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往前開,越是靠近白家,白若夏越是緊張,緊張到喉嚨裡發澀,遠遠的看見白家大院的輪廓,眼眶都不禁紅了,只是戴着墨鏡看不出來她的神色。
她的脣抿得緊,雙手抓着裙襬,望着前面的路。在她和沈其睿之前,還有一輛車停到了白家的門口。
車上下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高跟鞋踩得風風火火,她的身後跟着一個氣度不凡的男人。男人立在車旁,沒有跟着女人往裡走。
沈其睿沒有開車向前,停了下來,距離白家還有一小段距離。
沒一會兒,方纔那個女人又走回車旁,嘰裡咕嚕跟男人說了一通什麼,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男人沒有安撫,只是動了動脣說了幾句話,女人便安靜了下來,兩人驅車離開。
那車,剛好從沈其睿的車旁反向而過。
白若夏甚至能感覺到沈其巍探究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
是她現在變化太大,都認不出來了麼?
她的身體有些微微發抖,直到手背上傳來沈其睿的溫暖,他的大手覆在她的手上,眼眸裡給她以堅定。
她看着他,掀脣一笑,“我沒事。”
說完便抽回了手。
見她躲避,沈其睿眼眸微不可查的一黯,若夏跟他,這一個月裡,相處尋常,她大多數沉默寡言,而他又忙於照顧母親,兩人之間的感情,比之訂婚前還要不如。
然而他也不逼迫她,解了安全帶下車,繞到她的位置旁要抱她下車。
“我能走的。”白若夏推開沈其睿伸過來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氣,踩到了地上。
這一個月裡,沈其睿對她太寵,她有時候都會錯誤的以爲,她同沈其睿,是深愛對方白頭偕老的人。
可現實是,兩人好比窮途末路上的伴侶。人到了一定的年齡,有個伴,比什麼都強。
白家的傭人來開門,以爲又是方纔來找人的陸遙,敞着嗓子便說:“陸小姐,若夏小姐真的沒有回來,您快走吧,等會兒白情小姐出來你們又要吵架了。”
那傭人沒看白若夏,見着沈其睿先是一驚,他卓爾不凡的氣度讓傭人的態度變得恭敬,“原來不是陸小姐,這位先生,請問您找誰?”
“白董事長約了我在這裡見面。”沈其睿微微頷首,笑如春風。
傭人朝白若夏投來疑惑的目光,白若夏擡手壓低了帽檐。
闊別一個月而已,她卻像是浴火重生,再回來,心境卻是不同了。
心底隱隱牽扯的那抹痛意,挾裹着往昔的榮辱,一併清晰。
傭人見兩人衣着精緻,聽說是白聞聲的客人也不敢怠慢,連忙引進了客廳裡。
白情方纔和陸遙吵了幾句,正跑回房間氣着,李慧也陪着她,哄着,“阿情,你現在也升職了,可以直接見你們總裁了吧?”
“見是能見,可是沈總好像挺忙的,我這不是剛升上來麼,也還沒去接近沈總。”提到沈其巍,白情這才語氣緩和許多。
她趴在牀上,
手裡還抱着一個毛絨娃娃,李慧坐在她旁邊,手撫着白情的頭髮。
母女倆感情向來要好。
有傭人上來叫李慧稱白聞聲的客人到了,李慧眼皮一跳,狐疑的問道,“什麼人?我沒聽聞聲說今天有客人啊。”
“我也不認識,那兩個人看起來像是什麼人物。”傭人回答。
白情不欲下樓,在牀上賴了會兒,經不住李慧的說教,母女倆一前一後的下樓來。
看到樓下沙發上的背影,入目是男人修剪得極爲乾淨的後腦勺,他坐得端正,渾身上下散發着不可靠近的凌厲,而他身旁的女人,寬大的帽子壓得很低,只瞧見身段窈窕,並不是李慧印象中記得的人。
李慧不敢怠慢白聞聲的客人,人還未走到兩人面前,便已經笑開了,“嘿喲,這聞聲也真是的,有貴客上門,也不先支會我一聲,有怠慢之處真是對不住了,您……”
話還未說完,表情就先僵在了臉上,李慧見過沈其睿,只當他一個破落戶,沒想到今天居然登堂入室跑到白家來了,還被她當成了貴客!
沈其睿揚了揚眉,身子微微向前傾,“白夫人不必客氣。”
淡淡的幾個字就將李慧弄得更加難堪,她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沈其睿?你倒是敢啊,這白家是什麼地方,也是你這種人來得的?”
“龍潭虎穴也不過如此。”沈其睿依舊淡定,並不願和李慧多說什麼。
李慧叫了傭人來,訓斥了一通,讓人把沈其睿轟走。
沈其睿雲淡風輕的笑了,看着不自量力的李慧,睥睨的眼神讓李慧有些扛不住。
一直安靜的白若夏,卻是擡了擡頭,脣角弧度冰冷,只聽她聲音輕輕柔柔,問沈其睿:“其睿,你是不是帶我走錯地方了?”
