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鐵盾銀鉤驚惡夢 白雲蒼狗說前因

褚遂大吃一驚,長鬚抖動,說道:“什麼?你說什麼?你的爹孃都被仇家殺害了?仇家是誰?”

要知展伯承的父母乃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角色,他父親展元修身兼正邪各派之長,武學之博,當世無人能及。他的母親王燕羽雖然稍弱一些,但劍術的造詣和二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在武林中也是罕見的。武林有三對名聞天下的夫婦,第一對是空空兒與辛芷姑,第二對是鐵摩勒與韓芷芬,第三對就是展元修與王燕羽了。

正因爲展伯承的父母武功如此之高,所以褚遂最初聽得他報告父母雙亡的消息之時,雖然有點感到蹊蹺,但一時之間還不敢想到是仇家所殺。後來見他吞吞吐吐,反而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爲他的“難言之隱”,乃是奉了父母遺命來此求親。

展伯承忍了眼淚,說道:“孫兒就是因爲不知仇人是誰,特來向公公請教。另外還存好些疑團,恐怕也只有公公能夠爲我釋疑破惑。”

褚遂勉強定下心神,說道:“那你仔細道來。讓我給你參詳參詳。”

展伯承道:“我爹爹不幸,去年冬天,走火入魔,患了半身不遂之症。”

“走火入魔”是練功之時,遭受障礙,而導致的一種災禍,大足以喪身,小也要變成殘廢。展元修的內功基礎屬於邪派,到了功力越高之時,便越爲容易招惹“走火人魔”之禍。但像他這樣僅僅半身不遂,己經算是僥倖的了。

褚遂點了點頭,說道:“怪不得仇人得逞。如此說來,想必是你父遭受‘走火入魔’的秘密,給仇人探知,趁機來施毒手的了?但你母親亦非弱者,仇家究竟來了幾人?”

展伯承道:“只是一人!”褚遂詫道:“只有一人?”心中暗暗一算,當今之世,單打獨鬥,能夠殺得了王燕羽的至多也不過十餘人,但這十幾個人,卻並無一個是與王燕羽有深仇大恨的。

展伯承接着說道:“不錯,只是一人。”

“那一晚我在爹爹病榻之前伺候,忽覺勁風颯然,我爹爹將我一推,隨手便將枕頭拋出,他所枕的是個白玉枕頭。我的身子剛剛側過一邊,只聽得擋的一聲,玉枕粉碎,一柄飛錐已是插在牀上。倘若不是有玉枕擋這一擋,那柄飛錐定然插進我爹爹的胸膛了!”

那玉枕是展家的家藏之寶,價值連城,褚遂也曾經見過的。聽說玉枕被飛錐打碎,心中不禁駭然。他倒不只是因爲可惜這件稀世之珍,而是驚奇於那人的功力。要知這玉枕乃是一塊一尺多長、五寸多厚的寶玉。比金還堅,比鐵還硬,尋常刀劍,決計不能毀傷。這人只用一柄小小的飛錐,便能將整塊寶玉打碎,而且餘力未盡,還能插到展元修的牀上,這人的功力也就可想而知,至少也是不在展元修之下了。

展伯承接着說道:“我爹爹喝道:‘哪條線上的朋友?請恕展某不能出迎。你要傷害展某,請光明正大的進來較量吧,偷施暗算,算得什麼好漢?’

那人哈哈笑道:‘我這柄飛錐,不過投石問路而已,就嚇倒了你麼?怎麼,你不敢出來呀?’”

“話猶未了,只聽得‘啷’的一聲,聽得出那人是用什麼兵器磕飛了一件暗器。原來我的媽媽也己經趕到了。”

“我不敢離開爹爹,從窗口望出去,只見我媽已拔出寶劍,指着那個人道:‘展元修是我丈夫,他有病不能起牀,你與他有什麼樑子,我代他接!’”

“那人年約四十開外,濃眉大眼,相貌粗豪。左手拿着一柄月牙鉤,右手舉着一面鐵牌。”

“我媽以爲這粗豪漢子是爹爹的仇家,不料這漢子哈哈大笑,接聲便道:‘王燕羽,你不認得我,我還認得你!我要找的本來是你!你丈夫既然有病,我先殺了你,再殺你的丈夫!’他能說出我媽閨中名字,顯然是個熟人。”

“我媽卻不認識他,聽他這麼一說,倒是有點詫異。當下暫緩,出手,問他道:‘你是何人?幾時和我結的冤仇?你要殺我也還罷了,何以還要殺我有病的丈夫?’”

