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虎鬥龍爭駭衆目 萍因絮果感雙心

只聽得“蓬蓬”數聲,瞬息之間,兩人已對了七掌,泰洛只覺得胸口如着巨錘,氣血翻涌,大大吃了一驚,心中想道:“我只道空空兒的輕功是天下無雙,內功卻未必勝我,不料連內功也似乎勝我一籌。這樣不停的硬拼下去,只怕他受的毒未曾發作,我已是吃不消了。”想至此處,一個“金鯉穿波”,倒縱出去,但身形仍是不能立穩,腳尖一着地,就不由自己地轉了幾圈,這是因爲他接連受了空空兒七重掌力的緣故。空空兒沒有立即進擊,卻哈哈笑道:“怎麼樣,有點吃不消了吧?不要緊,我可以讓你喘息一會。好不容易纔找得一個可以勉強一打的對手,我還未曾盡興呢,你非得陪我打下去不可!”

空空兒趁這間歇,也在默運玄功,化解所受之毒。待泰洛站穩了腳步,這才重又上去,笑道:“你和我打上架,這就由不得你了,我高興打到幾時就打到幾時,你還有什麼功夫,儘量使出來吧!”剛纔他們所對的七掌七式,雖是快得難以形容,但每一掌式卻又清楚利落,叫人人看得分明。衆人看得目眩神搖,此時心神稍定,方纔禁不住喝起彩來。喝彩聲忽被馬蹄聲擾亂,原來是沙鐵山這一夥人趁着大家都在全神貫注的時候,突然都上馬跑了。沙鐵山起初是寄望於泰洛能夠勝得了空空兒,如今卻是唯恐空空兒收拾了泰洛之後,又來打他。

泰洛又氣又驚,氣者是沙鐵山臨危棄友,驚者是空空兒像貓戲老鼠一樣,即是他要認輸,空空兒也不肯放過他。眼看空空兒又已一掌劈來,泰洛顧不得面子,在地上一個打滾,揚起了兩把沙。空空兒遣:“這是什麼打法?”上去便揪泰洛,泰洛手肘支地,立即騰起,在間不容髮之際,避開了空空兒一招。空空兒道:“咦,你這身法倒是有點特別,對啦,把你所會的武功都使出來,這才過癮。”衆人定睛看時,只見泰洛高大的身軀,卻似一株風中柳,搖搖晃晃,所出的招數,也似雜亂無章,有時又忽地跳起幾尺高。展伯承等人看了一看,才從他這看似雜亂無章的打法之中,看出了一點奧妙。

原來他這身法近乎中原武學的“醉八仙”拳術,但比“醉八仙”還要複雜得多。他這樣打法有個好處,可以避免連續不斷的與空空兒對掌,到實在避不開的時候,這才硬接一下。泰洛的用意在希望爭取時間,等空空兒所中的毒發作。南夏雷是看出泰洛的用意,有點擔心,說道:“空空前輩,周舵主聽說你來揚州,渴欲見你。不必再戲要這廝了吧?早早打發了他,咱們好一同去見周舵主。”泰洛改變了打法,雖然好些,但他之所以能夠支持這許多時候,也還是由於空空兒未盡全力之故。南夏雷是個武學的大行家,當然看得出來。空空兒笑道:“你急什麼,要見周同,哪一個時候不可以見?要找個可以一打的對手,可就難了。我還要借他的毒掌試試我的功力呢!”

泰洛怪招百出,空空兒也越打越快,漸漸連南夏雷也看不清楚他們的身法招數了。過了一會,只見空空兒頭上冒出熱騰騰的白氣,籠罩如霧。原來是空空兒運用上乘內功,將身體吸收進去的毒,都化作了汗水,蒸發出來。衆人看得目眩神搖,心中都是想道:“空空兒的輕功果然是蓋世無雙,但卻也未免太自負了。”正看到緊張之處,忽聽得空空兒喝道:“何方高人,敢問來意?”空空兒是決不會胡亂用“高人”二字的,衆人吃了一驚,只見場中已多了一個外人。是個三綹長鬚的青袍漢子,這漢子接聲笑道:“好,果真是世所罕見的功夫,教華某大開眼界了!”展伯承大喜道:“華老前輩,你來了!”原來這個人是華宗岱。

空空兒幾次要找華宗岱比武都沒找着,卻想不到突然會在此地想逢,但空空兒天生異相,華宗岱卻是一看就知道他是誰了。泰洛與華宗岱都是塞外的成名人物,彼此相識。泰洛正苦於無法脫身,見他到來,大喜說道:“華大俠,你可知道此人是誰?此人就是曾經揚言要找你比武的那個空空兒。你來得正好,可要下場和空空兒玩玩麼?”華宗岱笑道:“我老了,可沒有這樣的豪興了。還是讓我站在一邊亭亭眼福吧。”泰洛大爲着急,只好放下面子哀求華宗岱道:“華大俠,你就賣賣交情,幫幫我吧!”華宗岱攏了雙手,淡淡說道:“臺下看戲不好過臺上唱戲麼?我爲什麼要幫你?”