“沒有。”沈其睿偏頭,握住白若夏的手。
人的身材相貌會變,但聲音總不能變,白若夏一出聲,李慧就驚住了,她擰起眉頭,實在笑不出來。
只聽白若夏笑了似的,“那既然這裡是我家,區區傭人要趕東家走,這是不是有違常理?”
沈其睿也笑,脣角勾得溫文爾雅,一張清雅如玉的面孔讓人難以挪開目光,卻又不敢太過探究的去瞧他。
那傭人連忙低下頭去,“若夏小姐,這裡是您的家,就是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趕您啊。”
“哦?那要是有人給了你一百個膽子你是不是就敢了?”白若夏聲音溫溫潤潤,聽不出太大的起伏,一句話從她嘴裡淡淡的飄了出來似的,卻給人很大的壓迫感。
沈其睿偏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人,她病中養得極好,原本偏黃的肌膚一個月下來竟白皙透亮,尤其是此刻,她柔柔弱弱又步步緊逼的樣子,讓他的深眸裡染上幾分玩味和興趣。
“不不不,小姐,我是真的沒有要趕您啊!”傭人一再解釋,沒想到曾經那個忍氣吞聲在白家大氣不敢出的小女孩兒,今日這般咄咄逼人,說出來的話讓她接不下去。
李慧看不下去了,想要發作,不知
道在樓梯上站了多久的白情卻突然走了過來,不由分說站到白若夏面前,伸手去拽白若夏,嘴裡卻是溫柔的說道:“姐,你可算回來了,你知不知道你上次把爸爸氣得要死,這次回來,你別跟這個人拉扯不斷了,爸媽已經給你找好了人家,是個挺好的人呢。”
沈其睿不欲放開若夏的手,凌厲的目光刮過白情的臉,又厭惡的別開頭去,是若夏按了按他的手心沈其睿才放開手,好整以暇的看着白若夏。
“真的是挺好的人?”白若夏反問。
白情見她全副武裝似的戴着帽子和墨鏡,想要一探究竟,又不好動作,乾脆用力拉了白若夏一把,嘴上回道:“我見過那個男人,身家和樣貌都是頂好的,要不是姐姐你比我大,我也想嫁呢。”
這個妹妹,爲了害她也是豁出去了。
白若夏手上的力一個不穩,往旁邊摔去,她卻是沒放開白情,兩人都摔倒在地。
沈其睿一個心急,把白若夏從地上扶起來,盯着白情,語氣冰冷:“若夏是我的未婚妻,除了我,她誰也不能嫁。”
心裡陡然漏跳了一拍,白若夏有些慌了神,不敢去看沈其睿此刻的神情,她把墨鏡重新戴上,帽子往白情面前隨意一扔,不輕不重的說道:“這樣也好,兩全其美,妹妹不用擔心,我和其睿都會祝你幸福的。”
兩人摔倒的時候,白情墊了個底,摔得背疼,李慧把她扶起來,眸色微冷,“若夏,婚姻不是兒戲,你還是等你爸爸回來再說吧。”
欺負人都欺負到家裡來了,李慧怎麼會讓白若夏有好日子過?
“不必了,我的婚姻在我手裡是兒戲,在你們手裡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的把戲,是對是錯,還是我自己來走的好。”白若夏不願意看李慧,聲音冷得透骨。
她的話音剛落,白聞聲便踏入了客廳裡。
白若夏見到那個身影,眸中刺痛,抓着沈其睿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白聞聲一進來,李慧便開始哭訴:“聞聲,你看若夏回來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你好好跟她談談吧。”
說完又對白情說:“來,阿情,媽帶你上樓,看看有沒有摔傷哪裡,你姐姐看着瘦,壓到你身上肯定痛了吧。”
白情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頭髮有些亂,跟着李慧走了幾步,又倒回來看着白聞聲,懇求道:“爸,你別生氣,注意點生氣,姐姐的事,我也勸她了。”
白聞聲幾乎沒有什麼反應,就那麼直直的看着白若夏,看不見她的眼睛,她的腰板挺得筆直,不知道跟他在僵持什麼。
她這要強的脾氣,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嘆了一聲,白聞聲坐了下來。
“既然回來了,就別走了,爸爸還想多養你幾年。”白聞聲主動倒着茶水,沒有半分董事長的威嚴,眉目間都是慈愛與滄桑。
他看着白若夏的眼,微微發紅。
沈其睿能感覺到白若夏的手冰涼得厲害,他輕掀薄脣,對白聞聲道:“岳父,我的女人還是我養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