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天氣,氣溫逐漸升高,已有初夏的味道,連帶着街上游動的人都變得多了起來。
公司裡還是不停的開會,白若夏忙得焦頭爛額,對着電腦的時間太長,敲鍵盤的手腕都有些痠軟。送到總經理辦公室的普通資料都要經過她的手,程序雖然簡單,大大小小的文件累積起來也頗有些疲累。
但她不敢停下來,早上白情說的話還仍猶在耳,一聲聲叩問心房。
臨近要下班,許昊忽然塞給白若夏一個剛從下面的部門提上來的女職員,說是體貼白若夏太忙替她找了個幫手,可白若夏心裡立即咯噔了一下,她知道這個消息後,匆忙處理完手上的工作,跑去了許昊的辦公室。
門開着,白若夏輕輕推門而入,許昊盯着電腦正皺眉思索着什麼,她禮貌的問道:“許總,您現在有空嗎?”
“白助理?”許昊神色極淡,看了白若夏一眼,繼續埋頭工作,“白助理一向穩重,這次怎麼冒冒失失的?我也看你太累了,給你找了個幫手,你們相處得怎麼樣?”
白若夏和沈其睿是男女朋友關係,她是許昊的助理,接觸商業機密的機會比公司其它人多,這次沈其巍不動聲響的拿走那些股權,他心裡不得不防備一些。沈其睿在沈氏雖說是個小職員,沈其巍也還算器重他,女人又都是愛情至上的動物,許昊到底還是擔心白若夏位置太高泄露了什麼東西出去。
“對不起許總,我一時心急忘了敲門。”白若夏咬了咬嘴脣,重新走到門口,敲了敲門,“許總,現在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許昊放下手裡的工作,十指交握搭在桌前,這才問道:“白助理究竟是什麼事不能下班之後再說?”
“關於工作的事,上班說比較好些。”白若夏不卑不亢的答道。
只見許昊笑得一臉諱莫如深,“最好如你所說,白助理在生活中也公私分明。”
此話一出,白若夏心裡頓時瞭然,許總這是懷疑她口風不緊向沈其睿透露了公司的事,她心裡一冷,許昊疑心病太重,怪不得戴琳卡跟他之間沒有結果,倒讓自個兒弟弟得了便宜。
她在白情那裡受的氣本就難堪,許昊給她配助手還不如說是找人監視她的行爲,或者等着那人摸清楚她現在的工作,將來就取而代之了。
她自詡抗壓能力不錯,但凡忍忍就能過去的事情,她都會咬牙忍住。人情冷暖,身體磨難,她都遭受過不少,習慣了不聞不問不聽不看,習慣了封閉自己以背水一戰的姿態向上攀爬,不在乎的東西,往往越是看得清楚。
可親情她不能不在意,工作她也不能失去。
暗暗下了決心,白若夏向前走了一步,眼神堅定,“許總,我想要辭職。”
與其等着被辭,自己選擇離開,還能保留一點尊嚴。許昊不是不會用人,只是總信不過她,以至於她在哪個崗位都待不了太久。這一切,似乎是從和沈氏第一次合作便開始的。
許昊聞言神色一變,勾脣笑了,“若夏,你要知道你本身的條件並不好找工作。”
他說得意味深長,白若夏轉念一想,心裡難免咯噔一下,她的大學畢業證沒有多少含金量,費心費力考到的高級會計師證或許有點兒用處,但是哪家公司敢用一個職位變動不合常理的員工呢?
面上雖然爲難,白若夏仍沉住了氣說道:“許總,您說的問題我知道,但今天這種局面,我相信不是我個人的原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許總既然有意不再用若夏,若夏自動請辭,許總該高興纔對。”
她鮮少冷笑,此刻臉上掛着森冷一片,一雙眼睛漆黑如墨,純粹中透着堅定和諷刺。不可否認,白若夏看起來平凡,一雙眼睛卻是可圈可點的。都說見過美好的事物越多,眼睛會越美好,白若夏認真的樣子大抵應了這句話。
“既然白助理都這麼說了,許某也不好多說什麼。應了你的要求,這個月的工資我照常結給你,你去財務部領了就是。”許昊沒想着平時溫順的白若夏會這麼說話,他略微沉吟,揚了揚眉毛。
白若夏心一橫,又道:“別,許總,上次我出了差錯扣半個月的工資,這事兒在理,我認的。現在我辭了職,這個月我的工資也結不成,所以我還是就這麼走吧。不過在走之前,作爲您曾經的員工,我還得提醒您一句,您雖無驚才偉略,但也算得上有勇有謀,就是生性多疑,年輕氣盛,眼界兒小……”
她越說越得勁,心想反正也辭職不幹了,許昊權力再大也不能奈她何,可看到許昊沉了又沉的臉色,白若夏心叫不好,她這是壓抑太久,把上司當受氣包了。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一時讓白若夏覺得狹小侷促,壓得她心肝兒一顫一顫的。
不過,不那麼隱忍的時候,大膽說話果然痛快!
