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我去找你。”
許妙容低低一笑,並不意外她的答案,只道,“我現在就在外面,告訴我你的地址,我來接你。”
藍悅說了她公寓所在的小區。
結束了通話,她換了一套衣服,鎖好門,到小區門口等待。
前兩天溫度驟降,天氣冷了不少,她嬌小纖細的身子裹在白色的羽絨服中,遠遠的看過去,一團雪白,分外的惹人注意,許妙容坐在一輛寶馬中,看着對面馬路上的藍悅,眸光涌出一點陰鷙。
藉着等紅燈的空隙,她掏出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嗓音甜膩像含着蜜糖。
“喂,宴君,你到了嗎?”
“嗯,我馬上就來。”
綠燈亮起,許妙容發動了車子,左轉,緩緩的開到藍悅的面前,降下了車窗,露出一張化着精緻妝容的臉。
“上車吧。”
藍悅拉開後坐車的車門,坐了進去,沒有注意到許妙容的臉上浮出幾縷意味深長的神色。
車子徐徐往前行駛,車內一片安靜。
“許小姐,我們現在可以談了。”藍悅率先打開了話匣子,目光平和,語氣淡淡,“我來這一趟並不是好奇你所說的原因,我只是想盡快的恢復自由,相信許小姐也很樂意我這麼做吧?”
許妙容轉動方向盤,駛向高速,聞言,她微微一笑。
“藍悅,你肚子裡的孩子也有三個多月了吧?”
“……”
藍悅條件反射的撫了撫肚子,她的小腹已經有了淺淺的弧線,偶爾也能感受到胎動,不過醫生說一般五個月胎兒纔會動,所以她只當自己太敏感了,倒是孕吐的妊娠反應,她一次也沒有。
說明這是一個乖巧的孩子。
想到這裡,她脣畔溢出一抹柔笑,通過後視鏡映入許妙容的眼瞳,刺的她瞳孔猛地一縮,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
“說起來也巧,我和你懷孕的時間差不多呢。”
藍悅聽出了她語氣中的炫耀之意,不由面色微沉,不鹹不淡的道。
“是嗎?”
車速漸快,許妙容曼妙的聲音被風吹的有些模糊,“祁爺爺已經知道了我懷了宴君的孩子,只要你們一離婚,我就能嫁入祁家了,藍悅,我十六歲那年認識宴君,從那一天開始,我就決定非他不嫁。”
藍悅偏頭望着車外的風景,語氣沒什麼情緒。
“恭喜你,你快得償所願了。”
“呵——”
許妙容不明意味的笑了一聲,一語雙關的道,“前提是你得離開。”
藍悅蹙眉,發現話題不知道扯到哪兒去了,都險些讓她忘了出來的目的,“許小姐,該說正事了吧?”
許妙容彷彿沒有察覺到她的不耐煩,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有一種笑靨如花的美感,卻因爲她陰測測的眸子,而顯的怪異,突然,她說了一句風牛馬不相及的話,“藍悅,你知道我們這是去哪裡嗎?”
“……”
藍悅一怔,雙眸一掃,心頭頓時劃過一絲不詳的預感。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們已經遠離了市中心,逐漸接近了海邊,而且這個海邊不是海城人常來玩耍的地界,地勢偏僻,周邊山崖陡峭,怪石嶙峋,不遠處還有一個斷崖,幾乎每年都有人在那出事。
“許小姐,既然你沒有談話的意思,我要下車!快停下來!”
許妙容穿着鑲鑽高跟鞋的腳一踩油門,車速又快了幾分,吹進來的風颳的臉頰生疼。
“藍悅,半個小時前,我已經讓宴君在此地等候了,這個地方對於我和他來說,都意義非凡。”
所以,本來祁宴君是不想來的,最終也沒有拒絕。
“……”
藍悅不知道她說這話有什麼意義,只試着去開車門,卻發現門早已被鎖了,怒色頓時浮現,“許妙容,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
許妙容鬆了一隻手,一指某一個方向,回頭對藍悅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像是女鬼盯上了獵物,不懷好意,語氣卻是截然不同的溫柔,“看到那裡了嗎?宴君就在那處斷崖邊上,我們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
藍悅眸光閃爍,冷聲質問。
“許妙容,你究竟打的什麼主意?”
許妙容又是一踩油門,慣性使得藍悅往後一倒。
“藍悅,我們都愛了宴君很多年,這麼一直糾纏下去也沒什麼意思。”許妙容望着前方越來越清晰的身影,臉上的笑似苦澀,似瘋狂,混合着掙扎,“現在是該決出一個結果的時候了。”
藍悅雙手抓着座椅兩側,見車子筆直的朝前方的斷崖衝去,而許妙容完全沒有踩剎車的意思,頓時駭然。
“許妙容!你是不是瘋了?!”
她這是想和她同歸於盡?
可是爲什麼?
