她的名字,便知她是自己的情敵。龍成芳不願在客店裡與褚葆齡吵鬧,當時沒有發作。待到將近天亮時分,她才跑到褚葆齡的房中,褚葆齡給她驚醒,問她來作什麼,她一言不發,拿出了一把匕首,將預先寫好的一張紙,“啪”的一下用匕首插在桌上,這才冷冷說道:“不知羞恥的賤人,你自己看去!”這一張紙上寫的除了辱罵她的辭句之外,就是約她在今晚三更到此一戰的。

褚葆齡氣得非同小可,當時就要和她動手,但龍成芳卻已跑了。她的馬快,褚葆齡追不上她。過後褚葆齡看了她的留柬,這才知道其中緣故,當然就接受了她的挑戰。但龍成芳雖然任性刁蠻,卻非恃強作惡的這類壞人。她由於忍不住心頭之氣,向褚葆齡挑戰,但在當面寄刀留柬之後,心中卻又不禁感到一片茫然。“今晚之會,我該如何對付褚葆齡呢?”龍成芳獨自一人的時候,就不禁自思自想了:“我總不能將她一刀殺掉,那麼將她打一頓,駕一場,這對我又有什麼好處?不錯,打她一頓是可以稍泄我心頭之氣,但打了又如何?劉芒若是知道此事,豈不是更要同情她了?”

龍成芳想來想去,想不出一個“處置”褚葆齡的好辦法,直到她在路上巧遇展伯承之時,纔想到了一個她自以爲是“兩全其美”的辦法、這就是利用展伯承去“纏”褚葆齡,她以爲展伯承還是癡戀着褚葆齡的,只要褚葆齡給他纏着脫不了身,那麼褚葆齡也就不再能成爲她與劉芒之間的障礙了。龍成芳認爲這是“釜底抽薪”之計。龍成芳自以爲打的如意算盤,卻不知褚葆齡與展伯承之間也有誤會,褚葆齡看見了展伯承,怒氣更增。她想起了劉芒來她家盜寶那晚,是展伯承助她爺爺將她縛起來的。她串通劉芒盜寶之事,也只有展伯承知道,那麼不問可知,當然也是展伯承把這消息告訴她爺爺的了。

褚葆齡比龍成芳深沉一些,但性情更爲倔強。她平白受了龍成芳一場侮辱,心中已是惡氣難消,此時又聽得展伯承是龍成芳約來的,這一把無名火就更加越燒越旺了。龍成芳正在問她不要不要再打下去,話猶未了,褚葆齡已是唰唰兩劍,疾下殺手,這兩劍辛辣無比,龍成芳冷不及防,幾乎給她刺中。龍成芳大怒道:“我與你好意商量,你當我怕你不成?”褚葆齡緊咬銀牙,一言不發,又是一劍。龍成芳舉刀相迎,力度用得稍弱,褚葆齡劍鋒一偏,“嗤”的一聲,刺穿了龍成芳的衣襟。

龍成芳怒道:“好呀,你既然不肯罷休,那麼咱們就真個較量較量!”瞬息之間,還了七刀,刀法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奇幻之極,原來龍成芳也是用劍的,只因那次在劉芒家中,她被南夏雷空手奪了她的劍,一怒之下,就發誓以後除非勝得過南夏雷,否則就不再用劍。但她雖然舍劍用刀,原來的劍法已然化到刀法上來。她原來的劍法是辛芷姑這一派的嫡傳,奇詭無比,化成刀法,自成一路,更難捉摸。但褚葆齡也非弱者,她的爺爺是江湖大盜,武功屬於狠辣一路,講究出手就要傷人的。褚遂畢生心血所創的武功都傳給了孫女,此是褚葆齡殺得性起,儘管她也並非就想取了龍成芳的性命,但卻是一招一式,都毫不留情。這兩人認真地打了起來,招招兇除,看得展伯承心驚肉跳,連忙叫道:“齡姐,別打啦!龍姑娘,請你也讓一步吧!”

褚葆齡冷笑道:“展伯承,你也上吧,你害得我已經夠慘了,還有臉來叫我齡姐嗎?我爺爺教過你武功,你儘可以用來對付我,來呀,來呀!”她口中說話,手底毫不放鬆,就在這一句話的時間,已向龍成芳連攻七劍。龍成芳大怒道:“展伯承,要嘛你就姐弟兩人都來打我,要嘛你就給我滾開!別在這裡羅唆!哼,哼,我爲什麼要讓她一步?”

展伯承兩面不討好,頓足說道:“這,這真是從哪兒說起?齡姐,我知道你還在氣我,但你聽我說一句話好不好?”說話之間,只聽得“咣”的一聲,褚葆齡已橫劍掃去,一式“鳳凰展翅”,劍鋒朝着龍成芳的手臂斜削下來。龍成芳待她劍鋒堪堪削到,一擰身還了一招“覆雨翻雲”,刀鋒由下而上,徑截褚葆齡的手腕,這一招好不厲害,褚葆齡急急變招,劍鋒從斜削變爲下拖,雙方刀劍相交,“咣”的一聲,火花四濺。她們兩人都不理會展伯承,招數是越來越兇,越出越險,哪一方稍有不慎,只怕就要血染黃砂。

展伯承忽地叫道:“齡姐,你知不知道,爺爺已經死啦!他有話要我和你說,你看在爺爺躍雲的份上,和我一同回去在爺爺墳前上一注香吧!”褚葆齡自從那晚從家中私逃出來之後,只道劉芒在她爺爺刀下,一定是不死必傷,她並不知道後半夜竇元插手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想到她的爺爺會死。這大半年來她在江湖流浪,因爲是個單身女子的緣故,不便與江湖人物廝混,故此劉芒的消息與她爺爺的消息,她是兩皆不知。不過,她雖說是心中怨恨爺爺,但骨肉之情還是有的。她也曾每每爲了這一場家庭的慘變,深感骨肉分離,往往午夜夢迴,心傷淚咽。此際她突然聽到爺爺逝世的消息,當真是有如晴天霹靂,登時把她震得幾乎發了昏,“爺爺是怎麼死的呢?是給劉芒父子誤殺的麼?”迫切間她又來不及細問展伯承,六神無主之際,劍法也就登時散亂了!正是:

青梅竹馬難相諒,噩耗傳來倍自傷。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書版伴侶趙躍雲OCR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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