空空兒驀地一聲長笑,雙掌齊飛,將泰洛摔了個筋斗,說道:“我有了更好的對手,不要你,滾罷!”泰洛如遇大赦,連忙飛逃。空空兒身形一晃,到了華宗岱面前,冷冷說道:“你不想找我打架,我可要找你打架。總之這齣戲你是不唱不成!”華宗岱也是個極其驕傲的人,過去他避免與空空兒比武,只不過是爲了顧全與辛芷姑的情份而已。此時他見空空兒咄咄迫人,亦自不禁心頭火起,當下說道:“這麼說來,你是一定要迫我上臺陪你唱這齣戲的了。不過,我今日卻不想佔你的便宜。”

空空兒歪斜着眼睛傲然說道:“你能佔我什麼便宜?”華宗岱道:“你與泰洛已打了一場,我等你養好氣力再說。”空空兒道:“笑話,我打泰洛費什麼氣力?你瞧瞧我可有絲毫中毒的跡象?”空空兒所受之毒都已化作汗水蒸發,的確是毫未中毒。但他流汗逾鬥,衣衫盡溼,就似落湯雞一般,情形也着實是有幾分狼狽。說是完全沒有消耗真力,那卻是不確的。

華宗岱瞧他一眼,忍不住笑道:“人貴有自知之明。不錯,你是未曾中毒,但總是差了點勁吧?要打就打個痛快,我何必佔你便宜?”空空兒大怒道:“你敢小覷我?差點勁又怎麼樣?你以爲我要勝你就非用全力不可麼?”華宗岱最恨別人看不起他,這一下登時變了面色,說道:“空空兒,你當我怕你不成?但你須依我一事,我今日才與你比。”

空空兒道:“何事?快說!”華宗岱道:“由你劃出道兒,你必須選擇一個對你有利的比武辦法,否則我決不比。因爲這樣纔算是扯了個直,誰都不佔誰的便宜!”空空兒急於要和他比武,心想:“我若隨便劃個道兒,他必然不答應。也罷,他也算得是武林中頂尖兒的人物,總得給他幾分面子。”空空兒想了一想,說道:“好吧,你不是說要陪我登臺唱戲嗎?咱們就把這座白塔當作戲臺,我與你上塔頂比武!”

這座塔有七層,下面大,上面小,從地面到塔頂千八丈高,塔頂上若容兩人比武,已沒有多少迴旋餘地。莫說給對方打中,只怕有一步行差踏錯,也會失足跌了下來。華宗岱胸中之氣這才消散,笑着點頭道:“好,這樣就公平了!”要知空空兒的輕功天下第一,在塔頂比武,當然是空空兒佔了便宜。展伯承大驚道:“切磋武功,事屬尋常。但兩位老前輩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認真?”

空空兒哈哈笑道:“你這小娃兒懂得什麼,不認真還何必比武?好,姓華的,請吧!”只見空空兒身形一起,儼如一鶴沖天,左腳腳尖在第三層的檐角一點,右腳腳尖落下之時,已到了塔的第五層。第三次身形拔起,落下之時,已站在白塔的最上一層的琉璃瓦面了。因他身法太快,下面的人根本就看不清他曾換腳步,簡直就以“飛”上去似的。這座塔每一層有二丈多高,華宗岱卻不能一躍就上到第三層,他也不能只用腳尖之力就連續施展“一鶴沖天”的輕功,他是用手攀檐角一層層的翻上去的,雖然也很迅速,但比起空空兒的絕頂輕功,卻是差了一籌了。

空空兒道:“你外號‘筆掃千軍’,我要領教領教你的筆法!”華宗岱笑道:“這是江湖上的朋友給我臉上貼金,我哪能當此盛譽?不過你一定要我獻拙,我就請你指點指點吧!你的袁公劍法,一劍能刺九穴,我也是久仰的了。你可也不要吝惜看家本領啊!”空空兒哈哈笑道:“大家都不用客套了,真本領正該向行家來使!”華宗岱說道:“好,那就請拔劍賜招吧。”因爲他們有言在先,是空空兒劃的“道兒”,按規矩讓空空兒先行出招。

空空兒笑道:“你這話就說得有點外行了,袁公劍法並不是就一定非用劍不可的。好,接招!袁公劍法來!”原來空空兒近年來在劍法是精益求精,已經能夠把袁公刺穴劍法化到掌法與指法上來,只見他手捏劍訣,駢指如刀,驀地向華宗岱戳去,果然是一招極上乘的刺穴劍法,而且因爲他是以指代劍,掌力也可儘量發揮,比單純用劍,厲害多了。華宗岱心頭一凜,想道:“幸虧我試過鐵錚的功夫,也摸到了一點袁公劍法的底細,要不然只怕還真不容易對付呢。”在這電光石火之間,空空兒掌指兼施,掌劈胸膛,指戳穴道,掌力雄渾也還罷了,那指法更是變幻得出奇,一招之間,遍襲了華宗岱的九處大穴。

華宗岱哈哈笑道:“好功夫,佩服,佩服!”笑聲中雙筆交叉穿插,也是在電光石火之間,遍襲空空兒的奇經八脈,筆長指短,在兵器上他還略佔便宜。空空兒的掌力搖撼不動他,華宗岱的筆法身法絲毫不亂。空空兒反而給他迫得不能近身。空空兒也不禁好生佩服,讚道:“筆掃千軍,果然是名不虛傳!”兩人互相佩服,但搏鬥得卻是越來越見兇險!空空兒使出蓋世無雙的輕功,以己以長,攻敵之短。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有好幾次還從塔邊掠過,看來就似要失足墜下一般,但卻突然從華宗岱意想不到的方位攻到。塔頂乃是琉璃瓦面,溜滑非常,本來就很難立足得穩,空空兒又百計幹方,使出各種險招,要把華宗岱引到邊緣,將他擠下高塔。這一場惡鬥的驚險絕倫當真是言語難以形容。展伯承等人在塔底下翹首而觀,人人都是捏着一把冷汗,幾乎喘不過氣。

華宗岱使出畢生本領,步步小心的沉着應付,不爲對方所誘。但空空兒以肉掌來使袁公劍法,有許多是他新創的招數。是華宗岱未曾摸到底細的。華宗岱爲了竭力化解他的凌厲攻勢,儘管步步小心,好幾次也給他險險追到了塔邊。但華宗岱號稱“筆掃千軍”,也當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他的雙筆點八脈的功夫,與空空兒的一招刺九穴的本領正是旗鼓相當,難分高下。若論功力,華宗岱還略勝一籌,但若論輕功,則又是空空兒高明少許。不過空空兒戰意旺盛,出手全採攻勢,在旁人看來,則是華宗岱似乎略處下風,驚險更甚!激戰中空空兒身形一晃,從塔邊繞過,用“梅花落地”一式,倏地一個盤旋,掌託筆身,雙指疾點華宗岱膝蓋的“環跳穴”與腿肚的“伏兔穴”,這一招使得奇險無比。

