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陽市人民醫院的急症室裡,秦深被送進單間的急救室搶救,秦吾想跟進去,卻被護士攔在了門外。
她站在急救室門外,沒有看見兒子的她彷彿被人瞬間抽走了身體裡的力量,她整個人貼在門框旁邊的牆壁滑下來。秦吾蹲坐在地上,兩隻手交疊着放在膝蓋上,小嘴裡的貝齒咬住右手的大拇指。此時此刻,她心底的害怕和恐懼全發泄在嘴上了。
在美國的時候,林醫生就交代過,秦深不能再暈倒了……如果再意外暈倒的話,他的體溫會很難控制下來,久而久之會讓他的肝功能喪失地更快。
怎麼辦?如果小深一直高燒不退她要怎麼辦?如果小深一直昏迷不醒她要怎麼辦?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救她的兒子?
顧西爵站在秦吾對面的過道上,女人蹲坐在地上,咬着手指強忍着哭聲的模樣和三年前完全一模一樣。一樣的隱忍一樣地逞強。他站在地上的右腳擡起,向秦吾走去。
秦吾落在地上的視線裡,模糊中看見一雙黑色的皮鞋闖進自己眼裡。她怔了一下,然後微微擡起頭,她的眼睛正撞進顧西爵黑色的雙眸裡。
“剛纔謝謝你……謝謝……”秦吾覺得自己應該說些感謝的話,爲顧西爵送秦深到醫院的事;爲他在車禍即將發生時快速打轉方向盤,將撞擊的一面引向駕駛座的一面;更爲他在車禍的前一秒會鬆開自己的安全帶跑到後座上來護住她和自己的兒子。
但是她除了“謝謝”的說辭,一時之間找不到更好的詞語。
顧西爵站在秦吾面前,他的眼眸垂下,居高臨下地盯着面前的女人,“你以爲我這麼做是爲了讓你感激我?”
這一次顧西爵的聲音冷淡下來,再沒有剛纔在車廂裡護着她時的那種溫柔。他對秦吾所說的“謝謝”非常反感,甚至到了厭惡的地步。他們是什麼關係?哪裡需要這麼多餘的感激!
“那你想要什麼?”她對顧西爵剛纔的反問繼續反問,又把問題拋給了顧西爵。
秦吾從來不會理解別人話裡的深層含義,所以她喜歡別人在說話的時候把話說地很透,免去猜測的煩惱。
聽了她的反問,顧西爵盯着她的眸子往下深了幾許,他的一雙眸子黑地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顧西爵看着她,極有耐心地說道,“秦吾,我從來不關心你兒子的死活,我做這些都是因爲你。”
這一次,他說的話全部出於真心,雖然隱晦了一些但是卻是他顧西爵能夠說出的最透徹的情話了。
“顧先生,我有兒子有丈夫,即使我們有過美好的曾經,我們之間也回不到當初了。更何況,我對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秦吾不瞭解顧西爵,自然不知道他現在說的這句聽起來極普通的話和平常所說的那些有什麼不同。她把自己一直以來的觀念又重複了一遍。
她再次說明自己失憶了,忘記了三年前發生的事情。還說明了自己的現狀,有兒子有丈夫,即使有過美好的曾經也回不到過去了。
這些對秦吾而言最平常的話,卻如地雷在顧西爵的耳朵裡炸開鍋,把他好不容易沉澱下來的內心全部激亂。那些他想要慢慢釋放的溫柔和情話也因爲秦吾的話而被湮沒。
顧西爵垂在身體兩側的手臂擡起,揪起蹲坐在地上的女人,將她的身體重重地推靠在牆壁上。他的雙手非常用力,無論秦吾怎樣使勁推開,全部都無濟於事。顧西爵的臉湊過來,將瞳孔裡女人的模樣放大一點,他咬牙切齒道,“對我一點印象都沒有?恩?!”
他重複秦吾的話,給她一個可以改過自新的機會。
但是秦吾卻是不要命地點了點頭,非常堅定自己內心的想法,“顧先生,我感謝你救了我們母子。但是我和你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她掙扎了幾下之後,感覺到男人抓在手臂上的手抓地越緊,於是秦吾乾脆放棄掙扎。
秦吾回望着顧西爵,她看見顧西爵眸底的怒火蹭蹭地往上躥,但是爲了劃清界限她還是繼續說道,“就算我想起和你的過往,我也不可能會拋下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和你重修舊好!”
