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米寬的席夢思大牀上,秦吾安靜地躺着,她瘦弱的身軀陷在白色的牀墊裡,臉色蒼白,嘴脣無色,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虛弱的氣息。
劉醫生給秦吾做了一個詳細的檢查,秦吾的各部分機能都正常運作,沒有異常變化。可是當助理把給秦吾量體溫的溫度計遞給他,他看了一眼溫度計,才意外發現秦吾竟然在發燒。
“你換個溫度計再量一遍,時間延遲一分鐘。”劉醫生把溫度計重新交給助理,他交代助理再拿新的溫度計測量一遍病人的體溫。
按秦吾的情況,她如果真的在酒窖裡待了幾個小時,那麼10是攝氏度的溫度和百分之七十的溼度,這兩者結合的寒氣一定會侵入到她的身體裡。這樣的話,她現在身體的溫度應該低於正常水平纔對,絕不可能在發高燒。
顧西爵站在牀邊,他目光如炬,視線始終落在秦吾臉上。她的小臉太過蒼白,看的他一陣心疼。
助理給秦吾又測量了一次體溫,這回他特地注意了測量的時間,確定比上一次多一分鐘之後才把溫度計從秦吾的頁下拿起來。
“老師,39.5攝氏度,比剛纔還高了0.5度。”助理拿着溫度計湊近到劉醫生面前,他把數據報給他。
劉醫生十分謹慎的拿起溫度計再次確認了一遍,等他確定了秦吾目前的體溫之後,臉色越發難看。
“病人在發高燒,可能會引發其他的併發症。”剛纔他給秦吾檢查身體的時候,碰到她的手臂,只覺得十分冰涼。原來是她體內的高燒還能渲染整個身體,將身體裡的寒氣逼出來,所以從皮膚的觸摸上很難發現。
劉醫生說完話,他注意到秦吾左臉上的紗布,他剛進門時已經只是一般的傷口,爲了清潔所以需要用紗布覆蓋着保護。可是現在病人正在發高燒,而他一時間找不到原因,於是劉醫生伸手,將秦吾臉上的紗布揭開——
紗布剛一揭開,只見一塊紅腫到幾乎要破裂的皮膚露在衆人面前,驚得每個人都不自覺地張大了嘴巴,連顧西爵都往後退了一步,難掩驚訝的神色。
左臉上的皮膚已經紅腫的脹了起來,最中間的位置格外紅,紅色的皮膚下蘊含着一股黃色的液體,那股液體似乎要從皮膚下面鑽出一個洞,噴濺而出了。這是她的傷口正在發炎,並且炎症正在不斷的蔓延,侵害着她整個免疫系統。
“怎麼會這樣?”顧西爵抓住劉醫生的手臂,問道,“她的臉怎麼會這樣?”
他知道秦吾去k國是爲了恢復自己臉上的傷痕,可是她不是已經在醫院做完了手術嗎,爲什麼傷口反而比沒動手術之前還要嚴重?熊軍向他報告的情況是秦吾完成了手術,得到院方的批准纔出院的。
既然這樣,那怎麼會?
劉醫生仔細觀察了秦吾的臉,爲了驗證他自己的想法,他還湊近看了好一會兒,看到的果然和他推測的一樣。
“她的左臉應該進行過深層的手術,原本應該在乾燥良好的環境裡休養,可是她的皮膚現在因爲長期處於潮溼陰暗的環境,所以導致了傷口發癢、紅腫、化膿,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她會高燒不退,而且傷口的會惡化,到時候就不是修復手術可以恢復面容的了。”劉醫生不是整容方面的專家,但是和他同期出來的許多同學,他們現在都從事美容整形行業,所以平時在同學會交流的時候,多少會聊到這方面的事情。
目前,秦吾的這個情況就和他們討論的整容的後遺症有關,屬於術後護理不當引發的併發症,必須及時處理。
“你能處理麼?”顧西爵本就陰鷲的雙眸里布滿了森冷,他掃了一眼牀邊的劉醫生,鄭重其事的問他。
此時此刻,這是他唯一想確定的事情。
伺候在門邊的傭人們,她們看見自家大少爺臉上的表情,緊張的連大氣都不敢出了。
劉醫生盯着秦吾的左臉,嘆了一口氣,“我的意見是立刻轉去做手術的醫院,因爲只有她的主治醫生才最瞭解她的病情,才能在第一時間對她的併發症進行鍼對治療。”
他是醫生,醫者父母心,決不能爲了賺錢而耽誤了病人的治療,況且牀上的病人已經耽誤不起了。如果在十二小時內沒有得到治療的話,恐怕傷口裡的濃水會溢出來,那就證明她的傷口已經潰爛到了極點,到那時候再治療的話就一切都晚了。
