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少宸抿了抿看上去有些涼薄的脣,又拿起另一份文件細細瀏覽了起來。
那專注的模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簡語就算在他面前脫光了獻媚,他同樣可以無視對方的存在。
簡語不看還好,一看簡直是要發瘋!
要論簡語是什麼人?她跟凌少宸一樣出身望族,是典型的從小說一沒人敢駁二的任性公主。
說穿了,她跟凌少宸就是一類人,無論對事對人,都有一股霸道和折騰死人不償命的佔有慾。
這樣兩個人湊在一起,七年來都是凌少宸主動寵着她呵護她,而她也樂於扮演一個小鳥依人的存在,可是如今,他一聲不吭的抽身離開,速度快得、果斷得讓她猝不及防!
她還在傻傻的細數他們之間過往的甜蜜,展望他們未來生活的藍圖時,凌少宸卻已經撇下她愈走愈遠了。
這讓簡語尤其是像她這麼心高氣傲的人怎麼忍受得來!
手一揮,凌少宸手裡頭的文件瞬間砸落在地,“啪”的一聲響,彷彿啓動了兩人沉默已久的開關。
簡語的耐心終究比不上凌少宸,她率先發難,“凌少宸!我們有話直說,就像以前那樣,對彼此的不滿我們從來不多加隱瞞,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捨不得簡寧?”
凌少宸還保持着手裡拿文件的姿勢,聽見簡語提到“簡寧”時那股不加掩飾的咬牙切齒,他忍不住冷笑出聲,“如果我說是呢?”
以往的他就是太過彆扭,明明是喜歡是愛上卻還硬要深埋心底,最終,他親手斷送了一份擺在他面前的純潔無垢的感情。
現在,凌少宸終於學會了坦誠。
他筆直且毫不退讓的直視簡語的眼,彷彿要望進她的心裡去,“我就是捨不得簡寧,又如何?”
“你騙我的!”簡語很驚慌,但還不至於立刻失態,“宸哥哥,你在怨我是嗎?怨我拆穿了簡寧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你的,怨我因爲那番話使你和簡寧產生隔閡了,是嗎?”
她的表情悲切,語帶哽咽,幾乎讓人要起身幫她擦乾淚水,只是凌少宸卻奇蹟般的無動於衷,“我們都別演戲了,簡語。事情演變成現在這樣,我應該負主要的責任。”
在簡語怔忡的神情下,凌少宸又說,“其實我不該計較的,就算那不是我的親骨肉也沒關係,生下來冠上淩姓,養在身邊不就行了?簡寧是我的,我幫孩子取了名字,孩子自然也是我的,誰都搶不走。”
簡語像看瘋子一樣看着他,這還是她認識的意氣風發在愛情上只贏不輸的凌少宸嗎?
如果真的是,那他這種接近自欺欺人的妥協又是怎麼回事!
“愛人比不上妻子,說到底,愛人就是比不上妻子……”簡語喃喃,世界觀轟隆隆的崩塌一地。
“別把什麼過錯都推脫到別人身上,你比我七年前剛認識的那個‘簡語’,真是差遠了。
”凌少宸無不失望的說。
簡語笑,只是笑得那麼悽楚,她像找尋安全感般上前一步準備握住凌少宸的手,卻被他無情掙脫。
見狀,簡語垂下淚眼,幽幽地,“你對我失了包容和耐心,怪我成了你和簡寧之間的絆腳石?真可笑,絆腳石從來就是簡寧!什麼時候竟然變成了我這個女主人?凌少宸,你現在是不是討厭我,討厭得希望我再重新暈迷個十年八年?呵,如果不是潛意識還戀着你!愛着你!我又何必跟病痛苦苦鬥爭兩年,只爲清醒再見你一面?”
“愛我?”凌少宸認爲這個詞諷刺無比,聽進耳朵裡讓他的腦袋都跟着生疼。他睨着她,嘴脣一張一合,“你認識路明遠嗎?”
你認識路明遠嗎?
簡語大驚失色,眼底閃過無數情緒:驚訝,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恐懼。
那個塵封在記憶深處,落滿灰塵,佈滿陰霾的名字,就這樣被自己最想隱瞞的人活活撬了出來。
簡語一瞬間痛恨這間小得令人髮指的辦公室,因爲她連個藏身之地都找不到!只能瑟瑟發抖的將未來得及收斂的情緒,徹底暴露在凌少宸眼際。
“宸哥哥,你聽我說……”
凌少宸似笑非笑地,“在他面前,你是怎麼開脫我們兩個之間的關係的?也像現在這樣,不停地重複‘你聽我說’?”