“那人仰天打了一個哈哈,說道:‘豈只要殺你丈夫,你一家三口,今晚我定要斬草除根,嘿,嘿,可惜你只生了一個孩子,只是殺你一家三口,還未足消我心頭之恨!’”

“我媽聽他說得這樣狠毒,不由得心頭火走,也就不再問他來歷,立即便和他動手。這人的武功非常之強,那柄月牙鉤使將開來,就似一條滿空亂舞的銀蛇,鉤上的月牙便似毒蛇吐信。另一面鐵牌也舞得呼呼風響,擋在前身,當作盾牌。”

“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媽的劍刺到他的身前,都被他這面鐵牌擋住。兩人越鬥越緊,媽的青鋼劍也化成了一道銀虹,與那人的月牙鉤盤旋攻拒,漸漸將兩人的身形都分不大清楚了。我武藝低微,也看不出是誰強誰弱。”褚遂聽到這裡,忽地打了一個寒噤,唰的一下,臉色變得灰白,疊聲說道:“奇怪,奇怪!”心裡想道:“這人是使月牙鉤和混元牌的。咦,難道竟是三十年前那重公案,冤冤相報不成?但當年王燕羽趕盡殺絕,卻怎的還留下這-個人來,…”

展伯承道:“褚公公,你怎麼啦?”褚遂道:“沒什麼、我正在琢磨這人是誰?你說下去吧。”

展伯承接下去說道:“我不敢離開爹爹,又想出去幫我媽媽,正在着急。爹爹忽地咬破中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坐了起來,說道:“承兒,你揹我出去!”我見爹爹那個模樣,嚇得慌了,正審遲疑,窗外又傳來了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媽和那人鬥得更激烈了。

爹厲聲說道:‘你忍心看你媽死於賊人之手嗎?快揹我出去!’我沒法,只好背起爹爹,走出院子。”

褚遂嘆口氣道:“你爹爹是施展邪派中的天廢解體大法,提起精神,強運玄功,要和仇人拼命的。天魔解體大法最爲消耗元氣,但也厲害無比。嗯,你爹爹雖然半身不遂,內功還在,與你媽聯手,也打不過那個人嗎?”

展伯承道:“我剛剛走出院子,爹爹叫道:‘承兒的媽,你退下。讓我來接這位朋友的高招!’爹爹雖然殘廢,豪氣還是絲毫未減,對方只是一人,他不願與媽聯手。

媽媽正鬥到緊處,分不出心神說話。但她卻不肯退下。那人哈哈笑道:‘好呀,你們一家三口,全都上吧!省得我一個個動手!’話雖如此,他笑聲微顫,顯然已是有點心慌。

就在此時,只聽得“嗤”的一聲,但見青光一閃,媽媽一劍刺中那人胸膛。我不禁又驚又喜,歡呼起來。

媽一劍刺去,隨着喝道:‘未曾見過你這麼狠毒的人,我與你何冤何仇,你要殺我全家?我倒要看你的心是紅是黑?媽的話還未說完,我也正在歡呼,忽聽得聲如裂帛,那人一個轉身,上半身衣裳己經解開,原來媽這一劍,不過挑破他的衣裳,還未曾傷着他,他趁勢把上衣掙破了。

就在這時,我媽似乎突然受了什麼驚嚇,呆若木雞,第二劍刺到中途,竟是倏然停下,劍尖指着那人道:‘你,你是——’我隨着看過去,只見那人的貼身汗衣上繡着一頭老虎,張牙舞爪,神態如生!”

褚遂聽到這裡,“啊呀”一聲叫了出來,喃喃說道:“一隻老虎,一隻老虎!”面色更蒼白了!

展伯承看這神氣,心知褚遂已知道了仇人是誰,但他正說到最緊張之處,不願中斷,準備在說完之後,再問褚遂。於是接下去說道:

那人露出了汗農上所繡的老虎之後,獰笑說道:“你知道我是誰了麼?嘿,嘿,我殺你一家三口,你還能罵我狠毒麼!’獰笑聲中,驀地舞起鐵牌,向我媽天靈蓋打下!媽呆若木雞,竟然不知抵抗!

就在那人發出獰笑之時,爹爹也猛地叫道:‘上’!其實不須爹爹叫我,我也知道要上的了!

爹爹騎着我的肩膀,我猛地衝過去,只聽得‘啷’的一聲巨響,爹爹一掌劈出,與那人的鐵牌碰個正着!