轉椅轉了一圈,許昊背對着白若夏似在沉思着什麼。
白若夏頭皮發麻,沉默什麼的,太嚇人了。
忽然,許昊打了一個響指站了起來,朝白若夏逼近,“在公司敢這麼說我的人你白若夏還是頭一個,我要是不把你留下,好像有點兒對不起自己呵。”
白若夏嘴上不敢說什麼,心裡卻道:別,留我下來還不得玩兒死我,‘新仇舊恨’一起算,還不得整死她,悲也!
“這樣吧,你這段時間的表現可圈可點,市場部的工作相對較難,你就去那裡好好‘受罰’吧。”
“可是許總,我剛剛已經辭職了,您也批准了。”
許昊坐回椅子上,手按了按桌上的專用電話,瞥白若夏一眼:“你沒有辭職信,我沒有書面批准,不算。”
“可是許總,讓我幹財務或者秘書我還略懂一二,市場部的工作我去了不是攪渾水嗎?”早知道如此,她就乖乖走人好了,發表什麼辭職言論。
許昊沒有看她,只說:“從最基層做起,表現不好扣工資。”
說完就對着電話吩咐道:“通知市場部
的程經理來我辦公室一下。”
白若夏抱着自己的箱子去人事部報備完,下班時已經是日落西山。她挎着個黑色包包走在大街上,心裡鬱悶,苦着臉欲哭無淚。
現在她可謂是爹不疼娘不愛老闆還整人,工資被扣,房子成空,怎一個愁字了得?
可是再愁也不能不吃飯,她現在快要餓死了。
走路回去吧,好在沈其睿的公寓離得不遠,她當鍛鍊身體了,順道把菜買了回去做晚飯。
拎着菜回去的路上,白若夏一個人神遊天外,許多問題像春天裡得瑟的春芽冒得十分得勁。
比如,沈其睿的公寓爲什麼離沈氏那麼遠,相反離許氏公司那麼近?
他的公寓幾乎無時無刻不保持整潔,難道他有潔癖?
他從來沒有跟自己提起過他的過去,他對自己什麼態度?知道她那麼多不堪的事,他會不會嫌棄她?今天送她離開沈氏的時候,他也沒有多問什麼,是不是她的事他都不在意啊……
……
想這麼多,白若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變化,剛在一起時她可從來不會想這麼多有的沒的。現在她打算和白家脫離關係了,反正這些年有他們沒有他們也差不多,即便心裡還是會有些不捨得,但是就像白情所說,她不能那麼做。
斷掉就斷掉好了!
雖然這麼想,但是白若夏的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掉。她現在連自己到底是誰都不知道,更別說自己的父母家人了。
做着菜時,白若夏幾度分神,把菜做糊了只能倒掉重來,材料浪費了不少,最後端上桌去的菜少得可憐。
三菜一湯卻花了她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
窗外天色已黑,沈其睿還沒有回來,也沒有給白若夏打電話。
她端了一杯熱水坐在沙發上,無聊的打開電視,等着沈其睿回來一塊兒吃晚飯。
沈其睿一身疲憊的回到家時已是深夜。
玄關處白若夏特意給他留了一盞燈,他輕手輕腳的換鞋,看到客廳裡的燈亮着,還有電視吵鬧的聲音,他心中一暖,外頭的風塵僕僕都算得到了些許慰藉。
可當他看到飯廳裡桌上已經冷冰冰的飯菜,還有沙發上穿着家居服睡着的白若夏,他眼眸一緊,一種前所未有過的感覺緊緊包裹着他的心臟,又暖又澀,還有些發酸發疼。
白若夏住進來有幾天了,兩人同吃同住,這段時間的相處他也知道她與他接觸過的那些女人不同,可當下她等着自己吃晚飯爲自己留燈,他的心不可謂不撼動。
他見過的人,大都長袖善舞,爲了金錢權利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即便相互關心也帶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按捺住心下的情緒,沈其睿走到白若夏身邊,輕輕撥開她緊握水杯的手,一個公主抱將她抱了起來。
白若夏哼哼一聲,忽的驚醒過來,差點沒從沈其睿懷裡掉到地上。沈其睿也是一驚,往沙發上猛地坐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