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珍低着頭嚶嚶的哭,春枝說:“現在,春紅在那個院子裡,已經把春水給看起來了,大少爺還在睡覺。”
陳文蕙拉着美珍說:“哭什麼,走,跟着我去看看。”
說着就往外走,萬美珍卻不想去,一縮手說:“妹妹不要去了,你一個沒出門子的姑娘家,怎麼好去處理這個事情?再說,這是我們房裡的事情,你別插手了。我也就是剛纔一時間接受不了才忍不住跑過來的,明天我會處理好的。”
陳文蕙氣笑了:“處理好的,你怎麼處理啊?”
萬美珍一閉眼睛說:“能怎麼處理呢?我和你大哥成親到現在,一個通房小妾都沒有,也是時候給我們房裡添一個通房了。以後要是有了身孕也再擡姨娘吧。”
陳文蕙徹底生氣了,一甩美珍的手,瞪大眼睛對美珍說:“嫂子,你別拿這賢淑委屈的樣子出來,我大哥是喝多了酒,被小人鑽了空子,他自己並不知道。我們家的家規嚴格,絕對不允許通房小妾存在的。你別拿你們萬家的規矩來放到我們陳家用。我們陳家出現這樣的爬牀的丫鬟,一律只有一個下場。”
萬美珍被陳文蕙罵的蒙了,從認識陳文蕙,到成爲陳文蕙的大嫂,萬美珍從來沒有被陳文蕙罵過,此刻,腦子一片混亂,說:“什麼下場?”
陳文蕙一字一句的說:“當-然-是-死。”
這話把萬美珍嚇得一屁股坐了下來,春枝本來也一直都很痛恨這背叛主子的春水,氣的真想撲過去打她一頓,但是此刻聽到文蕙的話,也嚇了一跳。這個事情有這麼嚴重嗎?居然要處死。她們從萬府來到陳府已經快一年了,本來都小心翼翼,畢竟陳府不同於萬府,萬府只是個商戶人家,有些銀子而已。富裕些。可是陳家可是又有錢,又有權。她們都有些害怕。可是時間長了,發現,陳家人對待下人們很寬厚。月錢比之前在萬府的時候還高一些,逢年過節的給的賞錢也多,一年四季發的衣服也好,質量也好。而且,對於一些小錯誤更是從來不罰的,頂多管教的嬤嬤,姐姐們說一頓。
比如說,有一次她打碎了一個玉碗,這要是在萬府,早就被拖出去打上十棍了。可是碧紋姐姐只是說了她一頓。並沒有動家法。後來,府裡的別的丫鬟告訴她,這個府裡很少打罵下人,她都覺得陳府的主子脾氣好,比在萬府還舒服。
現在這個事情。在萬府經常發生,萬府那些丫鬟爬牀的機會比較多,主子們也樂意和丫鬟們有這層關係,因此,這都不算什麼,被發現了,頂多是女主人生氣。暗地裡打罵一頓,然後給個通房的身份,就算是默認了。
可是,這個在她眼裡對奴婢很好的,卻要爲了這個在萬家來說小事一樁的事情,處死丫鬟。天啊,這是什麼概念。之前萬美珍剛剛嫁過來的時候,就曾經和她們這四個丫鬟懇切的說過,這裡不能容忍小妾的存在。因此要她們都不要想這個心了,還是找一個好人。嫁了吧,她會給份很好的嫁妝的。
這些話,顯然某些人沒有放在心上,而且,就是她們的主子也沒有把這個事情放在心上,這纔有了春水的事情。說起來,春枝還是很恨春水的,恨春水不知道羞恥,去爬男主人的牀,可是要是因爲這麼點小事就把春水給打死,那她心中還是不願意的,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啊。
萬美珍本來在嫁人之前很有思想覺悟的,出身富貴家庭的她,看多了妻妾爭鬥的把戲,自己還幫着母親對付過多起小妾事件,自認爲自己已經很能處理這些事情了。她早有準備,從小就培養自己身邊的大丫鬟們,就是爲了將來嫁人了,給自己夫君做通房丫鬟,或者是小妾,這樣才能在後院的鬥爭中不至於孤立無援。
甚至她都想好了,將來的鬥爭中,她可以安安穩穩的做賢惠大方的夫人,隔岸觀火,把自己的丫鬟們送到前線去和那些小妾們爭鬥,一定是穩贏的,至於自己的丫鬟會不會背叛自己?這個不用考慮,自己的丫鬟的賣身契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裡的,不怕她翻出花來。
但是,嫁給陳文俊是個意外,意外之始是,她愛上了這個男人。婚前的數次接觸,讓她真正對於陳文俊產生了奇妙的感情,所以,她一直都很慶幸,比起那些盲婚啞嫁的姐妹們,這個婚前的感情基礎實在是太彌足珍貴了。
