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伯承更是尷尬,含糊說道:“他們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但就我在褚家所見,‘過從甚密’這四個字,卻是說不上的。”
鐵凝“噗嗤”一笑,說道:“展大哥,你又何必爲他們隱瞞?
你外公那張藏寶圖,不就是褚葆齡偷偷拿去獻給劉芒的吧?嘿,嘿,只要心心相印,又何須過從甚密?”
辛芷姑笑道:“小小年紀,你又懂得什麼叫做心心相印了?”
龍成香嘆口氣道:“劉振父子到褚家奪寶之事,我也已經知道了。不管劉芒是否移情別戀,總之我的妹妹是給他害苦了。就我來說,我倒是願意劉芒早日另訂鴛盟,好讓我的妹妹死了這條心的。”原來龍成香最希望的是妹妹能夠嫁給南夏雷。
龍成香繼續說道:“我一直得不到妹妹的消息,很是放心不下。後來夏侯英派人給我送來了一封信,我才知道劉振父子在呂大俠家中養傷。夏侯英說是恐防有人與劉振爲難,因爲我們和劉家是親戚,所以通知我們,希望我們能夠去探望他,並助他一臂之力。我也希望能夠從劉芒這兒,查得到我妹妹的下落,因此我就匆匆來了。”
夏侯英是劉振的結義兄弟,展伯承聽說龍成香接到了夏侯英的書信,已知獨孤宇也已到了夏侯英那兒了。
辛芷姑道:“我和你的師公是五天前從幽州經過,碰見夏侯英的一個手下。我本不認識劉振,但我放心不下成香,因此也就來了。本來我是要你師公和我一同來的,但他卻說要到魏博去找另外一個人,我和他就只好分道揚鑣了。他以爲不管是什麼人與劉振爲難,我總可以應付得了。哪知昨晚來的那個胡人,卻是這麼厲害!”
展伯承道:“我在離開盤龍谷的前一天,曾在劉家碰見令妹,後來南夏雷叔叔又恰好趕到,不過其時劉家父子早已離家了。令妹聽說劉芒受了傷,立即便去追他,看來是沒有追上,要不然她不會不來此地探病的。”
龍成香道:“南夏雷又去了哪兒?”
展伯承道:“聽說南叔叔是去揚州助一位綠林朋友劫奪官銀。”
龍成香又嘆口氣道:“這麼說來,我又得再費許多心力去尋找我的妹妹了。嗯,鐵師妹,你又是怎樣來到這兒的,現在該輪到你說了。”
鐵凝若有所思的神氣,忽地向辛芷姑問道:“師公到魏博找的是誰?”
辛芷姑道:“你師公臨走匆匆,他忘了告訴我,我也沒有問他。”
鐵凝覺得有點奇怪,心裡想道:“師父一向對師公管得很嚴,師公要我的什麼人,她怎會不問他的?問一個人的名字,只需開口便是,當時即使他忙,開一開口,也並不費事呀。”
展伯承道:“空空前輩是到魏博去麼?兩個月前,我們曾從裡經過。我們走的時候,鐵錚還留在那兒,不過,現在也恐怕已經離開了。”
辛芷姑道:“對啦,聽說你們在魏博遇上田承嗣的牙兵,是麼?鐵鑄又爲什麼留在那兒?”
鐵凝心念一動,說道:“我們不但在魏博碰上官軍,還碰上一位身具絕世武功的高人呢。”
辛芷姑微笑道:“這個人是誰?居然能夠令鐵摩勒的女兒也佩服他?”頗似有點不以爲然的神氣。說罷,心中也忽地一動,想道:“難道當真就是那人?”
鐵凝道:“那人還說是認識你的呢。”當下將遇見華宗岱的經過,以及在魏博的這一段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辛芷姑。
辛芷姑又驚又喜,心想:“怪道空空兒要往魏博,原來果然是他。”
鐵凝道:“哥哥那晚在田承嗣的節度府中了毒箭,就是虧得華宗岱救了他的。我們走的時候,哥哥因爲餘毒未曾拔清,故此留在山中養傷,由華家父女照料他。師父,我還忘了告訴你呢,那位華姐姐待我哥哥十分之好。”
辛芷姑微笑道:“是麼,那位華姑娘好不好看?”
鐵凝道:“長得花朵似的,我瞧她九成對我哥哥有意思。”
辛芷姑笑道:“你這鬼丫頭倒是人小鬼大,專門注意這些事情,‘十分之好’,‘九成有意’,倘若真是如此,那倒真是十分之好了。”
鐵凝又道:“這位華老前輩可有點怪,他說認識你,又說想會見師公。但我們和他分手的時候,他又叮囑我不要在師公面前提起他的名字。不知什麼緣故?”