華宗岱在這樣情形之下,心中想道:“我不傷他,他必傷我!”電光石火之間,無暇考慮,立即力貫筆尖,手腕一沉,往前疾插!這一沉乃是要擺脫空空兒的掌抓,這一插則是要把空空兒迫開,避免與他近身纏鬥。空空兒這一招使得太險,筆長指短,在華宗岱全力還擊之下,卻是吃了點虧。饒是他立即飄身閃開,只聽得“嗤”的一聲,衣袖已是給華宗岱戳穿一個小孔。但與此同時,緊接着“嘩啦”聲響,華宗岱卻踏碎了一片琉璃瓦。原來他以全力還擊,腳步稍微踏重了一些。

華宗岱只道他這一招全力反擊,空空兒託不着他的判官筆,少不免要受點傷,甚至喪命亦未可料。哪知僅僅是戳破他的衣袖,心裡十分佩服,說道:“就算是我輸了一招,可以罷休了吧?”華宗岱一來是爲了惺惺相惜,二來也委實是有點害怕兩敗俱傷,所以想趁機收篷,彼此都可保全面子。但他卻不應“說錯”了一句話,他說“就算是我輸了一招”,在空空兒聽來,這話的意思就變成了“我並沒有輸招,輸招的是你”了。以空空兒這等極端好勝的人聽來,心裡焉能服帖?這句話的效果非但不能解開結子,反而無異是給空空兒火上加油!空空兒大怒道:“你不用氣我,你沒有輸招,難道我就輸了給你麼?說什麼今日也要見個真章,分出勝負!”說話之間,已展開了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以快速無倫的手法,掌劈指戳,接連向華宗岱攻了十七八招,華宗岱想要另說“‘好話”挽回,亦已難以分神說話了。

其實剛纔這招,他們一個戳破衣袖,一個踏碎瓦片,以高手比武的規矩嚴格而論,彼此都是輸了一招,還不能算是比出短長來的。華宗岱雖則沒有空空兒那麼好勝,卻也是十分自負的人,空空兒要分出“真章”,他亦自不禁心頭火起,心道:“我好意讓他兩分,他卻當我怕他了。好,他既苦苦相迫,我就挫挫他的威風!”兩人再度交鋒,雙方都把平生所學盡都使出。從塔底下望上去,只見半空中重重疊疊都是空空兒的影子,重重人影之中,兩道銀蛇盤旋飛舞,那是華宗岱的判官雙筆正在使出“筆掃千軍”的威力。塔頂四面傾斜,有兩個人在上面打鬥,其實已是無甚迴旋的餘地,但從下面看上去,人人卻又感覺似有千軍萬馬在上面追逐一般。

過了一會,空空兒的頭上又冒出了熱騰騰的白氣,大汗淋漓。原來他因爲與泰洛鬥了一場,當時曾耗了幾分真力迫出體中之毒,此時已漸漸有點氣力不加之感了。他與泰洛相鬥時的流汗是揮發毒氣,而現在則是真正給華宗岱在激戰中迫得他大汗如雨的。華宗岱在空空兒狂攻之下,接連遇了好幾次險招,雖然解拆得宜應付過去,心裡也吃驚不小,暗自想道:“若不是他先打,了一場,只怕我還當真打不過他呢。”空空兒屢攻不下,氣喘心跳,亦自暗暗吃驚,心裡想道:“在這塔頂打鬥,我已佔了一重便宜,猶自如此,倘在平地上與他比武,我即使未曾打過一場,只怕也未必勝得過他。”

但他們雖然是衷心的佩服了對方,卻因雙方都早已把話說滿了,誰都不肯先行罷手示弱,只好繼續苦鬥下去。此時形勢,表面是空空兒佔了七成攻勢,實際是華宗岱稍得上風。但也不容易就分勝負。這兩大高手在塔頂上筆掌爭雄,塔腳下的一班少年看得驚心動魄!展伯承手心裡捏着一把冷汗,不知怎樣才能使這兩位老前輩罷手?不錯,這是百世難逢的“眼福”,但這兩位老前輩不論是哪一個受了傷,都非展伯承所願。南春雷悄聲問道:“展大哥,這位華老前輩就是你說的那位曾救了鐵錚的武林異人麼?鐵錚不是跟着他養傷的麼?他還有個女兒呢?何以都不見來?”

展伯承心中一動,連忙叫道:“空空前輩,請看在華老前輩曾救過你徒弟的情份,罷手了吧?”空空兒未曾答話,華宗岱卻“哼”了一聲,說道:“不必把徒弟的事情扯到師父身上。我救鐵錚是我和他的緣份,無須師父領情。”展伯承是一番好意,但倉猝之間,說話未經考慮,卻是犯了華宗岱之忌。此時他正佔上風,若然罷手,豈非是承認了展伯承的說法,要空空兒領他的情,讓他一手?