“最佳的治療時間是多久?”顧西爵凝視着病牀上的女人,她雙眸緊閉,小臉慘白,但是左臉上的紅腫卻格外惹眼,一瞬間就刺在他心頭上,心疼不已。
他就不該放秦吾自由,就不該以爲她鬧夠了就會回自己的身邊,就不該讓她一個人去k國做手術。他就該將她鎖在身邊,無論她鬧的再大傷的多深都鎖在身邊,不讓她走開半步。只有這樣,她纔不會受這種皮肉之苦了……
“十二個小時。”
“管家,打電話給韓離,讓他馬上安排飛機去k國。你把這邊的情況和他簡單說明一下,他會安排好一切。”顧西爵信任韓離,他相信韓離的辦事效率永遠不會讓自己失望。
管家領了大少爺的吩咐去外面打電話,可沒過一會兒他又拿着手機進來,他走到顧西爵身邊,那手機遞給顧西爵,“大少爺,韓助理說有情況要和你反應。”
顧西爵接過電話,他暫時放下牀上的秦吾,走向窗邊接電話。房間裡的其他人都站在原地沉默不語,他們不敢說話,生怕一句話說錯了就會遭殃。
“什麼情況。”顧西爵推開落地窗前的玻璃,走到陽臺上,他以爲韓立要說的是公司的事情,所以他強迫自己沉下心來。
韓離在電話另一頭,他剛纔已經聽老管家把秦吾大致的情況介紹過了,但是他堅持要和顧西爵說話,“顧總,私人飛機早晨出發去英國了,我查了一下航班,最早的那班飛機是在兩個小時之後,時間上恐怕排不開。”
“s市那裡的醫院我已經聯繫好了,熊軍派人在那裡盯着,不會有問題。就是飛機的事……”韓離的能力毋庸置疑,他會這麼報告一定把所有能想的辦法全部都想了一遍。
顧西爵背靠在陽臺的欄杆上,他透過敞開的玻璃門看到裡面,屋外的陽光照進房間,金色的陽光投在大牀上。陽光洋洋灑灑的灑在秦吾臉上,在她發白的小臉周圍暈出一層金光。
他一時看迷了雙眼,忘了回答韓離的話。
“顧總,我打聽到穆旭臣的飛機今天正好在國際機場停着,而且他應該沒有出行的計劃。”韓離不知道這個消息當說不當說,可是他捏着手機,老闆越沉默,他就越心急,最後還是說了出口。
這個時候更重要的應該是救人,而不是面子,消息是他打探而來的,至於怎麼下決定就是老闆的事情了。他不能因爲自己的疏忽而耽誤了秦吾的治療,這樣的話他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我會打電話給穆旭臣,你安排好醫護人員跟機。”說完顧西爵掛了電話,韓離把消息告訴他的時候,他就有了決定。
掛了韓離的電話之後,他立刻撥通了穆旭臣的手機,電話嘟了兩聲之後被接起,對面傳來穆子晴的聲音。
“管家?你怎麼會給哥哥打電話,是不是顧西爵他出什麼事情了?”穆子晴正在穆旭臣的辦公室,這會兒他的哥哥正在會議室開會,所以手機就隨意放在了辦公桌上。
這幾天顧家發生的事情,她有所耳聞。媒體每次提到顧西爵的消息,她都擔心的揪起了心臟,可又因爲婚禮上的事情,她壓抑着心裡的感覺。哥哥說,她和顧西爵再也不可能了,她再也走不進顧西爵的心裡了。
“是我。”顧西爵壓低聲音,生怕驚擾了屋裡熟睡的人,只有睡着了,她的傷口才不會疼,纔不會鬧。
穆子晴捏着手機,顧西爵低沉冰涼的聲音彷彿觸電般激在她心頭,她不敢置信的問到,“西爵?西爵,是你嗎?”
這個聲音她已經許久沒有聽到了,久到她幾乎已經忘了顧西爵在說這句時,臉上的表情了。
“我找穆旭臣。”他很直接,沒有絲毫的鋪墊,甚至都不曾回答穆子晴的問題。
“哥哥他在開會,還有大概半小時結束。”穆子晴眼神迷離,暗自神傷,“西爵,你還在怪我嗎?”
“我知道我不應該在你的婚禮上搗亂,不應該害的秦吾掉進海里,可是我喜歡你……我不能……”穆子晴說的哽咽,可是聽的那個人早已喪失了耐心,顧西爵直接掛了電話。
電話立即傳來嘟嘟嘟嘟的聲音,這個冰冷的提示音加上顧西爵掛斷電話的舉動,直接踩在了穆子晴的防線上,讓她徹底崩潰了……
顧西爵,原來你這麼恨我嗎?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啊,秦吾那個賤人才是破壞我們感情的第三者啊,爲什麼你爲了她可以做任何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