辛芷姑道:“怎知他是什麼緣故。不過這人的脾氣是有點怪的,或許他與你師公有甚過節,末曾化解吧?”
其實辛芷姑是知道緣由的,不過不方便和小輩說而已。原來華宗岱是她少年時候的朋友,對她十分傾慕,而且曾經向她求過婚的,但因辛芷姑心上只有空空兒,沒有答允他的求婚,後來兩人就沒有見面了。
辛芷姑早年性情乖僻,除了空空兒之外,算得上是她的朋友的,就只有華宗岱一人了,所以她雖然沒有答允華宗岱的求婚,但失掉了這樣一位朋友,也不無感到有點惋惜。過了幾年,辛芷姑聽說華宗岱結了婚,這才放下一重心事,對從前這段事情,也就漸漸淡忘了。
空空兒起初並不知道他們這段節情,不過他與華宗岱則是彼此聞名的。華宗岱與西域靈山派的靈鷲上人頗有交情,空空兒、辛芷姑則與靈鷲上人結有樑子(事緣《龍鳳寶鋇緣》)。不知怎的,武林中忽地無中生有,傳出風聲,說是靈鷲上人要請華宗岱出馬,報他被空空兒所辱之仇。
空空兒早就想找華宗岱比一次武,聽得風聲,便獨自找上門去,卻不料華宗岱避而不見,叫空空兒撲了個空。後來空空兒繼續找他幾次,也都沒有見着。過後不久,空空兒與辛芷姑也成婚了。
空空兒是天下第一神偷,所交的朋友品流複雜。在他結婚之後,江湖上一個多嘴的朋友無意中向他透露出華宗岱的幾句說話,說是華宗岱並非不知道空空兒要找他比武,也井非怕空空兒才躲避他,而是因爲他當時知道空空兒即將與辛芷姑成婚,爲了不想令辛芷姑傷心,纔不願與空空兒比武的。這話可以解釋爲華宗岱仍然愛着辛茬姑,怕傷了空空兒以致令辛芷姑傷心。空空兒聽了當然極不高興。對華宗岱過去曾向他妻子求過婚的這件事情還在其次,最忍受不了的,是空空兒平生眼高於頂,他認爲華宗岱說這樣的話是小視他的武功,非要找他的晦氣不可,空空兒也曾因此與妻子吵了一場,經過辛芷姑的解釋,這才言歸於好。不過也多少在心中留下一點疙瘩了。經過那場吵架之後,他們夫妻就絕對避免提起華宗岱的名字。
這次空空兒說要去魏博找一個人,而又沒有說出這個人的名字,辛芷姑當時已有猜疑,現在聽得鐵凝一說,更證實了她叫的猜疑:“空空兒是聽到華宗岱曾在魏博出現的消息,才趕去魏博找他的。”
辛芷姑心裡想道:“華宗岱這次重履中原,不知爲的什麼?聽鐵凝兒所說,顯然他還沒有忘記我,但願他們兩人不要碰上纔好。否則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總是令我難堪。”又想道:“原來華宗岱的女兒都是這麼大了,但願她與鐵錚真的相好,兩家徒弟成親,說不定這段過節也就可以不解自解了。”
鐵凝說道:“我們臨走之時,曾與華家父女相約,只待我哥哥傷好,就請他們送我哥哥回伏牛山山寨的。那時我們還未知道山寨己被官軍攻破。如今已差不多有兩個月了,想來我的哥哥早已傷好,他們也應該早已離開魏博了。”說至此處,歇了一歇,接着笑道:“不知師公是到魏傅找誰?可惜時間不對,若是去早一些時候,師公就可以見着他們了。”
辛芷姑放下了心上一塊石頭,想道:“只要他們不碰上就好,以後可以慢慢設法化解。”
此時朝陽已出,是第二天的白天了。辛芷姑道:“凝兒,你們打算上哪兒?”
鐵凝道:“我和展大哥想去金雞嶺找我爹爹。伏牛山山寨被官軍攻破之後,爹爹和山寨裡的人又回到金雞嶺辛寨主原來的老地方了。師父,你呢?和我們一同去金雞嶺好不好?我的爹爹、媽媽很是想念你們。”
辛芷姑道:“我是想去會會你的爹孃的,不過,我要先到魏博一行,然後和你的師公一同去。”原來辛芷姑雖然料想華宗岱已經離開魏博,但總還是放心不下,恐防有甚意外,心中想道:“萬一他們碰上,兩虎相鬥,必有一傷,必須我去及時阻止。”爲了這個緣故,因此,她要先往魏博,見着了空空兒後才能夠安心。
鐵凝道:“師姐,你呢?你是富家少奶奶的身份,大約不方便到我們的山寨吧?”