空空兒好勝得緊,處在下風,更是不能罷手,立即冷冷應道:“不錯,這一架是非打完不可,待分出了勝負,我再向你磕頭道謝都行!”空空兒與華宗岱心中其實也在暗暗叫苦,兩人成了騎虎難下之勢,華宗岱雖然稍占上風,打到最後,只怕也還是個兩敗俱傷。正在兩人都在叫苦而又不肯罷休之際,忽地又見一人如飛而來,輕功競似與空空兒相差不遠,直到這人來到了白塔腳下,衆人才看得清楚是個背插佛塵,腰懸長劍,裝束像個道姑的中年婦人。

展伯承喜出望外,叫道:“辛老前輩,你來得正好!”辛芷姑無暇理會展伯承,身法一收,馬上喝道:“爭這閒氣,有甚來由?都給我住手,哼,空空兒,你聽不聽話?”空空兒一生是天不怕,他不怕,唯獨最怕老婆。展伯承的話他可以不聽,但辛芷姑的話,他卻是不能不聽的。不過,因爲他略處下風,心中還是稍稍有點躊躇。

空空兒是害怕此時罷手,等於向華宗岱認輸,但雖然有點躊躇,招數亦已不知不覺的緩了。空空兒咬一咬牙,爲了要聽老婆的話,迫於無奈,正想認輸。他張大了嘴巴,面紅耳赤,話未曾說得出口,華宗岱卻忽地先叫了聲“哎喲”,從塔邊一個倒栽蔥跌了下去。原來華宗岱是因爲看見辛芷姑來到,賣她的面子,有意讓招,故作“自行失足”的。他在少年時候,曾與辛芷姑有過一段交情,雖然後來各自婚配,兩人也隔別了相近十年,但這段交情還是彼此忘懷不了,卻也早已淨化了。不錯,這些年來,他也盼望與辛芷姑有日重逢,互相話舊。但在他的心中,卻只是把辛芷姑當作一個少年時候的知己,除此別無雜念。因此,此次他與空空兒鬥,爲的其實還不是那段陳年往事,而是由於兩人都好勝,爲爭了一口氣,這纔打得難以罷休的。那段陳年往事,一最多隻能說是一個導火線而已。

華宗岱,心裡想的是:“我此時已是稍占上風,以芷姑的武學造詣,當能看得出來。我便讓空空兒勝了這場,表面是給他面子,實則是給芷姑面子,成全她的丈夫是天下無敵之名,豈非兩全其美?何況空空兒的本領,實在也是在我之上,我趁他氣衰力竭之際,即使打敗了他勝得也不光彩。”華宗岱就是在這複雜的心情之下。自行“失足”的。空空兒不料他有此一着,驀地一怔,叫道:“你這算是什麼?”話聲未了,忽地有件意外之事突然發生。華宗岱的輕功不如空空兒之爐火純青,他一個“倒栽蔥”跌了下去,在半空中必須翻轉一個筋斗減弱下墜之勢,這樣才能使得足尖着地,不致受傷。就在他半空中倒翻筋斗之時,忽聽得急促的暗器破空之聲,也不知是從什麼地方飛來了兩顆石子,竟是第一流高手的暗器打穴功夫!

華宗岱正在倒翻筋斗,非但無法躲避,想接暗器也不可能。好個空空兒,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施展絕頂輕功,一躍而下,接了第一顆石子,就在半空反手打出,將第二顆石子也打落了,他跟在華宗岱後面跳下,卻比華宗岱先落下地。空空兒接了第一顆石子,虎口竟然感到有點發麻,而他打落的第二顆石子,也並沒有撞得遠飛,而是直線跌落的。這足以顯出發石偷襲之人,功力亦是非同小可。空空兒大怒道:“躲在暗處,暗箭傷人,算得什麼好漢?哼,你要躲也躲不了,非把你揪出來不可!”

空空兒聽聲辨向,身法如電,撲向離塔腳不遠的一個土丘,果然那土丘後面,跳出了一個人來。這人的長相也很奇特,身形像竹篙,頭顱卻大如芭鬥,滿頭亂髮,色澤枯黃,看來像個病夫,但一雙大眼,卻是炯炯有神。這人見空空兒向他撲來,居然毫無懼色,反而迎了上去,冷冷說道:“空空兒,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空空兒大怒道:“什麼東西,敢在我面前說嘴!”雙掌一分,左掌如刀,劈那漢子頭顱,右掌橫指如戟,又點他脅下的“愈氣穴”。空空兒一來怒他偷施暗算,二來惱他出言不遜,故而剛一照面,便是掌劈指戳的殺手絕招。那人也是用雙掌對付他的雙掌,“劈掛捶”往下一搗,迅即一招“橫架金樑”,另一掌硬接空空兒的掌力。雙掌相交,“蓬”的一聲,空空兒竟給他的掌力反推出去,點穴那招,也給他的猛掌直搗,硬生生的碰回去了。

空空兒大吃一驚,心道:“哪裡鑽出來的這個傢伙,難道他竟然還強過華宗岱麼,我與他對掌,居然會感到吃力。”其實,這人的功力雖是不凡,但要與華宗岱相比,還是頗有不如,即使空空兒的內力也要比他稍勝一籌的。但空空兒太過好勝,卻忘記了他在惡戰華宗岱之後,早已強弩之末了。這漢子說他不害怕空空兒,這是假的。就因爲他既害怕空空兒,也害怕華宗岱,所以纔想趁“鷸蚌相爭”,來收“漁翁之利”。他躲在暗處,偷放暗器,本是想先殺華宗岱,後殺空空兒,卻沒想到空空兒會救他的“敵人”,教他的計劃成爲泡影。

不過此時他卻的確是不害怕空空兒了,他害怕的是辛芷姑上來幫手。心裡想道:“好壞先打他一頓,殺不了他,也要使他重傷。那時再逃也還不遲。”空空兒暗暗叫苦,但他有生以來,從未曾要過人幫忙的,即使是夫妻之親,他也不願意出聲向妻子求援,免得在人前示弱。幸而他雖是強弩之末,輕功卻還有原來六七成功夫,一見不妙,就和那人繞身遊鬥,那人要打中他亦非易事。在旁人看來,空空兒身手矯捷,好像還是他完全佔了攻勢似的。華宗岱當然也是惱恨這人向他暗算的,不過他見空空兒已經和這人打了起來,他當然也就不便再過去了。

