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窈平時看見的孟衍之沉穩且算謙和,但卻忘記了孟衍之從軍十幾二十載,憑自己的本升到大校軍銜,日復一日,身上沉澱着軍人的沉穩和不容侵犯的威嚴,即便是穿着便裝,一雙黝黑的瞳仁,鋒利敏銳的眉眼,依舊英氣逼人。
那兩名警察看着這個突然推門而出的男人,“民警執法。”
“執什麼法?”孟衍之略顯冷沉的聲音加重的幾分。
警察被震懾了一下,皺皺眉,有些沒耐心,“她故意傷人,傷者報警,我們依法將她逮捕拘留。”
抓着蘇窈的那名警察往樓梯的方向走了一步,蘇窈被帶動,拐着腳跟了兩步。
孟衍之看了一眼蘇窈,她還穿着家居拖鞋,腳踝腫起,看起來是傷着了。
孟衍之望着蘇窈,但是她似乎在刻意避開他。
“孟首……孟先生,我跟他們走一趟,”蘇窈其實是不太想被孟衍之看見這種事的,因爲隔着一個孟寶意,大家心裡應該都是彆扭的。
另一警察將蘇窈家的防盜門帶上,帶着人要走。
孟衍之看着被人一邊架着一隻手的蘇窈,慢吞吞的往樓下走,突然善心大發,按理說他不應該管這些事的,可他還是說了聲:“我跟你們一起去一趟。”
蘇窈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孟衍之已經轉身進去了,到家裡換了鞋,拿了件外套下樓,軍隊裡的生活練就了他的迅速。
聽聞身後踏踏而來的沉穩腳步聲,蘇窈的心情有那麼一絲複雜。
孟衍之開着一輛越野跟在警車後面一路到了派出所屋。
蘇窈被帶進審問室裡做口供,警方按照宋曉瑜的控訴,一字不差的念給她聽,“是這樣的嗎?”
警方手裡握着宋曉瑜提供的醫院的各項單據和驗傷報告,宋曉瑜一介差點流產的孕婦,顯然無法自己走完這套程序,既然能報警,且還提供證據,應該是蘇淮生准許的。
蘇窈用戴着手銬的手勾了勾有些凌亂的耳發,看向警察,嗓音一如眼神平靜:“我沒推她,也沒故意傷她,是她自己摔倒的,我腳上的傷也是她造成的。”
警察默然的低頭翻了翻手中的所謂的‘證據’,心想他做警察這麼久,這番託辭他聽了沒有千遍也有數百遍。
蘇窈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相信。
弱者總是更能博得人的同情,而蘇窈顯然就是那個滿嘴藉口的惡人。
警察反覆盤問,蘇窈也是同樣的回答,最後那警察實在是無奈,拿着小本本出去了,沒過一會兒有人進來將她帶出去,實行24小時拘留。
孟衍之就等在外面,看見她被帶出來,邁開長腿跟在她後面,“要我幫你聯繫陸東庭嗎?”
蘇窈擡起沒什麼光亮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用微乾的嗓子說:“幫我聯繫律師吧,齊宗臨,我沒帶手機記不得他的電話,你到網上搜一下就有。”
她說完被人塞進臨時關押室裡。
由高高豎起的鐵欄圍城的臨時關押室,蹲坐着幾個百無聊賴的混混,另外還有一個垂頭喪氣的中年男人。
蘇窈在那幾個人的打量之下坐在靠着柵欄的角落邊,她有個毛病,太久不吃東西容易低血糖,經過警察的一番盤問後,現在已經過了飯點,中午她胃口不太好,沒吃太多東西,到現在肚子一空,頭暈綿蔓着襲來,渾身痠軟無力。
那邊孟衍之已經在打電話,相信再過不久齊宗臨就可以過來了。
蘇窈從鐵欄的間隙裡看望派出所的玻璃門,外面已經被一片漆黑籠罩,整個派出所室內卻亮如白晝,很容易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她縮在那兒,閉着眼睛休息了一會兒,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在頭頂響起,他問着和剛纔一樣的問題:“要聯繫陸東庭嗎?”
蘇窈緩緩睜開眼睛,看見一步之外,隔着鐵欄的孟衍之,手揪了揪牛仔褲。
孟衍之身後走來一名警察,他說:“你儘量勸對方和解吧,不然我們只能將你送拘留所了。”
蘇窈沒看他,垂眸看着自己的膝蓋,輕輕一笑,“據我所知,你們手上握着的所謂的證據,只有一堆能證明她受了傷的單據,但是卻沒有能證明是我傷了她的證據,如果證據不足就將我關押,我完全可以起訴你們。”
想來這裡的公職人員來來回回將這些話也停了不少,根本不爲所動,“您的父親,也就是蘇淮生先生作爲目擊證人,已經提供了證詞。”
“蘇窈。”孟衍之皺着眉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別亂說話,對她沒好處。
蘇窈勉強扯了下脣角,不再出聲。
“你要吃點東西嗎?”
