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月(四)
小狐狸哼了哼,不懂就不懂。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肯讓我恢復人身?我不想整日裡像是貢品一樣奉在案桌上。”桓郎的體內被鳴玉施了法,被封住了靈力,整日裡就真的像是寵物一樣被養着。
“我又不會逃,你莫不是信不過你自己的法術?我就算是變成人身了,就衝着你們青丘宮殿的守衛,我也走不出去啊。”
鳴玉不理,穩步走着,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小狐狸有些急了,水潤的眼珠滴溜溜地一轉,伸出了肉爪子,扒拉着鳴玉前胸的衣服,細白的牙齒咬着衣服不放,甕聲甕氣地抗議,“你不是讓我做侍劍童子的嗎?倫家不要做靈寵。”
忽然兩隻手捏着他的脖頸,將他懸空了,提溜着遠離了鳴玉不幸的衣服。
“本君從不用劍。”
小狐狸的四隻小短腿掙了掙,咬牙道,“你戲弄我。”
鳴玉無語而笑。
旁邊的路上有不少人經過,有捧着盤子的宮人,侍奉花草的工匠,還有巡邏的侍衛,見着帝君出現了,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跟腳步,朝着鳴玉施禮。
小狐狸眸光微閃,四隻前腿努力地收攏,“倫家年紀這麼小,不要當孌童。帝君大人,求求你,放過我吧。”
周圍瞬間都安靜了,就連夏風送來的蟬鳴聲也像是忽然消失了。
那些個宮人們一臉驚恐,詫異地盯着眼前的帝君,他端的是一副傾城傾國的妖孽樣子,美豔地不可方物,偏偏這些年後宮裡數來數去只有一個正夫人。可是帝君對青卿夫人卻是極爲冷淡的,幾乎幾百年不曾見帝君去過青卿夫人的寢宮裡面。
難道說,這其中果真是有什麼不好見光的隱情……
看看那隻小狐狸,明顯還未長成,原來自家帝君好的是這一口啊!
鳴玉感覺到了那些飄來飄去的目光中含了熱切的日愛日未。
小狐狸又適時添了一把火,“倫家還這麼小,帝君大人,乃不要吃我啊。”
衆人的眼光又熱了幾分,幾乎都要燒起來了。
鳴玉臉黑的幾乎要滴出墨了。
什麼跟什麼!
“說什麼呢!你還這麼小!”小小年紀從哪裡學來的孌童這些詞兒的!
嗷嗷嗷,帝君大人原來是想玩養成遊戲啊~
衆人私底下擠眉弄眼。
“那你鬆開我。我的靈力被你封了,我是逃不出去的。再說了,這裡纔是狐族的根本,我心中算是認祖歸宗了,好好的逃什麼呢?讓我恢復人身吧!”
桓郎的小爪子,前肢護胸前,後肢居然護住了……
看到鳴玉往下打量的目光,桓郎又收緊了幾分,掙扎了幾下,落在衆人的目光之中,又是其他的意味了。
“哼。”
鳴玉橫了一眼周圍的宮人們,不要以爲他看不到,那個花匠蹲在那裡快將牡丹花的花朵剪光了,只剩下了葉子啊喂!做事認真點好不好!腦子裡想什麼啊!還看!
鳴玉有些不自在了,爲什麼旁邊那些走來走去,不知道走了多少迴圈子的宮人們眼神那麼怪啊喂!
鳴玉隨手一點,扔下了小狐狸,自個兒走了。
桓郎在地上轉了一個圈, 恢復了人身的桓郎興奮地掃了四周。
圍觀的羣衆迅速作鳥獸散。
原來是個女人。
沒意思。
弄得桓郎一個人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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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帝君身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還是個小狐狸精?”
庭院裡, 躺在榻上曬太陽的青卿瞬間冷了臉色,前來報信的侍女只覺得周圍的陽光都變成了寒意,森冷而逼人。
“我要去看看!倒是哪個小狐狸精敢這麼大膽!”
青卿掙扎着要起來,太過激動,一下子忘記了自己的雙腿還在修養當中,整個人塌下一滾,她下意識地用手去撐,可是手腕上的兩隻手還包紮着,根本就不能用力。
“啊!”
她疼得尖叫起來。
跪在前面報信的侍女急忙匆匆地上前來,幾個侍女一起手忙腳亂地將青卿扶起來。
一臉冷汗的青卿陰鷙地掃了一眼這個報信的侍女,眼波一轉,周圍的兩個侍女就架着這個因爲慢了一拍,沒有能力及時扶住夫人的可憐蟲下去受刑了。
“夫人稍安勿躁。”一個年紀稍長的侍婢安撫她,“先查清楚這個小狐狸精的底細纔好。”
青卿眼眸中含着淚,紅着眼,“一萬年了,他不來我的宮裡,也沒有娶其他的夫人,甚至是納妾也不曾。他沒有愛我,我可以忍,畢竟他也沒有愛其他女人。可是我不能忍突然有新的小妖精冒出來,想要分鳴玉的寵!”
可是傳來的消息卻讓好不容易平息下來情緒的青卿再一次奔潰了。
“在攬月閣裡面,那隻小狐狸鬧了個底朝天,可是帝君沒有責罰他。那隻狐狸精還大庭廣衆之下忤逆帝君,帝君答應了她的要求,也不氣惱。”
青卿捏碎了手中的茶盞。
攬月閣不就是以前堯月住的地方嘛!
這些年,鳴玉時常去裡面住上一段時間,外面更是用法術設下了禁止,一般人都不能進去。青卿試探了又試探,曾經派了外界的妖,去破了禁術,進去看了,裡面壓根就沒有其他人。
青卿爲了這個氣得不清,堯月死都死了,灰飛煙滅了,鳴玉也喝了忘情酒,可是一舉一動裡面透露着對往事的莫名眷戀。
這纔是最氣人的。
她愛着鳴玉,鳴玉愛着堯月,就算是忘記了,也不會轉頭來戀上她。
“我聽說,明日,是魔族的中元節,帝君應該也會去吧。”
年長的侍女在青卿的耳邊輕聲道。
青卿陰沉的臉色終於緩了緩,眸子一轉,冷酷的笑意浮上了彎起的嘴角。
第二日小狐狸一人在青丘的宮城裡面閒逛,這裡面的每一景幾乎都跟他曾經在人間裡見着的一樣。他興味不大。
正要穿過一處湖泊的時候,從旁的樹陰裡突然竄出來幾個侍從,一個個面色不善,口氣硬邦邦地命令,“跟我們來。”
桓郎轉頭。
樹影斑駁處,一張榻上躺着一個大紅色宮裝的女子。
桓郎心中冷哼,正愁沒有地方找着這個養傷的青鳥,她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本來慵懶的青鳥忽然間坐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桓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