華宗岱走到辛芷姑面前,抱拳一禮,說道:“賢伉儷名聞江湖,華某忝屬故人,亦感光彩。只是適才無意冒犯了尊夫,還請你代爲向尊夫告罪。請恕華某失陪了。”說完便走。辛芷姑茫然說道:“是啊,好幾十年沒有見面了。你、你就要走了麼?”要知她與華宗岱那段交誼雖然是日子不長,後來兩人又因性情不很相投,難於相處,而默然分手。但華宗岱畢竟是第一個闖進她少女心扉的人,對於這位故人,她還是時常懷念的,但卻想不到在這樣的情形下重逢。華宗岱抑制下心頭的激動,淡淡說道:“我不想打擾你們了,我還是走的好。”辛芷姑想起空空兒的脾氣,也怕會引她丈夫的猜疑,便默不作聲了。

可是辛芷姑默不作聲,空空兒卻在大聲嚷道:“華宗岱,你怎麼可以這樣就走了呢?不行啊,不行!”華宗岱怔了一怔,冷冷說道:“我已認了輸了,你還要怎樣?”空空兒叫道:“不對,不對!你沒有輸,怎麼可以認輸的?我正要和你說明白這件事情,你待我一會吧,待我打發了這個臭賊,咱們再切磋切磋武功。”華宗岱心裡又好氣又好笑,想道:“也不曾見過天下如此好勝之人了!”於是仰天大笑道:“不管是誰贏誰輸,我可沒有雅興奉陪你了!”

華宗岱卻怎知道,空空兒另是有一種心思。並非要和他再打一架的。空空兒嗜武成狂,他所說的“切磋”,是指談論武學的。“切磋”,而非施拳動腳的“切磋”。他好不容易纔碰到一個武學的大行家,而且又是旗鼓相當的華宗岱,哪裡還把私人的芥蒂放在心上?又哪裡肯捨得這樣一位“武學同好”一走了之?另外,他雖然極之好勝,但卻又是光明磊落的漢子,他自己明白今日自己其實是輸給了華宗岱的,他又怎肯佔華宗岱的便宜要他認輸?空空兒一生遊戲人間,唯獨在武學上最爲認真,贏就是贏,輸就是輸,因此他非得和華宗岱講個清楚不可。可是他這麼情急叫嚷。說話分了分神,那個黃髮漢子,登時轉守爲攻,“蓬”的一聲又打了他一掌。空空兒大怒道:“好呀,你這臭賊我非打發你不可!”話雖如此,這人的武功卻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尤其在空空兒已是強弩之末之際,別說“打發”,要應付也得用盡心神,空空兒只得認真對付,顧不得與華宗岱分解了。華宗岱和辛芷姑都不知道那人的武功如此高強,只當空空兒是在拿他玩耍,因此都沒有留心在意。要知以空空兒的武功,普天之下,能夠與他打成平手的也只不過有限幾人,他們又怎想得到空空兒會敗在這人手裡?儘管空空兒已經激戰了半天。

華宗岱怕空空兒糾纏不清,說了這幾句話,匆匆便走。展伯承急忙追上去叫道:“華老前輩,華老伯,鐵錚哥哥呢?他怎麼樣了?”華宗岱笑道:“他好得很,你等一會兒,就可以見着他了。”展伯承又驚又喜,說道:“他也來了?”但華宗岱口中說話,腳步並不停留,早已去得遠了。他最後說的一句話還是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傳過來的。南夏雷嘆道:“這位老前輩的武功當真是非同小可!他和空空伯伯激鬥了半天,依然還是步履如飛。”

南春雷道:“父親如此了得,女兒想亦不弱,卻不知那位華姑娘來了沒有?嗯,要是鐵錚和她都一齊來了,咱們可就真,真熱鬧啦!”南春雷有點擔心他妹妹的婚事,但卻不便在展伯承和辛芷姑的面前說出來。辛芷姑皺皺眉頭,說道:“空空兒,你聽見了沒有?你的徒弟也來到揚州了。你就不想去找他?趕快打發這臭賊吧,別再戲耍了。”話猶未了,忽聽得空空兒悶哼一聲,一躍數丈,落地之時,竟然立足不穩,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這才翻身坐起。原來空空兒剛纔因爲說話分了心神,給那漢子搶了先手。看着進迫。空空兒實在氣力不加;禁不着對方的掌力,只好跳開躲避,摔了一跤。

辛芷姑大驚,連忙跑去照料。那個漢子傷不着空空兒,又見辛芷姑追來,也不敢再去追擊空空兒,便即跑了。空空兒盤膝坐在地上,衆人都已來到他的身邊,不敢說話。過了半晌,只見空空兒面色漸轉紅潤,張開了眼睛。原來他正在以深厚的內功,調勻氣息,恢復疲勞。辛芷姑見他張開了眼睛,連忙說道:“你怎麼啦,可是受傷了?”

空空兒一躍而起,說道:“笑話,笑話!這臭賊怎麼傷得了我?哼,哼,這臭賊膽敢乘人之危,我非找他算帳不可!”李芒姑勸道:“要找他算帳,也不忙在一時,你就歇兩天吧。”空空兒雙眼一翻,說道:“什麼話,你以爲我現在就打不過他了?何須用得着歇兩天?”

辛芷姑板起臉孔說道:“我不許你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你聽不聽話?”空空兒道:“唔,你也說得對,找這臭賊算帳,不必忙在一時,我還有更緊要的事情呢,怎能忘了?”辛芷姑道:“對啦,還是先回去拜訪周同,請他幫忙打聽鐵錚的消息吧。”不料空空兒卻搖一搖頭,說道:“這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跟着便似自言自語地說道:“仇人可以慢一步算帳,好朋友可不能失之交臂。對啦,我應該馬上去追華宗岱去!”

