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紀暖紀言愷在藍海吃完飯已經接近三點,秦吾和他們告別之後,獨自打了車回別墅,中途想到兒子,又給林曉打了電話,確定她在家之後就轉而去了她的公寓。
電梯裡,秦吾看着鏡面中的自己,淡妝將慘白的小臉遮掩住了,臉色比之前好了許多。只是白色紗布覆在臉上,顯得格外突兀。
“叮!”電梯到達指定樓層,電梯門向兩邊漸漸的敞開。
“媽咪!”
秦吾一隻腳還沒從電梯裡踏出來,一直等在電梯門口的秦深就跑上去,抱住她兩條腿,“媽咪媽咪!”
小傢伙還以爲林曉阿姨安慰他呢,沒想到媽咪真的來了。他抱着秦吾,生怕自己一鬆手眼前的媽咪就像夢裡一樣消失不見了,所以他特別地用力。
秦吾聽着兒子一遍接着一遍地叫自己,她眼淚忍不住留下來,彎腰抱起腿邊的兒子,將他抱在懷裡,“媽咪在呢!媽咪在呢!”她迴應兒子的叫聲,心裡特別難受。
她想起自己即將和顧西爵離婚的事情,覺得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兒子。懷裡的小傢伙還那麼小,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有父親疼愛,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爸爸了,又要因爲自己的決定而讓他失去父愛。
秦吾終於明白了許多夫妻在感情破裂時,爲什麼依然會選擇隱忍地繼續生活在一起,他們是爲了自己的孩子才肯這樣委屈自己啊!
可是她和顧西爵……他們之間的矛盾不是受點委屈就能解決的,她永遠無法自己釋懷。
“媽咪!你的臉怎麼了?”小傢伙摟住秦吾的脖子,在她的右臉上親一口,小手碰到她的左臉,被紗布咯到了。小傢伙從她懷裡出來,看着秦吾的臉,一陣心疼。
他虛摸着秦吾的左臉,還不停的吹氣,“小深給媽咪吹吹,這樣媽咪就不疼了……”小傢伙吹出的暖氣噴在臉上,暖洋洋的,秦吾的鼻頭更酸,眼淚更是止不住了。
一直在旁邊看着秦吾母子互動的林曉,心頭也不是滋味,她攬過秦吾的肩膀,“好了別傷感了!我們先進去吧。”她攔着秦吾的肩膀,和她一起進了房間。
林曉租住的公寓,客廳裡堆滿了小傢伙的玩具,茶几上還有一個卡通書包,蠟筆和水彩筆蓋在書包上,顯得十分凌亂。
秦吾剛把秦深放到地上,他看見媽咪的視線落在書包上,小傢伙馬上放開她的手,撒着兩條小短腿跑到茶几旁邊,他拿起書包舉到秦吾面前,興奮地告訴她,“媽咪,明天我就要去幼稚園上學了呢!你看我的書包漂亮嗎,是我特別喜歡的皮卡丘呢!”
小傢伙拎着書包的帶子又重新跑回到秦吾身邊,把書包高高地舉起來舉到秦吾面前,賣寶似的強調,“這書包可是爹地選的噢!我覺得爹地的眼光好好啊!咦,媽咪,爲什麼爹地沒有和你一起來接我?”
秦深這才注意到媽咪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她身後除了林曉阿姨,沒有別人了,那爹地去哪兒了?
兒子提到顧西爵,秦吾臉色尷尬,她拿過兒子小手裡的書包,看了眼書包上的圖案,沒有說話。
林曉擔心小傢伙的話說的不夠具體,她補充道,“顧總很早就在給小深找幼稚園了,後來找了一間離別墅區只有兩公里的雙語幼兒園。這些東西是韓離昨天送來的,他說都是顧總親自挑選的,他還說顧總……”
“曉曉。”秦吾打斷林曉的話,最近她聽了太多關於顧西爵的好話了,無論是他做了對自己好的事情還是對兒子好的事情,總會有人在她耳邊說起來。不管他們是不是有心的,但聽在自己耳朵裡,總覺得他們是故意說了給她聽,好讓她可以重新考慮自己的決定。
“我已經決定了,沒什麼可以改變我的決定了。”秦吾看着林曉,眼神裡充滿堅定,她的話說的十分含蓄,生怕兒子聽出了端倪,但是林曉卻能一下子聽明白。
林曉深深地看了一眼秦吾,嘆了口氣,走去廚房給她泡茶,卻被秦吾攔住。
“別泡茶了,我一會兒還有事,坐一會兒就走了。”秦吾再次抱起兒子,感覺他別之前重了一點,但是眼圈有些發黑,似乎是沒有睡好。
她抱着兒子坐到沙發上,看了看他的眼睛,“晚上沒有睡覺嗎?怎麼黑眼圈這麼深?”兒子粉嫩的小臉上,下眼瞼處留着一層黑黑的眼圈,她看了十分心疼。
小傢伙窩在她懷裡,聽到她說一會兒就要走的話之後,高漲的情緒馬上像泄了氣的皮球癟了下來,悶悶地回答她,“我想媽咪,想爹地。媽咪,你什麼時候接我回去,我想和爹地媽咪一起生活……”
秦深一邊說話,小嘴癟了癟,豆大的眼淚就從眼眶裡掉下來,哭聲越來越大。
秦吾見兒子哭了,抱緊他,故作鎮定的安慰懷裡的小人兒,“媽咪很快就來接你回家。你和曉曉阿姨再待幾天,媽咪很快就來接你……”她剛纔擦乾的眼淚忍不住,再次流下來。
如果兒子知道了她和顧西爵要離婚的事情,那該怎麼辦?他這麼小,天天喊着要爹地和媽咪……秦吾一想到兒子,她心口柔軟的位置在無形之中被戳到了,生疼一片。
母子倆抱在一起,哭成一團。林曉站在他們身邊,時不時地拍拍秦吾的肩膀,給她無形的安慰。
秦吾抱着兒子,牆上的掛鐘敲過三點,她想起接下去要做的事情,不捨得放開兒子,囑咐他,“你在阿姨這裡好好聽話知道嗎?媽咪下週一就來接你,好不好?”