之後還有一個更大的意外是,陳家居然不允許納妾,這是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以後沒有女人和她分享自己的愛人,意味着沒有後院的紛爭,這樣的生活實在是太好了,好的不敢想象。
事實上,她婚後的生活一直都是美好的,丈夫愛着自己,婆婆對待自己像是對待親生女兒一樣,從來沒有讓她去立過規矩,小姑和她是最友好的閨蜜。未來沒有後院的紛爭,而且,婆家的人都很開通,充分利用她的才能,給了她一大攤子事情管理,真是讓她覺得老天太厚愛自己了。
她早就把讓自己丫鬟們做小妾當幫手的事情忘記到九霄雲外去了,一心享受着自己的幸福生活,可是,這一切,突然被春水和自己夫君躺在被窩裡的一幕給破壞掉了。
如果,她沒有愛過自己的夫君,如果她沒有婚後的這一段幸福生活,如果她沒有對未來的憧憬,她會很好的處理好這件事情的。這算什麼事?這種事情在萬家的大院裡,每個月基本上都有發生。她有一百種方法善後。她會很大方的成全春水,給自己夫君面子,把春水納爲通房,然後再擡舉出一個丫鬟來也當通房,指揮整個丫鬟來和春水斗。她可以讓丫鬟當小妾,但是那是在自己的授意之下,不是讓丫鬟自己去爬牀。不出意外,春水一定會被整下去,這也能出了她一口惡氣,還給她賺來一個賢惠的名聲。還會被夫君誇獎是個大方的女人。
但是,現在的她做不出來,只覺得心裡像是被撕裂了一樣,覺得眼睛要被刺瞎了一樣,痛苦的難以容忍,腦子都好像要被燒糊了一樣,所有的理智都給燒沒有了,所有的應變能力都消失不見了,她一下子變得驚慌失措,像是一個沒有頭的蒼蠅,憑着直覺,想要快速離開現場,想要逃避,心裡一直祈禱着,希望這是個夢,希望這個夢趕緊醒過來,希望一切都沒發生,希望她還能過着以前幸福的生活。
所以,她下意識的跑了,一直跑到了文蕙的院子裡,她想找閨蜜痛苦一場,在這個滿目陌生人的地方,現在她唯一的朋友就是文蕙了。然後就有了以上的一幕。
後來,等到文蕙安慰她的時候,質問春枝的時候,她的理智漸漸的回來了,等到春枝把話說完的時候,她纔想到,自己是多麼荒唐,陳文蕙除了是她的閨蜜之外,首先是夫君的妹妹啊,還是沒有出閣的大姑娘,怎麼能讓她一個姑娘家沾染這些事情呢?自己這個當嫂子的有教導小姑子的責任,別說把事情交給小姑子處理了,就是別人在小姑子面前說這些事情她都應該出面制止。
所以,恢復理智的她強忍着心裡的痠痛,制止了文蕙,然後準備站起身來,理智的處理好這件事情。哪裡知道,文蕙根本和一般的姑娘不一樣,她一點都沒有聽自己的安排,而是說出了處理春水的方法,居然是要處死春水。這個念頭從來沒有在美珍的心裡出現過,哪怕是剛纔她恨透了春水,也沒有想過,畢竟,丫鬟爬牀,只是個小事情。
正在她爲文蕙的處理方法震驚的時候,文蕙又開始指責起她來。文蕙說:“大嫂,你這個事情也有責任。你剛嫁過來的時候,我不是和你說了我們家的規矩嗎?還三番五次的告訴你要管教好你的丫鬟們,她們在你們萬家的那一套在我們陳家是行不通的,到了我們陳家就要按照我們陳家的規矩來。你看看你,連自己身邊的一個丫鬟都管不住,將來怎麼做陳家的女主人?我大哥可是這個家的長子,這個家在我們的父母親老了之後是要交給你們夫妻兩個的,這個陳家還需要你們來掌管,可是,你現在連自己的身邊的丫鬟都約束不住,怎麼辦?真是太另我失望了。大嫂你最好趕緊反省一下。這事情是我大哥不對。但是他是喝多了,而且看到是你身邊的大丫鬟扶着他,他纔沒有警惕性的。你想想,要是這個春水不是爲了要爬牀,而是要對我大哥不利,怎麼辦?你怎麼辦?我怎麼辦?我們陳家怎麼辦?你對得起我大哥的信任嗎?”
一番話,說的美珍冷汗直冒,文蕙說的很在理,陳家的上上下下這麼信任自己,可是自己居然連自己的貼身丫鬟都管不住,說出去都丟人啊。而且,在這個夷洲島上,他們並不安全,這裡都不是大楚的天下,大楚的律法管不到這裡來,他們的安危還是有風險的,所以,她們出門都要帶着護衛的。現在,她居然這麼把自己醉酒的丈夫留給生了異心的丫鬟,真是想想都後怕啊。
美珍一陣自責,卻沒有發現,不知不覺間,自己剛纔那心裡撕痛的感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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