許妙容踩了下剎車,果然剎車已經沒用了,她索性鬆開方向盤,回頭看着她驚駭的表情,反而愉悅的笑了,透着一種癲狂,語氣詭異而微妙,“藍悅,如果在我和你之間,他只能選一個,你猜,他會選誰?”
“……”
藍悅頃刻間明白了許妙容的心思,既震驚於她極端的方式,又恐慌接下來發生的事。
她不怕死,可她的孩子……
“許妙容,你瘋了嗎?別忘了,你肚子裡還有祁宴君的骨肉!”
車子離斷崖已經不到百米了,許妙容嘴裡發出古怪的笑聲,重複問道。
“你說,他會選誰呢?”
一字一頓,字字清晰鏗鏘。
“……”
藍悅知道她是鐵了心了,不再浪費脣舌,開始拼命的捶打着車窗,試圖打破玻璃,跳出去,然而即便她雙手捶的鮮血淋漓,也無法在鋼化玻璃上流下一絲痕跡。
“死心吧。”
許妙容仰頭大笑,一頭秀髮被風吹亂,宛若地獄裡爬出來的醜陋惡鬼,她死死盯着藍悅驚惶的側臉,毫不掩飾自己的恨意,“你和我之間,必須有一個要消失,而且我保證,消失的那個人一定是你!”
砰砰砰——
藍悅捶打車窗的兩隻手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突然,她往前一撲,試圖去打開車鎖,許妙容自然不會讓她如願,用力推了她一把,兩人頓時扭在了一塊。
沒人掌控的車子像是喝醉了酒一樣,晃晃悠悠的朝前面的斷崖疾馳而去。
這一幕畫面落入站在不遠處的男人眼中,他倚靠在大石上的身體頓時直起,臉上的慵懶笑意頓時被一片冷凝所替代,他扔掉手裡燃了一半的菸頭,當機立斷的奔了過去,同時掏出手機。
“喂,一堯,馬上派人過來,再叫一輛救護車,快!”
只是一眼,他立即判斷出許妙容的車子大概是剎車失靈了。
此時,車子距離懸崖已經不足十米了。
車內的藍悅啪的一下打開許妙容的手,眼睜睜的看着斷崖在她視線中一點點的變大,渾身冰涼,連手指都開始輕顫,從心底生出的一絲絕望好似暈開的墨汁,越擴越大,佈滿了整個心房。
許妙容呵呵呵的笑着,笑的瘋狂,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藍悅,這就是和我作對的下場!”
砰!
下一秒,車子宛若一道離弦的箭矢,呼嘯着飛過斷崖,然後猛地從半空中墜落,只聽嘩啦一聲,蔚藍的大海水花四濺,而那輛白色的寶馬正在飛速下沉,轉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祁宴君趕到斷崖邊緣,看了一眼冒着水泡的海面,眉峰一攏,脫了西裝外套,縱身往下一跳。
海下的世界一片模糊,祁宴君花了點功夫才找到那輛還在往下沉的寶馬。
車門已經被打開了,一個長髮飄飄的身影奮力伸長手臂,死死的抓着車燈,高挑婀娜的身體被水流沖刷的宛若搖曳的水草,手腕上一串珍珠手鍊閃着瑩潤的光澤。
祁宴君記得這串手鍊,是他送給許妙容的。
他筆直的朝前遊動,許妙容見到他的身影,迷濛的眼眸破開一抹狂喜之色,忍不住的對他伸出了手,同時嘴巴一張,想說點什麼,卻被灌了一大口海水,只好閉上嘴,憋着氣。
眼見着他離她越來越近,許妙容既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得意,忍不住的側頭,看向某一個方向,嘴角勾起。
在祁宴君即將能夠到她的時候,他眼尾的餘光捕捉到不遠處竟還有一道撲騰的身影。
黑色的秀髮如海藻一樣漂浮,一張雪白明豔的面容若隱若現,纖細嬌小的身子努力的往上游,卻因爲身上厚重的羽絨服而幾次敗下陣來,只能被暗流衝的更遠,像是身不由己的浮萍。
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祁宴君還算平靜的面色陡然一變。
哪怕沒有看清她的容顏,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藍悅?!
她怎麼會在這?
正在艱難划動四肢的藍悅也看到了祁宴君,隔着好幾十米的距離,兩人在水下對視,周圍的環境昏暗迷離,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仍向他伸出一隻手,絕望的臉上浮出一抹乞求之色,死寂的眸子也亮了亮。
“祁宴君,救我——”
她的脣蠕動了兩下,祁宴君並沒有聽到她說了什麼,卻猜的出來。
看着她的身子被水流衝的搖搖晃晃,祁宴君連一瞬間的猶豫也沒有,立即改變方向,往她所在的方向游去。
嘩啦啦——
這時,一陣劇烈的水聲響起,緊接着他只覺衣袖被人拽住了,回頭一看,看見了一張痛苦中混合着哀求的臉,一雙眼睛盈滿了柔弱的淚水。
許妙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