陡然間,我只覺地轉天旋,便似騰雲駕霧般的被拋了起來,待我掙扎着爬起之時,只見爹爹躺在地上,手臂已經脫臼,身邊一灘鮮血,媽倚着槐樹,胸口也是血流如注,她被那人的月牙鉤刺傷,傷得似乎比爹爹還重!

那人也坐在地上吁吁喘氣,鉤、牌扔在一邊,月牙鈞已經彎曲,鐵牌中間凹下,四邊翹起,顯然是被我爹爹的掌力打成這個樣子的。牌猶如此,人何以堪?我的武學造詣雖然粗淺,也看得出他是身受內傷,要不然,他豈有不趁我爹孃受了重傷之際,再施容手?最僥倖的是我!我雖然被震跌倒,但因是爹爹首當其衝,我並沒有受傷。

這時,我不知是救爹爹還是先救媽媽,或者先去和那人拼命?

畢竟是那人傷得較輕,我主意未定,他己經掙扎着站了起來,兩眼滿布紅絲,形狀極是駭人,衝着我齜牙咧嘴地笑道:‘隨你父母去吧!三尸填五命,算是便宜了你們!’

我已不知道什麼叫害怕,過去便要和他拼命,但雙腳卻似不聽喚,原來我身體雖沒受傷,但受了猛烈的震盪之後,急切間氣力竟是使不出來,膝蓋關節,陣陣痠麻,想跑也跑不動。

媽媽叫道:‘承兒退下!’就在此時,只見她把手一場,那人‘卜通’一聲,又再跌倒,在地上滾出了三丈開外!我爹爹也忽地滾了過來,抓着我的手!”

褚遂已經知道事情的結果,但聽到展伯承所描繪的慘酷景象,還是禁不住冷汗直流,駭然說道:“那人真狠!你爹爹想是要與他同歸於盡了!後來怎樣,那人可是來了幫手?”褚遂心想,若然展元修以平生功力,作臨死前的一擊,那人亦己受了重傷,勢必同歸於盡。但展伯承一開頭就說過仇人並沒有死,所以褚遂以爲是那人來了幫手。

展伯承道:“沒有。在那人跌倒的時候,爹爹己滾到我的身邊,媽忽地叫道:‘大哥,不可——’爸爸說道:‘你要讓仇人活着回去?’媽道:‘冤冤相報無已時,這都是我的罪孽。’

爹爹嘆口氣,抓着我的手,我只覺一股暖流,瞬息流遍全身,關節的痠麻也立時止了。爹爹是以他最後的功力給我推血過宮。

爹爹在我耳邊悄聲說道:‘那人雖受了傷,你還是打不過他的趁這時機,趕快逃吧。’可是我怎能捨下爹孃。

那人第二次倒了下去,但不久又掙扎着站了起來,獰笑說道:‘好啊,王燕羽,你用暗器傷了我,我就與你一家三口同歸於盡吧!’

媽冷冷說道:‘我夫妻已是不能活命了,但你還可以活命,只是先要問你,你想不想活命?’

那人聽了這話,本來已經向着我搖搖晃晃地走來的,卻忽地停下了腳步,說道:‘怎麼?’

媽說道:‘不錯,你是中了我的劇毒暗器。不能活過明天,倘若此時你與我兒動手,你殺了他,你也死得更快。但我有解藥,只要你放過我的兒子,我把解藥與你。你趕快回去,服下解藥之後,浸在冷水缸中七日七夜,你中的毒纔可以完全消除。這樁交易,你做不做?’

那人說道:‘我想知道你是真是假?’媽冷笑道:‘我要殺你,剛纔我們夫妻聯手早已把你殺了!即使現在,你要動手,至多也是同歸於盡而已,我何必騙你!你須知道,我不是向你求情,我這是與你公平交易,一命換一命。你練到今天的功夫,大是不易,難道用我兒子的性命來換你的性命,你還覺得不值麼?再說我有罪過,我兒子沒有罪過,你要了我們夫妻的性命,這三十年來的積怨,也總可以消除了吧?’

那人臉上的黑氣越來越濃,想是他也自知毒性的厲害,這才說道:‘解藥拿來’。”

展伯承抹了一抹眼淚,接下去說道:“媽把解藥拋給那人,那人哈哈一笑,說道:‘我也不怕你的兒子報仇,好,我就和你做了這樁交易吧。兩屍填五命,雖然還是我要吃虧,那也算了。日後只要你的兒子不來找我,我也不找他了!’