龍成香面上一紅,說道:“我們和江湖豪客也是常有來往的,我倒不是避忌這個。不過,我還未曾找着我的妹妹,恐怕還不能去作你的客人。我是想往揚州一行,希望能夠見着南夏雷,說不定可以打聽我妹妹的消息。”
龍成香始終是想南夏雷做她妹夫,雖然在南夏雷那兒要想打聽她妹妹的消息,這希望十分渺茫,但她還是想去見南夏雷一次。
辛芷姑道:“不知那個還丹靈效如何?只要呂鴻春無事,咱們也就可以走了。凝兒,你去看一看。”
鐵凝正要進去,忽聽得腳步聲響,呂鴻春夫婦已經走出來了。
獨孤瑩喜孜孜地說道:“這小還丹真是靈效無比,鴻春的毒已經解了。”
呂鴻春上前向辛芷姑道謝。辛芷姑道:“不必客氣,小還丹是空空兒偷來的,我不過借花獻佛而已。好,你既然無事,那我們可要走了。”
獨孤瑩道:“先吃點東西吧,我們也要走呢。”
辛芷姑道:“不必客氣,我們在路上吃吧。”
獨孤瑩道:“家裡有現成的面,不用費什麼工夫的。”
鐵凝笑道:“那我就不和瑩姑姑客氣了。對啦,你們昨晚個肉脯很好吃,用肉脯送面就行,無須再弄菜了。”鐵凝與展昨晚只吃了少量東西,鬧了一晚;委實也感到有點肚餓。
吃麪之時,鐵疑問呂鴻春夫婦計劃上哪兒,獨孤瑩道:“我們想到幽州去投夏侯英,我哥哥在他那兒。”鐵凝笑道:“這麼說,你們也終於要投身綠林了。”
呂鴻春苦笑道:“有什麼辦法,這裡是不能再住了。”他們夫婦是怕那魔頭再來尋仇,迫得舉家遠避,託庇於夏侯英,心裡可還有點不大願意。
獨孤瑩道:“夏侯英是我哥哥義兄,所以我們必須到他那兒。這次我哥哥助劉家奪寶之事,請你在你爹爹面前代他善言解釋。夏侯英的心意也請你一併代爲轉近了。”獨孤瑩擔憂鐵摩勒可能又對她哥哥有所誤會,是以不厭其煩,將昨晚提過的話,對鐵凝又再說一遍。
鐵凝道:“瑩姑姑放心,我爹爹並非量窄的人,他也稱讚過夏侯英是個綠林豪傑的。”
說話之間,忽然隱隱聽得馬蹄之聲,正是向着他們這條村而來。辛芷姑面色凝重,“咦”了一聲,說道:“來的有四五騎之多,從蹄聲聽得出都是駿馬。莫非是昨晚那個胡人又邀他的同伴來了?”
辛芷姑本來是個極其驕做的人,但昨晚與那胡人一戰,勝得甚爲僥倖,過後也自是忐忑不安。鐵凝在路上碰見的共是四個胡人。辛芷姑只怕其他三個胡人,倘若也是一般本領,會同而來,那就不是她所能應付的了。
那幾匹馬來得好快,初時蹄聲還只是隱約可聞,待得辛芷姑剛剛說了幾句話,蹄聲已是到門前了。
辛芷姑雖然忐忑不安,卻也不肯示弱,說道:“好,他們既然找上門來,咱們獻出去迎接他們吧。”辛芷姑估計一下實力,雙方人數都差不多。當然,倘若對方來的都是一流好手,他們這邊自是必敗無疑!但若來人的武功是參差不齊的話,誰勝誰負,就是一個未知數了。
鐵凝等人都跟着辛芷姑出去,到了門外,剛好碰上那幾個人。
辛芷姑擡頭一看,不禁又“咦”了一聲,只見一馬當先的竟是個十分美貌的胡女。
辛芷姑正自覺得這胡女似曾相識,只聽得展伯承已在叫道:“來的不是宇文姑姑麼?”
那胡女“啊呀”一聲,跳下馬來,說道:“哦,你不是展家的小承子麼?這麼高了!這位是辛老前輩吧?別來多年了!”
原來這個胡女乃是師陀國的宇文虹霓。當年她因爲誤會楚平原是她殺父仇人,曾到中原追蹤覓跡,有一次在伏牛山上中了桃花瘴之毒,幸虧展伯承與褚葆齡將她救回家中,在褚遂的故居,做過客人的,故此她和展伯承最熟。其他諸人,辛芷姑與鐵凝也曾與她見過一面,呂鴻春夫婦則是初次相會。
辛芷姑大感驚奇,心道:“聽說宇文虹霓旦已做了師陀國的女王,今非昔比,怎的她會拋開寶座,重履中原?”
