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氏集團,空蕩的樓梯間裡,細細碎碎的哭聲迴盪着,秦吾跪在地上,任憑眼淚從眼眶裡流出,兩條手臂垂在身側,她沒有擡手去擦眼淚,更沒有拼命壓抑嗓子裡的聲音。
忍的太久,一旦崩潰,就再也收不住。
幸好這裡沒人,沒有人會看見她軟弱無助的模樣,等哭完了,她還是人前的秦吾,秦家二小姐。她還要去籌十個億去填補秦氏的財務缺口,還要繼續做顧氏的法律顧問直到合同到期,還要照顧父親當做任何事都不曾發生。
可到了現在,又怎麼可能真的當沒有事情發生一樣呢?
對秦氏,都是她魯莽自私的行爲造成了它破產的境地。對父親,都是她不負責任的行爲造成他的舊病復發。對顧西爵——
明明整顆心都系在他身上,卻因爲自己莫名的自尊,而選擇自此遠離。她始終不願意將內心剖在顧西爵面前,生怕被他嫌棄。
就像剛剛,嫌棄她打擾了他和穆子晴獨處的時間,一句“秦小姐,你是打算留在這兒打擾我們的好事麼?”,就足夠將她所有的僞裝打散,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勇氣,沒了。
顧西爵還是喜歡穆子晴的,她是他的初戀,陪他從少年一路走來,青梅竹馬的歲月青蔥而美好。而她不該自不量力,連喜歡那個人都不應該。
“秦吾?”
五樓的樓梯口,顧曼不可思議地看見跪在地上的人,她臉上掛着眼淚,白瓷般的小臉缺少血色,一如當初她在哥哥的別墅看見她時一樣。
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秦吾更驚訝,立即擡頭,忘了擦臉上的淚。
顧曼?
“你怎麼在這兒?”顧曼走近,發現她擡起的雙手,掌心擦破了皮,有血絲從裡面滲出來,再看她的膝蓋,白嫩的膝蓋上紅腫一片,因爲跪在地上,膝蓋受到壓力,造成短時間的血液不通,泛着青。
這兒是顧氏集團,哥哥就在十八樓的辦公室,可她爲什麼會在這裡?他們兩個人不應該在一起嗎?!
秦吾由顧曼扶着,起來,膝蓋跪的太久,站起的那一瞬間,兩腿無力。她靠着牆,坐在臺階上。臺階是由大理石瓷磚堆砌而成,這個季節,涼意從地底下躥上來,隔着套裙,冰涼一片。
“你找你哥哥嗎?”秦吾避開顧曼的問題,把話題轉到她身上,“他在辦公室,不過他有客人在,你要不要等一下再上去?”
這個時候,顧西爵一定不想被任何人打擾。那麼過了今天,他是不是就會和穆子晴去復婚。
就在當初她看着他簽下離婚協議的民政局,那個負責接待的小姑娘,還會不會被他冰山一樣的臉驚地語無倫次?
“都這個點了,還有誰在上面?”
顧曼覺得奇怪,她剛下飛機就給哥哥打電話,他說在辦公室。於是她就來這兒找。想着飛機餐吃的太飽,她乾脆從一樓爬到十八樓,運動運動就當減肥。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秦吾。
剛纔她在哭,在三樓的時候,她就聽見斷斷續續的哭聲。一度以爲自己聽錯了,直到看到秦吾跪在地上哭成一個淚人,她才相信自己的聽覺沒出差錯。
“你和哥哥吵架了?”顧曼坐到秦吾旁邊的臺階上,她穿着球鞋,鞋底的齒紋在臺階邊緣蹉跎。
她問話的語氣很輕鬆,仿若一個朋友在關心。能輕易博得顧大白歡心的人可不多,秦吾是其中一個。
“沒有。”
秦吾知道,顧曼一直和外界的那些人一樣,誤會她和顧西爵的關係。她想解釋,可是又覺得多餘,連身爲局中人的顧西爵都不在乎,她一個勁的解釋,有種故意的嫌疑。
“那你怎麼在哭?難道爲秦氏集團的事?”