說罷一轉身跳過牆頭,轉瞬間腳步聲已是去得遠了。他受了那麼重的傷,又中了我媽的喂毒暗器,在稍微喘息過後,居然還能施展上乘的輕功。我不禁心中駭然,這才知道爹爹的話不是騙我。我剛纔若是不自量力,和他動手,那只有白送性命。

聽媽的口氣,她和爹爹已是決難活命,我心中慌亂,不知如何是好?倒是爹和媽的神態卻很安詳,也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已經靠在一起。只聽得我媽說道:‘我多年來內疚於心的事情,如今捨身還債,心中倒是感到安寧了。只是無事連累了你,卻未免有所不安。’

爹爹笑了一笑,說道:‘你我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如今卻得同年同月同日死,這不是好得很麼?承兒今年十六,我的本事都已傳了給他,我也就不必爲他操心了。你還有什麼話要交代他吧,我先走一步了!’

爹爹的雙掌本來是貼着媽媽的,他說了這幾句話,雙掌徐徐放下,臉上帶着微笑,雙目卻己經緊閉了。我明白爹爹是以他最後殘餘的一點真氣,傳給了媽媽,叫她能夠多活片刻。

我無暇悲傷,無暇訣別,連忙問道:‘媽,仇人是誰?你告訴我,我找鐵叔叔去,他是武林盟主,我報不了仇,鐵叔叔也一定會給你們報仇!’

媽搖了搖頭,說道:‘承兒,媽要去了,媽有話吩咐你,你一定要聽媽的話!’我說:‘我當然聽媽的話!’

媽媽說道:‘你不要問仇人是誰,我也決不許你爲我報仇!’我驚詫之極,不由得大聲問道:‘爲什麼?’

媽說:‘我如今己沒有時候給你詳細說了。你快說,你答應我。否則我死不瞑目!’

媽說了這幾句話,已是面如金紙,吁吁喘氣。我只好說道:‘媽,我聽你的話,我不報仇。’

媽這才露出一絲笑容,又道:‘你還要答應我,你不能把今晚之事告訴鐵叔叔,當然更不能請他給你報仇!’”

褚遂聽到這裡,心裡暗暗嘆了口氣,卻不說什麼。展伯承接下去說道:“我心裡奇怪極了,鐵叔叔是我父母最好的朋友,媽不許我請他報仇那也罷了,卻不知何以連這消息也不許我告訴他。

媽說得這樣鄭重,我不敢問她,而且也沒時間細問因由了。

媽還怕我見了鐵叔叔會忍耐不住心中的傷痛,吐露出來,又要我過了兩三年纔可以去見他。我都一一答應了。

於是媽就吩咐我來投靠你老人家。我問:‘那麼,我可不可以告訴褚公公?’媽最初說:‘能瞞住不說最好。’後來才說:‘褚公公是你外祖八拜之交,和咱們是一家人。這事始終是瞞不過他的,他老人家深明事理,想不至於爲我增加罪孽。也好,你就告訴他吧。’

媽說了這許多話,已是氣若游絲,但她咬了一咬嘴脣,還是繼續說道:‘那人傷好之後,也還要三年,才能完全恢復原來的功力。你在這三年之內,要跟褚公公苦練功夫。那人雖說可以放過你,但也總得防他反口。我叫你投奔褚公公,也就是防他在這三年之內加害於你。三年後,你人已長成,只要練到你爹爹生前的八成本領,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我說:‘媽放心,孩兒一定練好功夫!媽,你還有什麼吩咐?媽說:‘記着,我叫你練好功夫,爲的是防身,不是報仇!’

我我也只得再說一遍:‘我記着了,我不報仇!’

媽微笑道:‘好。只要你記得我的話,我就放心去啦。你爹爹己經等久了。’這幾句話一說,媽也就斷了氣了!”展伯承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了褚遂之後,忍不着就伏在他的懷中痛哭起來。

褚遂嘆口氣道:“苦命的孩子,唉,好孩子,別哭,別哭。公公有話問你。”

展伯承擡起頭來,褚遂舉袖替他抹了眼淚,說道:“你媽叫你上我這兒,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交代?你忘記說了?”