展伯承道:“你還認得鐵凝麼?凝妹的爹爹鐵摩勒和段克邪是表兄弟。”段克邪和楚平原是手足之交,也是中原武林人物之中宇文虹霓比較熟悉的一位,故此展伯承說出段克邪的名字,提醒她的記憶。
宇文虹霓握看鐵凝的手笑道:“都變了漂亮的大姑娘了,要不是你說,我還當真不敢相認呢。”
展伯承道:“宇文姑姑,什麼風把你吹來的?聽說你已經做女王了,可是真的?”
宇文虹霓道:“哦,你們在中原也聽到我的消息麼?不過我這次卻不是以女王的身份來的,你們別給我張揚出去。”
宇文虹霓行色匆匆的樣子,跟着說道:“能夠碰見你們,這真是巧極了。展兄弟,我正要向你打聽,你可曾見過你的楚叔叔?”
展伯承道:“你是說楚平原叔叔麼?怎麼,他不在師陀國了?我還想向你打聽他呢。”
鐵凝忍不住好奇,說道:“宇文……嗯,我不知該稱你宇文姑姑還是稱你楚嬸嬸?”她不方便直言相間,卻故意繞了個彎兒,探問宇文虹霓是否己經和楚平原成了夫妻。
宇文虹霓面上一紅,說道:“隨便你喜歡哪一個稱呼。我,我這次是來找他回去的。”
她這麼一說,等於是告訴大家,她和楚平原早已成婚,衆人更加覺得奇怪了。鐵凝心想:“難道她是和楚平原吵架了?”衆人雖然都感奇怪,但與她的交情不深,也不好意思探聽人家夫妻的私事。而且她一副行色匆匆的樣子,看來也不想在此地多作逗留,跟隨她的那四個武士都還未曾下馬。
鐵凝道:“楚叔叔的消息我們毫無所知,段叔叔則是我們最後見過的。”
宇文虹霓道:“對啦,我也正想問你,段克邪在哪兒?”
鐵凝道:“他與史姑姑兩個月前到揚州去了,此時大約還在揚州。你可以找揚州的淮南幫幫主周同打聽打聽。”
宇文虹霓謝過鐵凝,正要上馬,卻忽地如有所見,臉上現出詫異的神情,手按馬鞍,卻沒有騰身上馬。
鐵凝發現她是注意着那棵槐樹,心中一動,想道:“莫非她也發現了令這棵愧樹調枯的腐骨掌功夫?師陀國是西域一個小國,她是師陀國的女王;對西域各國的高手,她當然會比我們清楚,說不定她知道那四個胡人的來歷?”
跟從宇文虹霓的那四個武土,此時也在馬背上嘰嘰咕咕的談論,鐵凝雖然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但看他們有的指着那棵凋枯的槐樹,有的指着那兩隻被擊裂的石獅,顯然也是在談論着這樁節情。
鐵凝心念未己,果然便聽得宇文虹霓問道:“這是誰幹的事情?”
鐵凝道:“我昨日在路上碰見四個胡人,這樁事情就是他們之中的一個鷹鼻漢子乾的。”
宇文虹霓“啊呀”一聲,說道:“原來他們果然是從這條路經過。”
鐵凝道:“他們是些什麼人?”
宇文虹霓道:“你說的那個漢子是回紇數一數二的高手,名叫泰洛。另外那三個人也是橫行西域的成名人物,其中有一個母親是漢人的名叫丘必大,武功與泰洛不相上下,我正要追蹤他們。那個泰洛爲什麼在這裡鬧事的?”
鐵凝簡單的講了原由,便即問道:“你爲什麼要追蹤他們?”
宇文虹霓道:“因爲這四個人都是意欲對你的楚叔叔有所不利,他們在中原出現,想必是已知你楚叔叔的行蹤,故而聯手追他,他們追蹤你的楚叔叔,我就必須迫蹤他們!對不住,這件事我無暇細說了。待我找着了你的楚叔叔,我們再到伏牛山拜會你的爹爹吧!”
鐵凝道:“我爹爹在金雞嶺,楚叔叔知道那個地方的。祝你早日找着他。”
宇文虹霓說了一聲:“後會有期!”便與那四個武士疾馳而去,他們的坐騎也都是追風逐電的良駒。
辛芷姑笑道:“有宇文虹霓他們‘以胡制胡’,倒是間接助了咱們一臂之力。呂莊主,你也不用擔心那個魔頭再來找你的麻煩了”
鐵凝卻道:“宇文虹霓的人未必打得過他們吧?”
