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玉連忙扯住他的後襟:“算了,新年新歲的,多難看。再說,你現在就去找他,他知道是我告的密,不要更加跟我作對嗎?”
老黃止步,回頭,無可奈何地搖頭嘆息。
蘇小玉只得默默地回去,重新拿了錢去買菜,然後將錢和值錢一點的東西,藏得更隱蔽些。
可是這天,又發生了一件更讓她生氣的事。她正在外面的水龍頭上洗菜,突然,玲玲在自己的屋子裡“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她趕緊撲進去,見玲玲掩住臉在哭,就蹲下來問:“玲玲,你怎麼啦?”
玲玲從臉上拿開小手說:“他,擰我。”左臉上有一塊明顯的紅塊,擰得還不輕。
小軍則站在牆邊,無所謂地說:“哪裡擰啊?我跟她開開玩笑的,真嬌貴。”
這下,蘇小玉再也忍不住了,只是儘量放柔聲說:“小軍,她是你妹妹,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沒想到,小軍嘟噥說:“我只是摸一下她的臉,就這樣大驚小怪,真的不是親妹妹。”
刀子戳心哪,蘇小玉的頭一陣暈眩。她強烈地感到了這個婚姻的危機,也感到這樣下去,這個孩子危險。
“你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她終於忍耐不住,教訓起他來,“你不知好歹,說話也不知輕重。年紀這麼小,就這樣橫蠻。長大了,還不知要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小軍更加放肆地說:“你又不是我媽媽,用不着你替我擔心。”一甩長頭髮,出門揚長而去。
蘇小玉又氣又委屈,抱起還在哭泣的女兒,走到自己的屋裡,坐在牀沿上抹着眼淚,無聲地哭泣。她再也沒勁頭給他們燒菜做飯了,到中午老黃回來,鍋子還是空的。老黃一問,她哭得更加厲害,但一句話也不說。
老黃就衝出門,一會兒,將正在遊戲機房裡打遊戲的兒子推進來,關了門吼:“說,你做什麼了,惹得她們這樣生氣?”
兒子扯着破喇叭似的嗓音說:“你爲了這個小女人,就打死我好了。”
老黃撲上去,劈頭蓋腦將他一頓毒打。這回,蘇小玉沒有上去勸阻,這樣的孩子,是應該教育教育了,她也恨不得上去擰他一個耳朵,讓他長點記性,好好改改。
但這樣一打,小軍與她更加敵對起來。見了她們母女倆總是一副面孔,有時還故意找叉子,惹她們生氣。弄得家庭矛盾不斷,氣氛越來越緊張,往日的安寧和溫馨已不復存在。
洪新暉下海經商沒有成功,就回到老本行,在上海一個雜誌社找到了一份工作。爲了節省開銷,他要租一間便宜一點的房子,便乘車來到離單位不遠的七寶地區尋找民房。他在漕寶路上走來走去察看,看見一條高速公路的胳肢窩裡夾着一個小村莊,象烏雲一樣飄在周圍五彩繽紛的樓羣中間。它頭枕路基,三面環溝,只有一條水泥路通向進城大道,活象一個都市裡的世外桃源,一個自給自足而又流動着的小社會。
他就沿着這條帶子一樣的水泥路往裡走去,走過一條環村河上的小橋,就是一羣密集的民房,中間是一條小街,兩旁開着各種各樣的小店。這裡家家戶戶都搭滿了小房子,恰如一個巨大的蜂窩。所以空房子很多,價格也便宜。他在那些窄窄的巷子裡走來走去,看見許多人家的院子門口都掛着“有房出租”的牌子。他看來看去,比較了三四家,就在一家人家的大院子裡相中了一間小房子,談妥後租了下來。
洪新暉的房東姓陳,是村裡最大的出租戶。他租的是一幢用彩鋼板搭起來的類似於工地臨時房的兩層小樓,上下各六間。房東爲了收房租等的方便,把出租房編了號,他的房間正好是28號。有人告訴他,這種房子乾淨便宜,但冬冷夏熱,吃不消颱風,去年還被颱風掀翻過房頂呢。
因爲下海失敗,洪新暉兩手空空,什麼也沒有,女人們就都不肯光顧他,所以直到現在還是單身漢一個。而他卻越是貧窮還越是清高,覺得自己作爲一個落魄的大學生,租住在這些下層菜根簇中間,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因此,平時一直襬出一副鶴立雞羣的孤傲神情,跟周圍的人誰也不搭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