展伯承人頗聰明,已聽出了褚遂的弦外之音,心裡想道:“媽是要我前來求親,但齡姐如今已是另有了意中人,此事如何還好再提?”他也正是因這緣故,所以剛纔故意漏說的。

展伯承稍一沉吟,說道:“媽要我聽你老人家的話,叫我好好侍奉你。”褚遂道:“沒有別的話了麼?”展伯承咬咬嘴脣,說道:“沒有了。”

褚遂有點失望,但想到王燕羽是在臨死之前,匆匆向兒子交代後事的,對他的婚姻之事,一時不及說到,那也難以怪她。當時習俗,父母死後,子女須守三年之孝,脫了孝服,方可完婚的,除非父母臨終另有遺囑,否則不能破例。

褚遂心想:“反正他們年紀還小,待過了三年,我再與他們作主,也還不遲,所慮的只是齡丫頭心有點野,不過,好在小承子已經來了,他們日夕相處,齡丫頭也許就會忘掉那姓劉的小子了。”

展伯承擡起頭來,咽淚說道:“褚公公,如今該你告訴我了。我家的仇人究竟是誰?”

褚遂道:“你媽不是不許你打聽仇人來歷的麼?你也答應過她不報仇的了?”

展伯承道:“媽要我這麼說我不能不說,但這個悶葫蘆,若不打破,我終生心中難安!我想我爹孃都是好人,我不相信是他們先做錯了事,欠下人家的血債。所以我必須問個明白,若然當真是我爹孃的過錯,此仇我就不報,否則我寧願媽在泉下怪我,我也非報不可!”

褚遂嘆了口氣,說道:“好孩子,你有志氣。只是此事誰是誰非,實在也很難說!”

展伯承道:“公公,我只要知道當年的事實。公公,請你說吧,仇人是誰?”

褚遂又長嘆了一聲,然後緩緩說道:“仇人的名字,我也還不知道。不過他的來歷,我料想的定然不差。他是你媽的世仇!

這事要從三十年前的綠林爭霸說起。

三十年前,綠林盟主姓竇,竇家五兄弟佔據飛虎山,合稱竇家五虎,以大哥竇令侃爲首,雄霸綠林。

綠林有兩個‘世家’,一家是竇家,另一家就是你的外祖王家,他們自從清朝未年崛起綠林之後,就互爲雄霸,亦即綠林盟王,不是王家,便是竇家。

“另外還有一家鐵家,歷史較短,在綠林中的地位居於王、竇兩家之下。三十年前,鐵家和竇家交情好些,鐵家的寨主鐵崑崙後來被仇家所殺,餘衆併入竇家山寨。鐵崑崙的兒子就是當今的綠林盟主鐵摩勒。當時他父親死時,他只有六七歲,竇令侃收他作爲義子。

竇家有五兄弟,你外祖只有一子一女,人丁不及他們興旺。

竇家又兼併了鐵家舊部,聲勢越發浩大,這就蓋過了你外祖王家了。那時我是你外祖王伯通的副寨主。”

展伯承道:“既然竇家的勢力比我外祖父的勢力大得多,何以竇家後來會把綠林盟主之位讓與王家。”

褚遂道:“不是讓的,是經過一場血戰的!嗯,這幕往事,你媽媽本來不願意讓你知道的,但事到如今,我也不能不告訴你了”

褚遂想起了三十年前那場慘酷的血戰,不覺嘆了口氣,接着說道:“要說清楚前因後果,先得從竇家說起。

竇老大做了綠林盟主,對綠林同道,十分苛刻。他以爲王家己經衰落,沒人能與他作對了,在江湖上橫行無忌,黑道之外的武林人物,他也得罪了不少。其中有一個便是如今天下聞名的好手神偷空空兒。

你外祖父處心積慮,要爲王家奪回盟主,重霸綠林。他遣子女跟名師學藝,兒子王龍客拜在轉輪法王門下,學會了好幾種厲害的邪派武功,女兒則跟妙慧神尼學劍術,本領更是高強。”

展伯承道:“哦,原來我還有一個舅舅的。我媽也未曾說過。”

褚遂道:“你這舅父後來走入邪路,死於非命,你媽不願再提起他。你舅父的事跟你爹孃這次慘死之字沒有多大關係,你也不必知道了。”

展伯承心道:“原來媽的身世如此複雜,當下應道:‘是。我只想知道仇人的來歷。’”

褚遂接下去說道:“王、竇兩家火併那年,你的媽媽才十五歲比你還小。但劍法己經得了妙慧神尼的真傳。

那年你外祖父請來了空空兒、精精兒兩師兄弟,又聯合了對竇家心懷不滿的綠林同道,上飛虎山,向竇家興師問罪。

竇家也請來了不少能人,其中本領最高的卻是他們的妹夫,當年最著名的遊俠段圭璋。這人也就是段克邪的父親。”

展伯承詫異道:“段大俠的名字我是聽過的,如今還有許多人提起他,稱讚他。但他既是大俠,何以能只顧戚誼,助約爲虐?”