辛芷姑道:“宇文虹霓的劍術自成一家,空空兒曾見過她的功夫,據說與她的丈夫楚平原不相上下。她那四個隨從,據我看來,個個眼神充足,在長途跋涉之餘,都沒絲毫疲態,也可以看得出都是內功有根底的人。他們既然敢去追那四個胡人,想來也不至於相差太遠,”楚平原早已是中原武林的第一流高手,當年是與段克邪齊名,並稱武林中後起的“雙秀”的。
鐵凝聽了道:“這麼說來,我倒不必爲他們擔心了。”
辛芷姑笑道:“你是我的徒弟,脾氣卻更似你的師公,愛抱不平,愛管閒事。你有工夫去替外人擔憂,我倒是怕你們路上出事呢,你還是先小心自己吧。”辛芷姑最疼愛這個關門徒弟,其辭若有憾焉,其實卻深喜之。
鐵凝笑道:“宇文虹霓雖然做了外國的女王,但她是楚平原叔叔的妻子,那也就不能算是外人了。師父放心,從伏牛山去金雞嶺,至此地已是過了一半路程了。前一半路程我們都沒出事,後一半路程接近金雞嶺,更不會出事了,再說,師父你的功夫,我也學到了幾成,也不會讓別人那麼容易就欺負得了的。”
辛芷姑笑道:“你算是誇自己呢還是誇師父呢?好在這裡都是自己人,要不然就教人笑話了。但願你們不出事就好,但不可以驕做了。”
辛芷姑端起師父的身份,說了徒弟一頓,心裡卻很得意:“徒兒這點脾氣倒是和我少年時候一模一樣。驕傲雖然不好,但不畏強敵的精神卻是好的。”
當下各人分道揚鑣,辛芷姑去魏博會夫,龍成香往揚州尋妹,呂鴻春夫婦到幽州去投夏侯英,鐵凝則與展伯承到金雞嶺去見父親。
按下其他各人不表,只表鐵凝與展伯承這路。
他們已經了結了槐樹莊呂家的這樁事情,從此可以專心趕路。他們的坐騎是秦襄昔年所贈的寶馬,腳程迅速,三天工夫,走了一干多裡,果然一路沒有出事。至此他們已走了全程的四分之三。
鐵凝道:“照這樣走法,最多還有四天,咱們就可以到金雞嶺了,今晚還是找一間客店好好睡一晚吧。前兩晚咱們忙着趕路,錯過宿頭,在林中野宿,我睡得很不舒服。”
展伯承對她像哥哥對妹妹一般愛護,當然表示同意。於是在日落之前,便到一個小鎮上找到了一家客店投宿。他們照過去一樣,以兄妹相稱,要了兩間相鄰的房間。
鐵凝在展伯承房間裡和他一同吃過晚飯,談了一會,天色已晚。展伯承道:“你連日疲勞,未得好睡,今晚早些安歇吧。”鐵凝正想過自己的房間,忽聽得外面有吵鬧的聲音。
說話的人腔調很怪,每個字音聽得清楚,但卻十分生硬,南腔北調混在一起,陰陽怪氣,刺耳非常。
只聽得“乒”的一聲,這個人似乎是拍着櫃檯罵道:“老子有的是銀子,你敢不認我投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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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聲音說道:“客官見諒,生意上門,我若然還有房間,哪有把財神爺推出去的道理,委實是已經客滿了。”
那人道:“我不管你客滿不滿,鎮上只有你這家客店,我踏了進門,就是要住定的了!客滿你也得騰一間房子給我。否則,哼、哼,惹得老子動了火,我把你的客人全趕出去!”
展伯承動了打抱不平之心,說道:“這個惡客也真是太過蠻不講理了!我倒想等着他來趕我。”
鐵凝忽道:“展大哥,你聽這個人的口音,敢情是個胡人?”
展伯承正要開門出去看看,那個掌櫃已先來拍他的房門。
展伯承還道是那惡客要來鬧事,猛的把門拉開,掌櫃一個踉蹌,險險跌倒。展伯承看見是掌櫃,連忙將他扶穩,向他道歉。
大堂上點有油燈,門一拉開,那惡密的面貌也見着了。鐵凝擡頭一看,先是怔了一怔,她以爲是胡人的,但這惡客卻是漢人武士的裝束。額不高,鼻不勾,相貌也是漢人的樣子,但卻似在哪兒見過似的。
這惡客身軀高大,腰上掛着一口長刀,跨開兩腿,站在大堂中間,凶神惡煞的模樣瞅着掌櫃。正因爲他是帶着刀而又相貌兇惡,所以其他房間的客人,聽了他的話雖然生氣,卻都只敢在門縫裡偷望,誰都不敢開門出去惹他。
那掌櫃的進了展伯承的房間,打恭作揖地說道:“請客官幫個忙,你們是兄妹,同住一間房間不打緊,讓出一間房給我招待這位貴客吧。”
履伯承面上一紅,說道:“不行,不行!”那掌櫃的又再打恭作揖道:“客官,你行行好吧,救我一救!”說至此處,壓低了聲音說道:“你瞧那位察官的兇樣,簡直是可以把我吃掉的神氣!”
