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別墅的時候,天色已經朦朧的有了暗色,即將入冬的天總是黑的特別快。
段尚燃牽着暖暖,由喻顏開門,幾乎是她開門的同時,屋裡一記輕喚響起:“哥哥?”
喻顏本來略帶笑意的眉眼瞬間便沉了下來,段尚燃下意識的看了她一眼,鬆開暖暖上前一步,牽着段晚晚胡亂揮舞着的手。
“我在。”
他低低的出聲,這溫情的一幕落在喻顏眼裡竟分外的刺眼。
“媽媽,這個漂亮姐姐是誰?”
暖暖的聲音突兀的響起,喻顏一愣,下意識的糾正她:“不是姐姐,是小姑。”
此話一出,氣氛陷入尷尬,只有暖暖小孩子不懂事,童言無忌的道:“小姑好。”
段晚晚面上明顯的一僵,片刻後恢復溫柔的神情,她往喻顏這邊側了側臉:“是顏顏姐回來了嗎?”
喻顏含糊的應了一聲,轉身抱起暖暖:“我先帶暖暖上樓。”
說不清是誰比較難以接受,段晚晚自喻顏回來神色也變得不太對勁。
似乎每個人都在隱忍着,好在相安無事的吃了個飯,晚飯之後,喻顏先去洗漱,樓下客廳裡暖暖與段尚燃在一起。
段晚晚亦是在客廳裡,她想同段尚燃說些話,但是他卻一直被暖暖纏着,陪她扯着一些幼稚的問題。
失明後黑暗的世界,使得聽覺更加靈敏,她甚至連段尚燃隱忍着的笑聲都能聽到,平放在膝蓋上的手指緊緊的握起,段晚晚坐立難安,姣好的面容上情緒一點一點的崩裂。
蹭然一聲,段晚晚突然站了起來,她的動作帶着茶几上的茶水一起,‘砰’的一聲,水杯掉落在大理石上,應聲而碎,滾燙的水四下飛濺。
段晚晚尖叫一聲,蹲下身子捂着腳踝,神情痛苦,坐在暖暖左邊的段尚燃連忙繞過她,衝到她身邊,擔憂的詢問:“傷到哪兒了,讓我看看!”
段晚晚忍耐着,將手拿開,只見雪白的腳踝上面,一片燙紅。
“阿嫂,拿藥!”段尚燃低喝一聲,正在廚房的阿嫂連忙出來,瞧見那邊的景象,將沾了水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匆匆拿了藥過來。
事情發生先後不過一分鐘時間,暖暖似乎被段尚燃的反應嚇到,全程眨了眼睛一臉懵懂。
喻顏本來是在樓上洗漱,聽到動靜急忙穿上衣服下來。
剛下來,段尚燃繃着臉替段晚晚擦藥的一幕便映入眼簾,她視若未睹,徑直走到暖暖身邊,輕聲詢問:“暖暖有沒有哪裡傷到?”
暖暖這才低着頭,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腿部,喻顏心頭一跳,見到那細嫩的皮膚上被開水燙出的水泡,霎時間心頭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疼的幾乎窒息。
段尚燃的注意力盡數放在段晚晚身上,喻顏笑的自嘲。
也是,她們母女倆壓根不算什麼。
沉下心思,她抱起暖暖,小心翼翼避開她受傷的地方,她將暖暖褲腳掀起來的時候,段尚燃才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他自然也是看到了暖暖小腿上的傷勢,微微斂下情緒,他拿着藥膏走過去便給她上藥,手還未碰到暖暖,喻顏便將他攔下。
“不用了,我自己來便好。”
喻顏伸手接過他手裡的藥,小心仔細的給暖暖擦拭着。
段尚燃的手還頓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很是尷尬。
“喻顏,你能別這麼陰陽怪氣的嗎?”段尚燃莫名的動怒,喻顏的動作一頓,接着擡首笑的諷刺:“那我該怎樣?大聲呵斥你妹妹傷了我女兒纔對?那個時候你恐怕連手都動上了吧?”
段尚燃閉口不言,喻顏說的,是事實。
盛怒之下的他,會做出什麼連他自己都不能保證。
“你說讓我回來,我也做到了,你有你的段晚晚,我也有我的底線,只要不涉及到暖暖我都可以無所謂,但是段尚燃,我不怕同歸於盡,真的。”
這是頭一次,喻顏不顧一切的將她的底線宣佈,也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宣戰,贏了固然是好,輸了,一無所有。
她喻顏從來不缺孤注一擲的勇氣!
段尚燃周身氣息凜冽,他眼神陰冷的掃過喻顏,卻在看到她肩上趴着的暖暖時一頓,繼而別過臉,一言不發。
喻顏抱着暖暖上樓,將兩人鎖在兒童房裡,未曾踏出去一步。
身爲母親,她有理由爲了女兒賭上一切,就賭段尚燃還對她尚存一絲舊情。
樓下大廳裡的氣氛凝固,阿嫂收拾着殘局,大氣不敢出,段晚晚亦是白着臉,神情複雜。
“哥,我看我還是離開吧……”
段尚燃疲憊的捏了捏眉心,他聲音倦怠:“晚晚,很晚了,先去休息好嗎?”