褚遂說道:“段夫人竇線娘和她五個哥哥本來並非投合,他們夫妻結婚之後,便離開竇家在一個小村莊裡隱居的。但也正是如此,他們對綠林的事情十分隔膜,而竇泉娘雖與母家褚兄性情不投,但究竟也還是兄妹,不能坐視不救,於是他們夫婦終於也捲入了這場糾紛。”

展伯承隱隱起疑,心中想道:“段圭璋那麼大的聲名,即使他對綠林消息隔膜,似也不該無緣無故的充當竇家打手。嗯,莫非我外祖也有不是?”

褚遂似是知道他的心思,嘆口氣道:“綠林中的事情,實在很難說得上誰是誰非。幹上了這種刀頭舐血的生涯,也總難免沒有做錯的事情,更難免不結仇家。不過,無論如何,竇家五虎強橫霸道,你的外祖父總是要比他們好一些的。”

要知褚遂是王伯通的副手,他當然是幫右自己的把兄。其實王家並不見得比竇家好,當時的王伯通搶了竇令侃的盟主,只是“以暴易暴”而已。尤其後來,王伯通的路向越走越錯,竟與安祿山勾結起來,那就比先前的竇家還不如了。

王伯通是臨死之前,才知悔過的,褚遂後來也知錯了,但他只是心裡“認錯”,口中卻不願對小輩說出來。另外還有一層,他做了王伯通幾十年的副手,雖然性情還算耿直,行事也沒有什麼太大的罪過,但平生很少接觸俠義中人,只是晚年才與鐵摩勒有點往來,做了一些好事,所以他這個人的改變也就不大。他是因爲王家覆滅之後,自己又漸漸老了,迫不得已才“金盆洗手,閉門封刀”的。他對於舊日當副盟主的“光榮”,還是緬懷不已,念念不忘。

展伯承的出身教養與褚遂不同。他一出生,父母早已是改邪歸正的了。他自小又曾受過鐵摩勒的薰陶,雖然只有十六七歲,事理卻是比六七十歲的褚遂明白得多。聽了褚遂的話,心裡不禁總道:“褚公公這話恐怕未必對,鐵摩勒也是綠林盟主,但人家也稱他爲大俠,並沒人說他做錯什麼事情,可見綠林中事,也並非就沒是非可講的。”

但展伯承目前不是要和褚遂辯論問題,而是要知道仇家來歷,而且他也有了“先入爲主”之見,王伯通是他的外祖父,褚遂說王家比竇家好,他也就完全相信了。儘管他不同意褚遂的“綠林無是非”的說法。

展伯承既然不想辯論,便即問道:“那麼這場惡戰,結果如何?那時段大俠幫的竇家,豈不是要和我爹孃作對了?還有,你說鐵摩勒是竇家的義子,那麼他後來又何以與我爹孃結爲好友?”

褚遂說道:“你別性急,讓我慢慢告訴你,那時你媽只有十五歲,你爹還未曾與你媽會面呢。那次她也沒有與段圭璋交手。”

展伯承道:“那麼段大俠是誰將他打退的?”

褚遂接下去說道:“段圭璋起先打敗了精精兒。後來他們夫妻聯手,又惡鬥空空兒。空空兒說出竇家的劣跡,段圭璋遂與他相約,他們夫妻若是輸了一招半式,就不再管竇家之事。結果是空空兒贏了一招,段圭璋夫婦遂如約退出,臨走時還帶走了鐵摩勒,那時鐵摩勒和你媽差不多年紀,武功還不怎麼高,比你媽還比不上的。幸虧段圭璋和另一位遊俠南霧雲,兩個人強迫他走。要不然鐵摩勒那次只怕也要在混戰中枉送了一條性命的。”

說到這裡,褚遂不覺又嘆了口氣,說道:“誰也想不到,後來段圭璋、鐵摩勒與空空兒成了好朋友,和你爹孃也成了莫逆之交。所以綠林中的恩怨,實在是難說得很。”

展伯承道:“段、鐵兩位大俠和竇家五虎當然不能相比。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我爹孃是好人,和他們棄嫌修好,那也是意料中事。”他這猜想只能說是對了一半,他可不知,連他的爹孃,杯是後來方始改邪歸正的。

褚遂苦笑道:“是非之事,亦實難言。我們都以爲你媽剪除竇家五虎是給綠林除暴,但綠林中人卻也有不少人認爲你媽手段太狠。鐵摩勒也曾經恨了你媽多年,後來有一次你媽救了他的性命,這纔將冤仇化解了的。”

展伯承吃了一驚,問道:“竇家五虎是我媽剪除的嗎?我還以爲是空空兒呢。當時參與這場惡戰的雙方,不是以空空兒本領最強嗎?