簡語顫着聲,“我,我沒有……”
“裝,還跟我裝!”脣角笑意不在,凌少宸正色道,“慫恿路明遠參與了那場未遂的謀殺,你是主謀吧。”
簡語尖叫着奔潰了!不單只是路明遠這個名字,凌少宸居然連當年車禍的真相都知道了!
僅憑這件事,她營造多年的溫婉善良的形象頃刻崩壞,無論掉再多的眼淚,說再多的甜言蜜語都無濟於事了。
費了好半響,話才擠出了簡語乾澀的喉嚨,“……當年的車禍,受害者不是簡寧而是我,你不應該懷疑到我頭上來的。”
沒錯,任憑簡語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兩年前的舊賬,爲什麼凌少宸現在才翻出來,兩年前調查不出來的真相,卻在簡寧消失後悄然浮出水面,這未免太巧合了?
雙手合十抵在下顎,凌少宸意味不明的笑,“我從沒懷疑過那件事是你乾的,因爲你在我的心目中,是個至高無上代表我眼光的存在,你知道我爲什麼在老爺子反對的情況下,還非你不可嗎?因爲否定了你的好,等於否認了我的眼光,這怎麼可以?所以,當老爺子把那年那天車禍的監控影像恢復,遞交到我手裡時,我潛意識裡還在保持困惑,但事實證明,你錯了,我也錯了,而且,我們還都長時間的知錯不改。”
“宸哥哥,我做這麼多,都只是爲了你啊……”簡語淚如雨下,做着蒼白的辯解,“我只是擔心你會被簡寧搶走,畢竟她那麼青春有活力,長得又人見人愛,拍賣會結束後你曾經說過,你對
這個小妹妹的印象很不錯,你知道我聽到這句話是什麼感受嗎?想殺人!想把簡寧千刀萬剮!”
對上簡語嫉恨非常的眼,凌少宸似無力的揉了揉太陽穴,“我都用‘小妹妹’來形容簡寧了,你怎麼就是不懂呢!”
凌少宸的話,簡語一點都不相信,“我懂,我就是太懂了,你們男人總說女人心、海底針,搞不清楚我們一天到晚都在盤算些什麼,但恰好相反,女人是男人肚子裡的蛔蟲,你們興奮的甚至是齷齪的主張,我們心裡都門兒清!而能在你凌少宸心中留下印象還能得到個‘不錯’的評價的,這麼多年了,就只有簡寧那麼一個!你說你只把她當妹妹看,那你後來還不是把人娶進了家門?你什麼意思?”
怒極反笑,不得不說這樣的簡語更對凌少宸的胃口,至少不用陪着她兜圈子,痛快!
“簡語,原來這纔是你,昔日真的是委屈你了,明明具有狡狐的劣根性,還非要扮演柔弱的小白兔。”
簡語回到家時,蘇巧很驚訝,驚訝過後是氣憤。
她的寶貝女兒不僅無精打采得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臉上的妝還都哭花了,人工眼睫毛掉落了半邊搖搖晃晃的黏在眼瞼上。
這在向來愛惜形象的簡語身上,是決計不會出現的狼狽。
“孩子,跟媽說說……是不是凌少宸給你臉色看了?”蘇巧直追重點,簡語出門前還高高興興,怎麼去了凌少宸公司一趟,就跟天塌下來似的?
簡語幽幽的睨了蘇巧一眼,有些無念地說,“媽,他都知道了。”
蘇巧莫名的“啊?”了聲,條件反射地問,“不會是簡寧那賤種的下落被發現……”
“不,不是,比這個嚴重多了!”簡語眼周泛紅,眼淚都快流乾了,“你還記得兩年前的那場車禍嗎?少宸竟然發現了那是人爲的,還知道那個司機是我交往過的男人,他說我害人不成作繭自縛,我在他面前,是徹底完了,我完了……”
聞言,蘇巧那張風韻猶存的臉,終於也有變色的時候,“偏偏是在這個時候,難道真是天意嗎?”
上次家宴中,蘇巧就發覺凌少宸整顆心都記掛在簡寧身上,好不容易等到簡寧帶球跑了,簡語本該有大把時間和凌少宸舊情復燃的,偏偏過去的醜事敗露,凌少宸會怎麼想簡語?
不過,遇到點挫折就當縮頭烏龜,顯然不符合蘇巧的性格特點,要不簡天海後來也不會重歸她的懷抱,沈天雪不過是她的手下敗將,沈天雪的女兒又能強到哪裡去呢。
“孩子,現在凌少宸正是氣頭上,你這段時間先別去找他了。”蘇巧以過來人的口吻勸簡語,見她還有些不情願,又忍不住提點兩句,“聽媽的沒錯,他要找簡寧那就隨便他好了,怕只怕簡寧是要躲他一輩子的,遲早有一天,他會明白,誰纔是最合適他的另一半,給凌少宸一點受挫折的時間,懂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