秦深吸了吸鼻子,哭着點頭,“媽咪,你要和我拉鉤。”小傢伙伸出右手,秦吾接着他的手,和他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安撫完兒子,秦吾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出林曉的公寓。秦深送她到門口,看着她的背影喊道,“媽咪,下週一你別忘了來接我!”
兒子的喊聲帶着未完的哭腔,在秦吾本就亂了套的心房上又重重的踩上一腳。她徑直走進電梯,不敢回頭,生怕自己一回頭就忍不住跑過去抱住兒子,然後把自己要離婚的決定和這個小傢伙說出來。
離婚對她這個大人而言都花了許久的時間來適應,更別說了兒子這麼小的人兒了。他一定接受不了這個決定,一定會哭着囔着要找爸爸。那時候,顧西爵剛給小深移植完肝頁,小傢伙醒來找的第一個人是爸爸,此後的每一天,他幾乎都會粘着顧西爵。
或許這就是血緣關係最奇妙的地方了吧。
秦吾乘坐電梯離開林曉的公寓,她在小區門口打了車,她眼眶裡的眼淚一直未乾,晶瑩一片的模樣讓出租車的司機師傅起了疑心。
“小姐,你是別人欺負了?要不要我替你報警?”司機師傅特別熱心,他從後視鏡裡看到秦吾左臉受傷,又哭成了一個淚人的模樣,這不是被人欺負了還能是什麼?
秦吾搖頭,“不用了。我去人民醫院。”說完話,她的頭偏向車窗外面,可是眼眶裡的眼淚卻因爲她睫毛的煽動,直撲撲的掉下來,臉上再度溼潤一片。
她垂在身側的手捏了捏提包的手帶,包裡放着她早就準備好了的離婚協議書。離婚協議上除了兒子的撫養權問題,沒有別的財產糾紛。她並沒有像其他女人一樣非要和顧西爵分割夫妻共同財產,在離婚這件事情上,她只要兒子的撫養權。
至於其他的事情,等離了婚再一切算也不遲。
出租車從林曉的公寓出發,四十分鐘後停在人民醫院門口,秦吾付了錢下車,往住院樓的方向走去。
她記得顧曼那天到別墅來給顧西爵拿衣服時說的話,她到了住院樓直接上了五樓的電梯,一會兒就站在顧西爵加護病房的門口。
秦吾擡手,手就着房門敲下去,可是手還沒落到房門上,就戛然而止了。她還有做好準備,沒有做好面對顧西爵的準備。
這層樓上全部都是加護病房,如果她敲門進去,顧西爵還依然處於昏迷的狀態,那要怎麼辦?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還沒有緩過來,如果看到昏迷中的顧西爵自己一下子心軟了怎麼辦?
秦吾舉在半空中的手臂,僵住,收也不是,敲也不是。
“二小姐?”去開水房給顧西爵打熱水的芹姨看到病房門口的秦吾,她十分驚訝。
二小姐還是到醫院來了嗎?儘管她嘴裡說着恨死了顧西爵的話,可是她心裡終究還是放不下顧西爵的吧?
秦吾的手瞬間收回,回頭看向芹姨,她臉上十分尷尬,對芹姨點了點頭,並沒有說話。
芹姨拎着兩個熱水瓶走到秦吾身邊,“他已經醒了,不過精神狀態不太好。”說着芹姨往加護病房裡指了指。
她不管二小姐是來這兒做什麼,做了一輩子傭人的芹姨只知道,不管秦吾做什麼決定,她都會無條件的支持,她心底最大的願望就是想二小姐幸福。
秦吾對芹姨點頭,下一秒她跟着芹姨的步子走進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