展伯承不便對這掌櫃說明他們是假的兄妹,十分爲難。鐵凝則按捺不住,發作起來了。
鐵凝大聲說道:“惡人我見過不少,你怕他,我不怕他!他發惡這房子我就偏不讓給他,看他能夠把我怎麼樣?不成當真把我吃了?”說話之時,鐵凝已經打開房門,站了出來。鐵凝在房間裡說活的時候,那惡客已聽得出她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女孩子,只個小姑娘竟有如此膽量,不禁令他好生詫異。此時鐵凝站了出來,那惡客看清楚了她的相貌,怔了一怔,忽地跨上兩步,面向鐵凝發出嘿嘿的冷笑。
鐵凝怒道:“你笑什麼?你待怎樣?”展伯承怕鐵凝吃虧,跟了出來,站在她的旁邊。
那惡客瞪着眼睛,向展、鐵二人直上直下地打量了片刻,忽地“哼”了一聲,冷笑說道:“原來又是你這個野丫頭。哼,前幾日在路上出口傷人的是你不是?這筆帳我還未曾與你算呢!”
鐵凝聽了這話。這才驀地想起,原來這個惡客就是那日他們在路上所遇見的四個胡人之一。只因這個胡人面貌頗似漢人,穿的又是漢人的衣裳,所以剛纔在黯淡的燈光之下,鐵凝認不出是他。
鐵凝心中一動,想道:“這廝想必就是宇文虹霓所說的那個母親是漢人的丘必大。”當下冷笑說道:“不錯,那日把你們罵作胡狗的就是我,我一看就知你們不是好人,所以才罵你的。如今看來,我是的確沒有罵錯了!”
這個惡各果然是回絕國中的第三名高手丘必大,給鐵凝一罵,氣得哇哇大叫,喝道:“臭丫頭,你是誰家女兒?我不屑殺你,說出你父母的名字來吧!”
鐵凝道:“俗語說‘狗仗人勢’,你的主人是誰?說出你主人的名字來吧!”針鋒相對,氣得丘必大更是七竅生煙。
丘必大本來是想查出鐵凝的來歷之後,然後折磨她的。此時給她罵得七竅生煙,不由得惡念陡生,喝道:“好個刁嘴的臭丫頭,那日我無暇理會你,今日你撞在我的手上,非叫你知道厲害不可!哼,哼,到了我的手中,怕你不吐出你父母的名字?”原來他早已看出鐵凝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他不但要折磨鐵凝,還要加害她的父母,免除後患。
鐵凝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人家怎麼罵她,她也這麼罵回人家,冷笑道:“丘必大,看在你母親是漢人的份上,我倒也不想殺你。但你若是總是狗性不改,你的狗爪子我非斬斷不可!”
丘必大正要撲將過來,聽得此言,不覺又晃一怔,心道:“這臭丫頭怎能知道我的姓名來歷?”
可是丘必大雖然吃了一驚,動作卻沒有因此緩慢,要想殺害鐵凝之心反而是更加強了。須知丘必大之所以換上漢人服飾,爲的就是不想給人看出他是胡人。如今鐵凝不但知道他是胡人,還識破他的來歷,他還怎能放過鐵凝?鐵凝揭了丘必大的底細,正自罵得得意,陡然間只覺勁風撲面,丘必大已是一掌打來。鐵凝本也準備好他打來的,卻想不到來得如此之快,招架已來不及,百忙中一個“風颳落花”的身法,斜閃三步,丘必大的手指只差一寸距離,就要抓着她的琵琶骨。
可是鐵凝雖然閃開,受了他的掌力一震,卻也不禁一個踉蹌,險險跌倒。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電光石火之間,丘必大正要跨上一步,展伯承已是一聲大喝,五指如鉤,疾抓他的虎口。
展伯承這套小擒拿手法是跟褚遂學的,每一招都是毒辣異常的傷殘手法。丘必大的武功雖然比他高得多,但在近身肉搏之時,許多上乘的武功都用不上,只能像市井之徒打架一樣,與展伯承扭打。
雙方電光石火的拆了三招,近身纏鬥的小擒拿手法是展伯承高明一些,雙方滾作一團,展伯承拿着他的手腕。
展伯承止想用力拗斷他的手臂,哪知不用力還好,內力一發,陡然間只覺得對方身上也生了一股抗力,本來是他拿着對方的虎口的,一受了對方的反彈力,反而是他的虎口隱隱作痛了。原來丘必大練的是一種邪派的護體神功,受了外力,立即生出反應,展伯承功力既不如他,當然就要吃虧了。
丘必大雙臂一振,一個翻身,轉而把展伯承壓在下面。但此時鐵凝已是穩了身形,撥出寶劍,唰的一劍,直刺丘必大背心的“大椎穴”。
這“大椎穴”是人身十二死穴之一,丘必大雖有護體神功,也不敢讓利劍刺中。一覺背後金刃劈風之聲,連忙滾開,卻把展伯承翻了上來,喝道:“你刺!”