辛芷姑面色一沉,說道:“你還要胡鬧?”空空兒道:“你放心,我不是去找他打架,我是去與他切磋武功,我還要向他道歉呢!”他好像生怕辛芷姑要把他拖住,說了便跑。空空兒的輕功天下第一,雖然在激戰之後,跑起來還是疾如奔馬,有誰追得上他?辛芷姑甚是尷尬,她的丈夫要去會她舊日幾乎將是情人的朋友,她既阻攔不住,也就不便再跟蹤前往了。好在空空兒說過不再與華宗岱比武,辛芷姑倒可以放下一重心事。辛芷姑也搖了搖頭,說道:“他的脾氣真是越老越像小孩子了。好啦,不必理他,咱們談咱們的。南賢侄,你怎麼來的,令堂可好?”辛芷姑和南家兄弟的母親夏凌霜是在江湖上齊名的女俠,尤其在她嫁了空空兒之後,兩家的交情更是特別要好,所以她見了南夏雷與南春雷這兩兄弟,就不免要和他們敘敘家常了。

褚葆齡道:“這裡沒有我的事了,我可要走啦。”她對龍成芳的氣還未過,又因爺爺之死而大是傷心,因此就不願多留,只想到一個無人之處大哭一場。展伯承可就感到爲難了,他聽說鐵錚已經來到揚州,當然很想和鐵錚會面。但他又捨不得褚葆齡,這倒不僅僅是因爲餘情未斷,而是覺得好像還有許多話要和褚葆齡說個清楚,否則不能安心。但要說的什麼?怎麼樣措詞來說?他心中又覺一片茫然。眼看褚葆齡就要走了,展伯承忙道:“齡姐,你可是還在惱我麼?那晚的事情我是不得已的呀。你要不要知道事情的經過?你要不要知道爺爺和我說了些什麼話?嗯,齡姐,你就多留一兩天吧!鐵錚兄妹和你也是小時候非常要好的朋友,多年不見,你不想見見他們再走去?”

展伯承在這兒竭力挽留他的“齡姐”,龍成芳不知趣的也過來了。她雖然刁蠻,性情倒還爽直,走過來就笑嘻嘻地說道:“展兄弟,你的齡姐惱你是假,惱我是真。好啦,我昨晚得罪了你,這廂我向你賠禮啦。”她一半是爲了佩服褚葆齡的武功,另一半則是以爲褚葆齡與展伯承已可能言歸於好,這樣她不再是自己的“情敵”了,只要不是情敵,那就不妨做個朋友了。褚葆齡側轉身子,冷冷說道:“不敢當。我喜歡誰或是惱誰,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也用不着別人胡猜。”龍成芳碰了一個釘子,強笑說道:“算我多管閒事。好啦,我不打擾你們說話了。”辛芷姑叫道:“芳兒,過來。你怎麼一個人到處亂跑?你姐姐正要我管束你呢。”辛芷姑並未看到她與褚葆齡打架,不過見她們兩人的神氣不似和睦的樣子,卻是有點奇怪。

龍成芳的姐姐龍成香是辛芷姑的大弟子,龍成芳的本領都是她姐姐傳授的,因此也跟着姐姐尊辛芷姑爲師。辛芷姑叫她,她正好有個藉口走開,當下過去向辛芷姑請安,心中七上八落,生怕褚葆齡在辛芷姑跟前告她一狀。褚葆齡卻哪有閒心告她的狀,她看了看展伯承,不由得心亂如麻,茫然說道:“好吧,小承子,你有什麼話要說,說吧。”展伯承剛纔與她並肩同御強敵,她又想起了與展伯承青梅竹馬的一段時光,對展伯承的惱恨也就不知不覺減了六七分了。一向是叫慣了“小承子”的,這時也就不知不覺地叫了出來。展伯承許久未曾聽過這樣親切的稱呼了,聽在耳中,心中感到一股甜意。但隨即想道:“齡姐爲了劉芒和龍成芳打架,可見得愛劉芒之深。她說得對,她喜歡誰或是惱誰,都是她的事情。我也早就打定主意要成全他們兩人的了,何必再擾亂她的心曲?”

展伯承正自不知從何說起,褚葆齡已先說道:“過去的事都不必提了,我也不怪你。你只說說爺爺臨死之時,對我有什麼遺言?”展伯承好生爲難,褚遂臨死之時鄭重地囑付他,要他告訴褚葆齡,不許她和劉芒往來的,倘若她嫁了劉芒,他在九泉之下也難瞑目,但這些話展伯承又怎好據實告訴他的“齡姐”?展伯承終於還是黯然說道:“爺爺說他後悔干涉了你和劉芒的事情,以至你離家遠走,臨死也不能見你一面,以後就任由你自己作主吧。”說了之後,心中暗暗禱告:“爺爺,我不忍見齡姐傷心,請你老人家原諒我說了一次假話。”

褚葆齡不由得淚珠滾滾,哽咽說道:“爺爺畢竟是疼愛我的,我卻對不住爺爺了。唉,爺爺你雖然讓我自作主張,我卻不知如何是好?”原來她爲了龍成芳這樁事情,對劉芒也是疑慮叢生。展伯承正想勸慰她,忽聽得人聲喧鬧,只見有許多人向這座白塔跑來,走在最前面的是海河幫的幫主周同,鐵錚和華宗岱的女兒華劍虹與及南秋雷等人也跟在後面。原來鐵錚尚未知道他的父親已經搬回金雞嶺老寨,他在痊癒之後,卻與華宗岱父女二人,奔往伏牛山。華劍虹接受了他的邀請,作爲山寨的客人,準備住一個較長的時間,華宗岱則打算在拜會鐵摩勒之後,再入江湖,尋訪三十年前在中原結識的幾位舊友人,順便打聽空空兒夫婦的行蹤,若有機緣,他也願意與辛芷姑見上一面。