津陽市的四大家族,顧曼一點興趣沒有,對生意上的事她也從不關心。但最近秦氏股價波動地太厲害,就連她在米蘭,也聽到了這方面的消息。細想一下,如果秦氏破產,那麼津陽市就會成爲真正的三足鼎立。
穆家。顧家。還有紀家。
對她的問題,秦吾沉默。她不能說自己是被顧西爵趕出來的,不能說十八樓的辦公室裡,顧西爵正和穆子晴共度兩人時光,不能說她的喜歡還沒得及說出口就無疾而終了。
那麼擔心家族企業就是最好的擋箭牌,實際上,十億資金的任務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還有父親答應溫茂良的如果籌不到資金就主動讓出總裁的位置。如果失去執行總裁的位置,那麼秦家一定會成爲津陽市的笑柄,而好面子的父親,也會生不如死。
“你爲什麼不開口讓哥哥幫你?”顧曼停止腳下的動作,轉頭,認真地看向身邊的人。
秦吾也是四大家族的人,從小過着優渥的生活,只是她和自己見過的那些大小姐總有不同。
隱忍。
是的,在醫院第一眼見到她時,她正被父親掃過去的杯子潑了熱水,大腿紅腫一片。即使這樣,她也一滴眼淚都沒掉,在洗手間用冷水緊急處理了一下傷口就走了。那天,她應該是爲了救哥哥纔到醫院求父親緊急召開董事會來討論華潤投資的提案。
就憑她爲哥哥,可以忍受父親給的委屈和侮辱,可以不和穆子晴針鋒相對來節省時間,這樣的人才配做她的嫂子。因爲想成爲顧西爵的妻子,必然要遭受許多意想不到的磨難,而忍耐比任何品質都重要。
“他沒有義務幫我。而且,我也不想連累他。”蟬翼般的睫毛上沾着淚水,忽閃着往下,掃在下眼瞼上。秦吾的兩隻手放在腿上,平攤着,手心的疼依然火辣辣的。
以顧西爵的實力,救一個秦氏易如反掌。但是她不願意開口,光是一億的顧問費她就把自己賣給顧氏整整一年了,若是欠得再多,她真是怕自己還不了,難道要把自己一輩子都賣給顧氏麼?
不。
她不願面對顧西爵,不願看見他和穆子晴如膠似漆地出現在自己面前,更不願每天飽受煎熬。
顧曼看着她手掌上的傷,聽着她說起自己的想法,非常肯定秦吾是和哥哥吵架了,而她會在樓梯間哭,也是因爲哥哥。
“你跟我來。”顧曼托起秦吾的手,走出樓道,秦吾不知道她要幹什麼,她的右臂被顧曼拉着,無奈之下只能踉蹌着跟上。
顧曼按下五樓的電梯。
她不知道總經理辦公室裡有誰在,但直覺告訴她,一定是那個人導致哥哥和秦吾鬧彆扭。
她一定要去看個究竟!
“叮咚!”下行的電梯到五樓,電梯門打開。
“曼曼?”
穆子晴看見顧曼,十分驚訝,等她看見顧曼身後的秦吾,微微揚頭,一副高傲孔雀的模樣。
這個賤人居然還在這裡!
“曼曼你怎麼和這種女人在一起?!”被顧西爵下了逐客令的穆子晴,心裡正恨地牙癢癢,她看見秦吾,立刻充滿鬥志。她從電梯裡出來,拉過顧曼到自己身邊,“她會教壞你的!”
甘願做小三勾搭有婦之夫的女人,一定是賤到骨子裡,這樣的人有什麼好接觸的。
顧曼避開穆子晴的手,再看看秦吾,臉色一如既往的難看。原來她說的哥哥的“客人”就是穆子晴,難怪她會一個人躲在樓梯間裡哭了。
“她怎麼教壞我了?”對穆子晴,顧曼曾經叫過嫂子,但這是礙於哥哥的面子,總不能讓他在穆家人面前失了身份。實際上,對這個女人,她只知道演技高超四個字,對自己一直都不錯,不過這些都是建立在討好哥哥的基礎上,有沒有真心,大家心裡都清楚。
她又不需要靠着穆子晴的臉色吃飯,更何況她現在已經和哥哥離婚了,就更不需要給她面子了。
“年紀輕輕的做人小三,這還不夠教壞你啊!曼曼,你就是太天真了,容易受騙。”穆子晴對顧曼的疏遠,很介意,但是她臉上絲毫不表現,依然裝出一副對她很熟絡的樣子。
顧西爵的妹妹,怎麼都要哄着的。
顧曼冷哼一聲。
她挽起秦吾的手臂,“這你就不懂了吧。秦吾和我哥是那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感情裡不被愛的那個人纔是第三者。”
“……”
“秦吾,你說對吧?”顧曼推推秦吾的手臂,朝她眨了眨眼睛。
穆子晴優雅的臉上,瞬間成了豬肝色,任憑她再有風度,聽到自己是不被愛的第三者,也無法維持僅有的理智。
她沒想到,秦吾這個賤人這麼有能耐,短短几個月,就能把顧曼俘獲過去。照顧西爵對自己的態度,好像連他的也快淪陷了。只是自己不願意相信罷了。
“顧小姐,我有事,先走了。”秦吾沒回答顧曼的話,她覺得再待下去又要成爲衆矢之的了。
顧曼一定還不知道她哥哥和穆子晴即將要復婚的消息,若是知道了,就不能說這樣子的話。不管怎麼說,她只是一個外人,不值得讓顧曼爲了自己和未來的大嫂鬧得不愉快。
如果顧西爵知道了,又要怪她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