這一刻,秦吾對顧西爵百般刁難自己的心理摸準了。他不是想從自己和秦深身上企圖得到穆家的好處,而是想讓自己記起三年前的事情,記起他們曾經的過往。可在這件事情上,即使顧西爵想要重修舊好,她也絕不會答應。暫且不說自己丟失地那部分記憶,光是爲了兒子和穆旭臣,她就不會作出傷害他們父子的事。
對於感情,秦吾一向分的很清楚,剛纔在車廂裡她對顧西爵那種感動就是感激,感激他捨命保護自己和兒子的行爲,別的再無其他感情了。
“秦吾,你就這麼肯定是麼?!”顧西爵一字一句地反問她,他握在秦吾手臂上的大手往下走一點,繞過她在車廂裡撞傷的手腕,直接抓在她的手腕上。
秦吾的手腕上,因爲西郊別墅裡被綁在椅子上的事情,現在上面依然爬圈了一條紅印。紅印被顧西爵準確地抓在掌心裡,並且他的手指不停的用勁,修長的手指恨不得能嵌進她的手腕裡。
“顧先生,你對虐待我有癮嗎?!你就這麼喜歡虐待我,三年前你一定沒少欺負我吧!”秦吾咬緊壓根,她不敢用力,不敢對自己的手腕移動分毫,生怕用力之後顧西爵就按的越緊。
但是她心裡對顧西爵的質問依舊沒辦法隱藏起來,她紅着眼睛質問面前的男人,舌根咬的更緊些。
秦吾提起三年前,顧西爵陰冷的眸子閃過一絲愧疚。他抓在她手腕上,試圖用疼痛懲罰眼前這個女人的想法瞬間放棄。他鬆開雙手,冷聲道,“秦吾,我總會在你心裡留下印記。無論用什麼辦法!”
此刻的顧西爵,已經不在乎眼前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失憶,是不是真的將三年前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他在乎的是自己在秦吾心裡的位置,無論是恨也好愛也好,他都要在她心坎上劃上屬於他顧西爵的印記。
即使用盡任何法子,無論用什麼辦法他都會達成目的!
“顧西爵,你在幹什麼!”突然,穆旭臣出現在急症室大門口,他的腳步伴隨着他的質問從門口走過來,走到急救室門口。
穆旭臣走到秦吾身邊,伸手將她拉進懷裡。秦吾的手腕上雖然沒有了外力的作用,可是顧西爵剛纔的力量足夠讓她的手腕疼上好一陣兒。因爲手腕的疼痛,因爲擔心兒子的狀況,秦吾整張小臉蒼白如紙,她嬌小瘦弱的身體靠在穆旭臣懷裡,任他摟着。
顧西爵看着她在穆旭臣懷裡十分順從的模樣,心裡的火蹭地燒的更加旺盛了。但是面對穆旭臣,他依然保持着應有分度,對穆旭臣剛纔的質問,沒有做出迴應的意思。
“顧西爵,你走吧,這裡不歡迎你!”在半路上由穆旭臣接到醫院的秦媛,對顧西爵直接下了逐客令。
剛纔以她站在急症室大門口的角度,顧西爵的雙手抓在秦吾手腕上,兩個人的舉止十分親密。可現在看到妹妹疼地臉色發白的模樣,秦媛就知道顧西爵又耍橫了!
顧西爵對穆旭臣都能置之不理了,對秦媛的逐客令更是裝作沒有聽見。他站在原地,落在秦吾身上的目光沒有移開一絲一毫。
“顧總,我和小吾一星期後訂婚的請柬已經送到你的辦公室,到時候你一定要光臨。”穆旭臣畢竟是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的人,剛纔他會出言質問是一時情急。剛纔他和秦媛一樣,看見了顧西爵和秦吾之間曖昧的動作。可現在,秦吾就在自己懷裡,她疼地微微顫抖的模樣正好說明了剛纔她和顧西爵只是在爭執,並沒有別的事情發生。
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就好。
穆旭臣提到請柬,提到他和秦吾的訂婚,這個消息正踩在顧西爵的雷區上。這一次他沒辦法裝作沒聽見,冷着嗓子回答,“到時一定到。”
三年前的事,他和穆旭臣誰都沒有捅破,表面上一如既往的相敬如賓。畢竟他們之間還隔着一個穆子晴,隔着顧穆兩家幾十年來的交情。
“顧總,你和子晴在一起也有好幾年了。不是我這個做大哥的護着妹妹,你是時候給子晴一個交代了。”穆旭臣又把妹妹搬了出來,他要表達的意思顧西爵當然十分清楚。
穆旭臣把穆子晴搬出來,是暗自提醒顧西爵別忘了當初的協議,別忘了顧穆兩家聯姻的事情。如果他在這個時候犯渾,想要破壞當初的協議的話,別說穆家了,光是穆子晴一個人都不會消停下來。
“我和子晴的事就不勞穆總費心了。”顧西爵把目光收回來,他兀自擡了擡手臂上,看了一眼手錶,隨後告辭道,“我公司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他擡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