蘇窈艱澀開口,“出去再吃吧。”
孟衍之直直看着她的發頂,有些好笑,“你倒是挺樂觀,對你的律師很自信。”
蘇窈衝他笑了笑,沒說話。
孟衍之看她神色無異,但是有些懨懨的,開了個玩笑“待會兒齊律師
tang就過來了,如果他真厲害,那你至少不用餓一整夜了。”
孟衍之說完出去接了個電話,不過一會兒,蘇窈覺得面前的光線被擋,以爲是孟衍之回來了,她虛睜開疲憊的眼皮,卻見挎着包包,穿了一身某大牌秋季新款OL風套裝的蘇西溪站在旁邊,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身後還站了一個帶着金絲眼鏡,拿着公文包的地中海中年男人。
蘇窈收回自己的視線,並未理她。
蘇西溪看她已經這副模樣了,還要拿喬,登時覺得好笑,她翹着嘴角,附在蘇窈耳邊,“蘇窈,你今天有好好上一課嗎?有些道理你應該明白,沒有人常在河邊走還能不溼鞋,你想搞垮蘇家,那就不要讓自己留下把柄啊。”
“虎落平陽被犬欺,我這還沒落魄呢,你就迫不及待搖起你的尾巴了?”蘇窈好整以暇的望向她,根本不齒她的挑釁。
“你……”
蘇窈揉了揉太陽穴,皺着清秀眉頭,杏眼微惱:“我的律師馬上就來了,你能到一邊去等着嗎?”
蘇西溪冷哼了一聲,走到一旁去跟警方交涉了。
片刻過後,見孟衍之從自動門外進來,手裡還拎着小點。
一隻蛋糕盒子還有一盒牛奶。
孟衍之麥色的手掌,骨骼有力,拿着蛋糕和牛奶遞給她,“剛纔出去接電話,看見街對面有家蛋糕店,”他和氣一笑,線條剛硬的臉廓也柔和了不少,“吃點吧,你們女孩子家家,估計經不得餓。”
蘇窈對他的防心降低,那股不自在也有些好轉,他跟她一起過來之後應該也還沒吃過晚飯。
“這是我生平第一頓牢飯。”蘇窈自我打趣,聽得孟衍之低笑了一聲,她咬了一口蛋糕後,低低出聲說:“上次你妹妹的事,抱歉。”
蘇窈覺得人偏心很正常,孟衍之覺得她妹妹在陸家這裡受了委屈,心裡應該會不舒服。
孟衍之聞言有些訝然的看了她一眼,他應該明白過來了,她今天下午爲什麼刻意避開他。
“是我妹妹太無理取鬧了,你不用道歉。”
孟衍之不知道她爲什麼不願意通知陸東庭,不管她口中的律師有多厲害,這件事陸東庭出面絕對會好辦得多。
而從接待室出來的蘇西溪站在後面許久,拿起手裡的手機對準了正在交談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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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宗臨很快就來了,向蘇窈瞭解了情況之後,立刻去跟蘇西溪那方交涉。
過了會兒齊宗臨匆匆走出來,看向蘇窈,沉吟片刻,說:“我覺得你可能找錯人了。”
蘇窈不解,他攤手,“蘇西溪應該是想跟陸東庭談,當時蘇淮生的書房沒有監控器,在場的只有宋曉瑜、蘇淮生和你,除了你,其餘兩人都咬定是你推了宋曉瑜,情況對你很不利,如果你不按照他們的方式和解,派出所這邊就會將你押送到看守所,派出所會上訴檢察院。之後打官司時間就長了,反正最後都是陸東庭來保你,你還不如現在將他叫來。”
蘇窈動了動喉嚨,孟衍之也看向蘇窈,齊宗臨蹲下身眯了眯眼睛,看向她:“你又跟他置氣了?”
“沒有。”
話音一落,派出所大門滑向兩邊,一行人走了進來,爲首的便是披星戴月踏入亮如白晝的大廳的陸東庭,身後跟着姚現和寧欽,一進門便攜夾着一股凌厲之勢,陸東庭經過關押室的時候,僅僅看了她一眼便移開目光,腳步未停,徑直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