鐵凝的劍法快到極點,倏的劍鋒一轉,又指到了丘必大的背後。丘必大腳步未穩,揮袖一沸,只聽得“嗤”的一聲,接着“當”的一聲,丘必大的衣袖給削去了一截,但鐵凝的寶劍卻給他的袖子拍落。
展伯承疾忙跳起,亦己拔出劍來,上前衝刺,丘必大雙臂一,掀,接着連環飛腳,雙臂掀翻兩張桌子,雙腳也踢起兩張袁子,四張桌子都向着展伯承打去,展伯承難以上前,急忙閃避。
那掌櫃的嚇得躲在房中顫聲叫道:“你們行行好、行行好,別毀了我的這爿小店。”
鐵凝擡起寶劍,正要上前助陣,展伯承剛好退到她的身邊,忽地將她一拉,說道:“咱們應採上計!”古語有云:“三十六計,走爲上計!”展伯承這句話即是叫鐵凝快跑,但爲了面子,所以繞個彎兒說個“走”字。這人本領太強,鐵凝自忖不是他的對手,也就不敢再戀戰了。當下作勢向前撲擊,口中說道:“不錯,是要採用上計!”身子卻倏的一個倒縱,從前進改爲後退,與展伯承出了店門。
丘必大雖是半個漢人,卻聽不懂這句繞了個彎的漢人成語,他擲出了四張桌子,冷笑道:“我倒要看你們有什麼上計!”心想:“兩個小娃兒打不過我,難道還能有什麼計謀?”
話猶未了,只見展、鐵,人已經跑了出去,丘必大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三十六計,走爲上計!”
展、鐵二人正要到馬廄去取坐騎,這間小客店所附設的馬廄,是一間茅房,花客店後面。他們剛要繞過一道牆壁,忽聽得“轟隆”一聲,牆壁洞穿,丘必大鑽了出來,喝道:“往哪裡跑?”
原來丘必大在店內被滿地翻倒的桌椅阻住去路,倘若是跟在他們後面,從大門迫出,恐防追趕不上,一時性起,索性用硬功撞穿牆壁,來個半途堵截。他是算準了他們要到馬廄取馬的,撞穿的是後牆,一出去就恰好是馬廄的前面。
鐵凝道:“好,跑不了只好再打!你當姑娘就是怕了你麼?”不待丘必大跑來,一劍先刺過去。她是意欲先發制人,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丘必大大喝道:“撒劍!”左手一勾,右掌拍出,這一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拿捏時候,使得恰到好處,滿以爲這一下鐵凝的寶劍非給他奪了出手不可,哪知鐵凝因爲剛纔已經領教過他的功夫,這次根本就不是打算和他硬碰的。她這一招劍法指東打酉,實中套虛,丘必大一掌拍出,鐵凝的劍鋒已經倏的轉了個方向,繞到他的側面去了。
鐵凝叫道:“大哥,快去搶馬!”口中說話,劍勢絲毫不緩,側面刺他脅下的“愈氣穴”
丘必大暴跳如雷,腳跟二旋,雙掌齊發,只得“轟隆”一聲那茅草搭蓋的馬廄塌了半邊,可是鐵凝極爲機靈,她用的是穿花撲蝶的遊身劍法,早已避開正面,丘必大的掌力井未打到她的鼻上。鐵凝的功夫雖是與對方差得甚遠,但她身法輕靈,劍招奇詭,在十招八招之內,卻是有把握可以應付過去的。
本來只要鐵凝能夠對付十招,展伯承就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到馬廄取馬,他們的坐騎是日行千里的名駒,一上馬背,丘必大就追他們不上了。可是展伯承見敵人的攻勢如此兇猛,卻怎敢拋下鐵凝?