褚遂說道:“竇家五虎,哪在空空兒眼內?他使得段圭璋夫婦退出之後,他也試根本用不着親自出手了。不過,他雖沒出手,卻也首指點你的媽媽。說起來他也該分擔一半責任。

那年,你媽年方十五,劍法已很高明。和竇家五虎一揚惡戰,在空空兒指點之下,談笑之間,便把竇家五虎全都殺了,你外祖父大獲全勝,將竇家數十口人全都殺光!”

展伯承大吃一驚,道:“全都殺光?這不太殘忍了嗎?”褚遂道:“王竇兩家爭霸,有百餘年。你外祖父好不容易纔獲得這場大勝,豈有還讓竇家死灰復燃之理?當然是斬草除根了!綠林中的仇殺都是這樣的,你不殺人,人便殺你。即使殘忍,也顧不得了!

唉,說是全都殺光,也未見得,如今看來,至少己有一人滑網了!”

展伯承道:“可就是殺我父母的這個仇人。”褚遂道:“不錯。依我看來。殺你父母的這個仇人,一定是當年漏網的竇家後人。你說他用的月牙鉤和混元牌,這正是竇老大和竇老二當年的成名兵刃。不過,這人能夠與你媽媽打成平手,還能夠硬接你爹爹以畢生功力的一擊,則他的本領,已是遠遠勝過當年的竇家五虎了。他有多大年紀?”

展伯承道:“看來是四十歲左右。”

褚遂道:“當年我們殺了竇家幾十口人,可能因爲他是個孩子,我們不怎麼在意,一時給他躲過了。這人隱忍了三十年,待武功大成之後,纔來報仇,也可算得是苦心孤詣了。”

展伯承聽完了整個故事,心中一片茫然。他母親殺了竇家五虎。如今竇家的後人又來殺了他的爹孃。“怪不得媽說這是冤冤相報。”他心中委決不下,擡起了茫然失神的眼睛,問褚遂道:“褚公公,前因後果,你都明白。依你說,這仇我是該報呢?還是不報?”

褚遂嘆了口氣,說道:“你媽當年所做的事,也不能說完全是她的錯。我猜度她臨死之時的心意是怕冤冤相報,永無己時。因此纔不要你報仇的。可是,你不報仇,那人傷好之後,也未必會放過你。”

展伯承道:“是,我媽也這樣說的。所以她要我託庇於你老人家。”

褚遂說道:“綠林仇殺之事,很難分出個誰是誰非。報不報仇,我不敢替你作主,按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若報仇,也沒人能說你的不是。你自己決定吧。

不過,無論如何,你必須加緊練好武功,方能有備無患。孩子,你外祖父曾是綠林盟主,我希望你日後也成爲綠林中的第一號人物。這樣,他日我死了,在泉下見到我的王大哥、你的外祖父,我也可以瞑目了。”

展伯承道:“這話說遠了。再說,我也不想搶鐵摩勒的盟主。”

褚遂說道:“鐵摩勒如今也是四十多歲年紀,他總不能一輩子當這綠林盟主。

你媽不讓你告訴鐵摩勒,她是有難言之隱的。鐵摩勒是竇家義子和你家又有着深厚的情,他即使不幫你的仇人、想來也不會幫你。告訴了他,反而令他爲難,於你也未必有利。”

展伯承道:“我懂得。”

褚遂接着說道:“所以,若要報仇,你只能靠你自己了。但我雖然年紀老邁,不能親自出馬,助你一臂之力,卻還可以成全你的心願,幫你練好功夫。”

展伯承:“公公說得對,我報仇也好,不報仇也好,功夫總是要練好的。還得請公公嚴加督促。”

褚遂說道:“我雖是無能,但自金盆洗手之後,這三十年來,沒有事做,也練成了幾樣武功。我把你當做孫兒看待,我的功夫,只要你肯學習,我就一古腦兒都授給你。你父母給你的家傳武功,集正邪兩派之長,你也不能荒廢。我對你家傳武功的奧妙,雖然末悉其中底蘊。但武學上的訣竅,我自問有幾十年人候,多少也還懂得一些,你若碰到疑難之處,或許我也能與你切磋。”