儘管情緒很壓抑,他還是儘量保持語氣溫和,但是即便如此,段晚晚還是紅了眼眶,她低低的應了一聲:“好,我……我明天便離開。”
“良沐說他很想你,去到他哪兒住兩天吧,等我把這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我便接你回來。”
段尚燃自動避開她的話,兀自說着話,段晚晚死死的咬着下脣,片刻後,擡眸笑開,那笑容如同凋零的梔子花瓣,掃過段尚燃的心臟,傳來一陣延綿的疼痛,他輕嘆一聲,將她攬在懷裡安慰:“委屈你了晚晚。”
段晚晚搖了搖頭,在他懷裡悶悶的帶着哭腔道:“我要陪哥過生日。”
段尚燃輕笑一聲,聲音溫柔:“好,後天接你回家。”
段晚晚這才破涕爲笑。
如段尚燃所說,段晚晚在第二天的時候被送走,別墅裡似乎又回到以前的狀態。
但是喻顏卻知道,這場寧靜,支撐不了多久,頂多也只能稱得上是煩亂生活的調和劑罷了。
“媽媽,叔叔明天生日,你要送他什麼?”
段尚燃去公司的時候,只有喻顏與暖暖在別墅,《洛神》即將殺青,她後期的戲份很少,因此可以落得一些清閒的日子。
但是清閒下來的話,就意味着她必須做點什麼打發時間,正好暖暖問了這麼一句,喻顏思索一番:“叔叔什麼都不缺,暖暖和媽媽一起做蛋糕送給他好了。”
暖暖一臉興奮的應下:“好啊!”
喻顏不斷的告訴自己,她做蛋糕只是爲了打發時間,段尚燃的生日只是湊巧,但是做的時候,卻認真的一塌糊塗。
“暖暖,那邊的材料不要亂動,媽媽一會兒還要用。”
“幫媽媽端點水來。”
“暖暖,我……”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沾了一手面的手指着某個方向,面上情緒凝固,看着眼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男人,緩緩回神。
“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她疑惑的詢問,段尚燃只是回來拿份文件,卻不想讓他幢撞見這難以解釋的一幕,他挑眉道:“比起這個,你先回答我你在幹什麼?”
喻顏這是才意識到自己還舉着沾滿面粉的手,她故作淡然,隨口瞎掰:“烙餅。”
“烙餅?”
段尚燃眉間笑意更深:“那你做着,我中午回來吃。”
“……”
他說完就走,不給喻顏一點拒絕的餘地,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後,她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烙餅?她哪兒可能會!鬼知道她剛剛沒事扯什麼烙餅!
好在,人的智慧是無窮的,三十六行,行行出狀元,喻顏在廚藝上只知皮毛,但不代表別人也是,這個時候她充分意識到家裡養一個廚娘的重要性。
趕在段尚燃回來之前,阿嫂烙了幾塊薄餅,喻顏企圖糊弄過去。
段尚燃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撲鼻的香味兒,他將大衣掛在衣架上,換上家居鞋走了進來。
“都是你做的?”
他下巴揚了揚,對着桌面上的一桌美食,喻顏含糊的應了一聲,天知道做蛋糕有多麻煩,她一上午的時間都花在研究譜子上了,哪兒還有多餘的精力來做飯。
喻顏一定不知道,段尚燃的口味挑的厲害,舌尖的鑑賞能力也幾近變態,幾乎只需要一口,便能知道出自誰手,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並不說破。
“是阿嫂教的話,連味道都這麼像。”
喻顏不自覺的紅了耳根,不是害羞,而是丟臉。
段尚燃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咬着筷子愉悅的輕笑一聲,極爲短促,在喻顏聽見之前便消失不見。
整頓午飯下來,喻顏全程尷尬,也只有她在尷尬,段尚燃與暖暖皆是吃的心滿意足。
“媽媽,我們下午還要繼續做蛋糕嗎?”
防不勝防,喻顏躲過了段尚燃的旁敲側擊,卻沒能躲過自家閨女的大嘴巴,一時間,心底五味陳雜。
“蛋糕?”
段尚燃也是一楞,斷然沒有想到,喻顏和麪是在做蛋糕,明天就是他的生日,她要親手做生日蛋糕,是這樣吧?
從心底爬上來的狂喜將他整個人淹沒,理智讓他死死的剋制住情緒,眼底的笑意卻生生溢了出來,他看向她,同暖暖一樣,都在等待着她的答案。
“不做了,只是閒來無事打發時光的東西。”
喻顏故意不去看那一大一小的反應,她語氣僵硬,固執的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這一番殷切。
應該是怕了,怕她毫不掩飾的熱情再被段尚燃一盆冷水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