他們在奔往伏牛山的途中,聽到了伏牛山的山寨已被官軍攻破的消息,而鐵摩勒的下落則還未明。因此遂中途改變計劃,一行人來到揚州,希望能見到段克邪,再定行止。段克邪在三個月前來揚州幫周同劫奪漕運,這是他早就告訴了鐵錚的。昨晚展伯承私自離開海河幫總舵,來赴龍成芳之約,其後南夏雷兄弟又出來追蹤,都未曾告訴幫主周同。不過南夏雷做事卻較爲老成一些,那時已是深夜,他不想驚醒周同,曾留下一張字條,當時無暇多寫,只簡簡單單地說明是出去尋覓展伯承,事由且待歸來再講。周同第二日一早發現了這張字條,等到日上三竿,還未見他們回來,心中很是不安,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情,正想親自帶領幫衆,分頭去尋他們,正巧在這個時候,華宗岱帶了鐵錚與女兒已經到來拜訪周同。

周同與華宗岱並不相識,但華宗岱的大名則是他早已聽得武林前輩說過了的,聽說他與鐵摩勒的兒子來到,又驚又喜,倒履相迎,同時把這樁事情告訴他們。鐵錚聽說他們正要去找展伯承,當然也是很爲着急,不暇歇息,便隨周同出來了,華宗岱父女也幫忙他們一同尋找。不過華宗岱的輕功遠遠高出衆人,爲了急於找着展伯承,他一個人先走,而把女兒和鐵錚交與周同。華宗岱輕功既高,所走的那一條路又恰巧走對,是以在他和空空兒大打一場之後,周同這些人還未來到。

華宗岱找尋展伯承,卻出乎意外的與空空兒夫婦相遇,他既與空空兒比了武,又和辛芷姑見了一面,多年心願已償,遂飄然遠走了。女兒與鐵錚有周同照料,他是放心得下的。他讓女兒單獨與鐵錚在一起,也有促成他們婚事的心意。且說展伯承與鐵錚見了面,雙方都是無限驚喜。南夏雷看見妹妹和華劍虹手拉着手,一同走來,似乎很是親熱,也很詫異。衆人匆匆敘了幾句話,華劍虹便即問道:“我爹爹呢?他來過了沒有?”

展伯承道:“你爹爹已經走了。”華劍虹說道:“我爹爹也真是的,他怎麼不等我們?”鐵錚笑道:“你爹爹不是說過的嗎?他說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需要他照料的小姑娘了。他本來是準備將你安頓在我爹爹的山寨裡,他好獨自去訪友的。也許他是因爲已經找着了展大哥,所以就一人走了。”華劍虹嘟着小嘴說道:“那也該和我說一聲呀。”南秋雷的母親頗有將女兒許與鐵錚之意,這心事也曾對女兒說過。此際,南秋雷聽得他們親親熱熱的說話,顯露出竟似是一家人似的,心中難免有點酸溜溜的味兒,不過她母教甚嚴,卻不似龍成芳與褚葆齡那樣的野性,容易表露出來。

鐵錚小時候是曾和南家兄妹在一起玩過的,但一別多年,相形之下,倒是和南秋雷比較陌生了。他也不會知道南秋雷的心事。他見師母在場,於是在和華劍虹說了幾句話後,已無暇與南家兄妹敘話,便即上前向辛芷姑請安,問道:“我師父呢?”辛芷姑“哼”了一聲,說道:“你師父也是莫名其妙,他和華姑娘的尊翁比了一場武,現在也追下去了。”鐵錚吃了一驚,道:“師父和華老前輩比武了?”華劍虹更是吃驚,心道:“難道是我的爹爹輸給了空空兒?怎麼空空兒還去追他?”展伯承笑道:“兩位放心,你的師父和她的爹爹真正是不打不成相識。他們打了一場,你說我贏,我說你贏,彼此都是惺惺相惜。因此,你師父要追趕華老前輩,爲的是想將他留住,和他談論武功,決不會是再打一場的了。”

周同因爲要應付竇元與沙鐵山這幫人的挑釁,正是渴望有高手相助。如今華宗岱與空空兒都來到了揚州,對他而言真是天大的喜事,求也求不到的。他生怕這兩人走掉,連忙說道:“咱們去找他們兩位回來吧。空空前輩難得到來,我也應該親自去接駕纔對。”且說空空兒展開絕頂輕功,跑去追趕華宗岱,直追出了三十里外,這才發現華宗岱的背影,而且不止華宗岱一人,華宗岱正在和一個短小精悍的漢子惡鬥。空空兒是見不得有高手動武的,一見之下不由得見獵心喜,哈哈笑道:“華老哥,原來你打了兩場還未盡興,卻跑到這兒又找人打架了。”他興高采烈地跑近去看,不料這一看卻使得他也不禁大大吃驚。華宗岱與這漢子比掌,竟然只有招架的份兒!正是:

幾次三番逢惡鬥,縱然高手也難當。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書版伴侶趙躍雲OCR校

第一回 花環織就憐新好 竹馬騎來憶舊情第四十回 凱歌歡奏妖氛淨 窮寇潛逃禍患多第二十五回 英雄肝膽須揮劍 兒女柔情合一心第四十五回 羞顏愧飲英雄酒 脫險難酬俠士恩第八回 排難解紛來俠士 驅車護寶走江湖第四十五回 羞顏愧飲英雄酒 脫險難酬俠士恩第六回 堪嗟蝸角爭蠻觸 欲向刀頭獻血腥第十二回 夜探重衙遭暗算 火焚節署伏高人第五回 深情豈料招奇變 藏寶原來是禍胎第十回 有心比武求佳婿 不料飛騎遇寇兵第十五回 終須正氣消邪氣 豈只魔高道更高第二十七回 知誰是中流砥柱 問幾時大海清澄第十六回 何來胡虜欺豪傑 豈有英雄懼寇仇第四十三回 碌碌風塵尋弱女 惺惺相借結親家第三十章 病中出走情可忍 心事誰知意自憐第二十七回 知誰是中流砥柱 問幾時大海清澄第九回 大盜橫刀圖劫寶 嬌娃談笑戲羣豪第十一回 千軍辟易誇豪傑 長夜籌謀訪故交第四十一回 卷地胡塵遮日月 幹雲豪氣起幽燕第四回 冰雪仙姿消俠氣 風雷手筆寫雄圖第二十八回 堪嘆世途多勢利 卻傷巨室少親誼第十九回 情竇初開憐玉女 殺機潛伏遇強人第二十回 詭計沉舟謀好漢 輕功絕技渡長江第十六回 何來胡虜欺豪傑 豈有英雄懼寇仇第二回 鐵盾銀鉤驚惡夢 白雲蒼狗說前因第二十六回 惘惘餘情隨逝水 空空妙手解恩仇第五回 深情豈料招奇變 藏寶原來是禍胎第十七回 有膽識誇小豪傑 無情劍逐大魔頭第四十四回 力拼強胡豪傑膽 心傷焦土女兒情第二十二回 同仇敵愾前嫌釋 報怨懲凶怪俠來第四十四回 力拼強胡豪傑膽 心傷焦土女兒情第二十四回 欲收鷸蚌相爭利 不怕熊羆氣自豪第十六回 何來胡虜欺豪傑 豈有英雄懼寇仇第三十章 病中出走情可忍 心事誰知意自憐第六回 堪嗟蝸角爭蠻觸 欲向刀頭獻血腥第二十五回 英雄肝膽須揮劍 兒女柔情合一心第二十七回 知誰是中流砥柱 問幾時大海清澄第四十三回 碌碌風塵尋弱女 惺惺相借結親家第十二回 夜探重衙遭暗算 火焚節署伏高人第四十七回 神劍施劍寒敵膽 將軍一怒反幽州第十三回 幾許少年稱闖將 敢憑一劍鬥魔頭第十四回 龍泉出匣逢強敵 荒谷驅車押寶來第三十三回 欲避強胡非善策 終須豪傑逐狼兵第六回 堪嗟蝸角爭蠻觸 欲向刀頭獻血腥第四十三回 碌碌風塵尋弱女 惺惺相借結親家第四十回 凱歌歡奏妖氛淨 窮寇潛逃禍患多第四十六回 仗義何堪遭折辱 鑄情無計願偕逃第四十六回 仗義何堪遭折辱 鑄情無計願偕逃第二十六回 惘惘餘情隨逝水 空空妙手解恩仇第二十三回 虎鬥龍爭駭衆目 萍因絮果感雙心第五回 深情豈料招奇變 藏寶原來是禍胎第五回 深情豈料招奇變 藏寶原來是禍胎第一回 花環織就憐新好 竹馬騎來憶舊情第四十七回 神劍施劍寒敵膽 將軍一怒反幽州第六回 堪嗟蝸角爭蠻觸 欲向刀頭獻血腥第三十六回 大野鏖兵戈指日 深宮血戰劍如虹第三十三回 欲避強胡非善策 終須豪傑逐狼兵第七回 一生遺根蕭牆禍 萬里追蹤玉女癡第二十一回 娥眉善妒須揮劍 舊侶重逢作解鈴第三十八回 何用參禪堅定力 但憑慧劍斬心魔第四十七回 神劍施劍寒敵膽 將軍一怒反幽州第三十八回 何用參禪堅定力 但憑慧劍斬心魔第三十八回 何用參禪堅定力 但憑慧劍斬心魔第十三回 幾許少年稱闖將 敢憑一劍鬥魔頭第十一回 千軍辟易誇豪傑 長夜籌謀訪故交第五回 深情豈料招奇變 藏寶原來是禍胎第三十二回 異國情鴛同患難 中原豪傑共恩仇第二十二回 同仇敵愾前嫌釋 報怨懲凶怪俠來第五回 深情豈料招奇變 藏寶原來是禍胎第四十二回 從來百姓真無敵 試論英雄孰最強第十三回 幾許少年稱闖將 敢憑一劍鬥魔頭第十六回 何來胡虜欺豪傑 豈有英雄懼寇仇第十六回 何來胡虜欺豪傑 豈有英雄懼寇仇第二回 鐵盾銀鉤驚惡夢 白雲蒼狗說前因第十回 有心比武求佳婿 不料飛騎遇寇兵第三十九回 伏虎驅狼寒敵膽 衝鋒陷陣顯神威第十八回 豈惜芳馨遺遠者 只傷夜氣壓重樓第二十九回 仗義拔刀維正氣 盜名欺世愧親誼第四十六回 仗義何堪遭折辱 鑄情無計願偕逃第二十五回 英雄肝膽須揮劍 兒女柔情合一心第二十九回 仗義拔刀維正氣 盜名欺世愧親誼第二十回 詭計沉舟謀好漢 輕功絕技渡長江第二十八回 堪嘆世途多勢利 卻傷巨室少親誼第三十八回 何用參禪堅定力 但憑慧劍斬心魔第三十六回 大野鏖兵戈指日 深宮血戰劍如虹第三十二回 異國情鴛同患難 中原豪傑共恩仇第十三回 幾許少年稱闖將 敢憑一劍鬥魔頭第五回 深情豈料招奇變 藏寶原來是禍胎第四十七回 神劍施劍寒敵膽 將軍一怒反幽州第四回 冰雪仙姿消俠氣 風雷手筆寫雄圖第二十八回 堪嘆世途多勢利 卻傷巨室少親誼第四十一回 卷地胡塵遮日月 幹雲豪氣起幽燕第三十九回 伏虎驅狼寒敵膽 衝鋒陷陣顯神威第五回 深情豈料招奇變 藏寶原來是禍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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