丘必大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向鐵凝一擊不中,回過身來,恰好迎上了展伯承。鐵凝道:“唉,大哥,你怎麼不聽我的話?”話猶未了,陡然間只見刀光耀眼,金鐵交鳴,丘必大也已拔出刀來,就花鐵凝說那一句話的時間,雙方的刀劍已經接連碰擊了七下。
這閃電般的七招刀劍交擊之中,丘必大接連用了劈、斫、牽引、黏絞、擊、刺六種手法,展伯承雖然也是所學甚雜,邪正兼通,但武學造詣,畢竟不如對萬深厚,雙方刀劍第七次交擊之時,屜伯承的長劍給對方一翻一絞,險險脫手,丘必大喝聲:“着!”第八刀橫腰截斬。
這一刀名爲“夜戰八方”,刀光閃閃,把展伯承前後左有的退路全都封閉,丘必大滿以爲展伯承非中刀不可,哪知展伯承還有家傳的五禽身法未曾施展,在這危險絕倫之際,身軀平地拔起,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宛如大雁展翅,丘必大的月牙彎刀恰恰從他的腳底削過。
丘必大吃了一驚,喝道:“你是展元修的什麼人?”原來展元修少年時候曾到過西域,連敗西域十三名高手,丘必大當年也是他手下敗將之一。
說時遲,那時快,鐵凝早已是一招“玉女投梭”,劍走偏鋒,冒險攻敵,來解展伯承之危。展伯承一個筋斗翻了下來,立即衝上去與鐵凝聯手。展伯承雖然得免受傷,心裡也不由得暗暗叫聲:“好險!”,剛纔他那一躍,倘若稍遲片刻,或者跳得稍低幾寸的話,腳踝就有給利刀斬斷的危險。
鐵凝笑道:“你這胡狗說出我展大哥父親的名字,足想要攀親道故麼?”丘必大大怒道:“好呀,原來你是展元修的兒子,那你們兩個都休想活了!”
鐵凝衛要反脣相嘰,丘必大已經展開疾風暴雨般的快刀刀法,把他們的身形罩住。展伯承的本領雖然不遜於他父親年少之時,但丘必大的武學修練卻要比敗給他父親的當年多了二十年的功力,是以展伯承雖有鐵凝聯手,仍是不免處在下風。
幸而展、鐵二人都是出自名門所授,尤其鐵凝所使的那一套辛芷姑衣鉢真傳的劍法,更是奇詭絕倫,丘必大見都沒有見過。丘必大雖然仗着深厚的功力佔了上風,卻也不敢太過輕敵冒進。但雖然如此,展、鐵二人在過了三十招之後,也是越來越感到吃力。展伯承幾次奮力衝刺,都給丘必大刀光圈住,突不了目。展伯承說道:“凝妹,你走吧,走得一個是一個。”
鐵凝本來有點後悔:“早知這胡狗如此厲害,我也不去招惹他了。”但聽得展伯承此話,卻忽地精神抖擻,說道:“跑不了咱們就一起和他拼了,勝敗也還未知呢。哪有我獨自先跑的道理?”姐下了決心死戰,一連幾招奇詭絕倫的劍法,迫得丘必大也不能不小心招架。
丘必大怒道:“你們還想跑麼?一個也跑不了!”刀光霍霍展開,越迫越緊。圈子漸漸縮小,鐵凝的劍法也漸漸感到施展不開了。
轉眼已是鬥了將近五十招,丘必大還未能傷得一人,亦是頗感意外,心道:“我倘若收拾不了這兩個乳臭末乾的丫頭小子,叫泰洛知道了豈不笑話?”原來他在回絕國中與泰洛齊名,但真實的本領卻是泰洛勝他一籌。也正因此,他總不願意給泰洛比下去,這次他們兩人分頭辦事,兩人之間也是互搶功勞,明爭暗鬥的。
丘必大一怒之下,全力施爲,鐵凝氣力不支,五十招過後,氣喘籲叮,劍法散亂,眼看就要傷在對方刀下。展伯承雖還可以勉強支持,亦已頹勢畢現。
正在緊急之際,忽聽得馬鈴聲響,鐵凝心道:“糟了,這個胡狗已難應付,再來一個,如何得了?”她只道來的是丘必大的同伴。
心念未已,卻忽聽得那人“咦”了車聲,馬蹄聲戛然而止,那人叫道:“可是展伯承兄弟麼?這位小姑娘是誰?”
展伯承百忙中抽眼一看,大聲叫道:“楚叔叔,快來幫我。她是鐵凝。”原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宇文虹霓所要找尋的楚平原。
他離國七年,展伯承年紀較大,他又在楚家住過,所以還隱約認得。至於鐵凝,他從前只見過兩次,那時鐵凝還是個拖着鼻涕的黃毛丫頭,如今長成了十五歲的漂亮姑娘,他已不認得了,不過他卻看得出鐵凝的劍法是辛芷姑這一派真傳。
楚平原聽說是鐵摩勒的女兒,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登時如箭離弦,來不及下馬,就從馬背上飛身而起,以泰山壓頂之勢,一刀向丘必大劈下。
丘必大還了一招“橫架金樑”,虎口隱隱作痛退了三步,喝道:“好呀,楚平原,我正要找你!”
丘必大是漢人服飾,楚平原與他交手之後,才認出是他。冷笑說道:“你們在師陀國與我爲難,我已經遭到中原來了,你們還不肯放過我嗎?好吧,那咱們就較量較量吧。”
正是:
本是一心求避禍,誰知山水又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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