展伯承垂淚說道:“公公對我恩重如山,我沒了爹孃,一切都靠公公了。我發誓苦練武功,但求無負公公期望。”

褚遂露出一絲笑意,說道:“好,這纔是好孩子。你我今後是一家人,感激的說話,你是不必說了。

從明天起,你和齡兒一同練武,我給你們定下日課。”

展伯承應了一聲:“是”。褚遂又道:“齡兒性子有點野,她倘若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你看在我的份上,擔待一些。”

展伯承惶恐說道:“只恐我少不更事,惹惱齡姐。”

褚遂笑道:“好在你們是從小一起玩的,彼此都知道對方脾氣。她應該多體貼你。她鬧些小性子,我知道你也會體諒她的。你們只須像從前一樣,彼地親愛,我也就高興了。”

展伯承聽了這些說話,想起舊日情景,心中又不禁陣陣辛酸。他本來不願意與褚葆齡一同練武的,可是他卻怎能向褚遂提出來?而且褚遂也絕不能分開來教。

展伯承沉吟半響,說道:“褚公公,我,我——”褚遂道:“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展伯承道:“我父母之事,我想還是不要讓齡姐知道得好。”

褚遂老於世故,一聽就知過了展伯承的心思,是怕褚葆齡泄漏給外人知道。他皺了皺眉頭,卻不點破,說過:“好吧。待將來你覺得可以告訴她的時候再告訴她。”頓了一頓,再緩緩說:“你,的齡姐己經長大,我又漸漸年老,不大方便管束她了。她年輕愛動,性情也有點野。但這都是沒人和她作伴的緣故。如今有你陪伴着她,我娃娃也可以安靜下來在家中練武了。”

剛說到這裡,只聽得褚葆齡在門外笑道:“爺爺,你在小承子面前,編排我什麼了?”

褚遂笑道:“齡丫頭,進來吧,小承子是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你那副野性,小承子還會不知道嗎,用得着爺爺編排你?我正在和小承子說呢,叫他幫忙我管束管束你。”

褚葆齡手上捧着一套新衣裳,走進屋來,說道:“好呀,爺爺,你偏心。小承子來了,你就和他聯手欺負我。嘿,小承子,看你倒仁個小老頭模樣,你當真要幫爺爺管我?”

展伯承臉上一紅,連忙說道:“爺爺是說笑的。我正要姐姐管教憑。”

褚葆齡笑道:“諒你也不敢,好,咱們就像小時候一樣,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你要管我,我就也管你。我不搭姐姐的架子,你也別招惱我。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常常和你打架。要是你現在把惱了我,我還是會與你打架的。”

褚遂斥道:“瘋丫頭,越大越瘋了。小承子雖然比你小一歲,可比你懂事多了。唉,只可惜你爹孃死得早,我又沒精神管你,

褚葆齡聽得爺爺提起她的父母,心中傷感,低下頭道:“我不過愛鬧些兒,瞧,你就把我說成個野丫頭了。好吧,我以就跟小承子學,不吵不鬧,免得你爲我操心。”

褚遂其實最寵愛這個孫女,也覺得自己責備得重了些,這改過口氣說道:“只要你們姐弟和和氣氣,不吵不鬧,我也就很高興了,咱們是學武人家,我也不要你做謹守閨訓的淑女,你喜歡熱鬧,以後有小承子陪着你,我可以放心讓你們去玩,只是有一樣,你們可不許打架啊!”說到這裡,褚遂先自笑了。

褚葆齡性情活潑爽朗,給她爺一鬨,一時的傷感也就煙消雲散了。她把手中的衣服抖開,說道:“小承子,你懂事,姐姐送你一套新衣裳。看看合不合身?”

褚葆齡在這方面倒很細心,知道他是有孝在身,結他做了一套白綾子的衣裳,作便服和孝服都可以。

展伯承接了過來,說道:“齡姐,大費心了。我一來就麻煩你,你給我做了這麼好的衣裳。”

褚葆齡道:“你是怎麼的?一長大了,就把姐姐當作外人了?叫一件衣裳,也值得說這麼些客氣的話兒?快去,快去換衣。啊,對啦,在那房子裡,我給你倒了一大盆水,你可以洗個操。我現在弄飯去,你洗澡出來,咱們就可以吃飯啦。”

展伯承心裡想道:“齡姐雖然愛鬧,倒是樣樣能幹!唉,只可惜——”他不願再想下去,接過衣取,便去洗渙。

正是:

幾時往事依稀記,今日重來已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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