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間一陣死寂。嶽天雄臉色慘白跌坐在牆角,突然咧嘴一笑,卻又沒發出半點聲音,那模樣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讓他整張臉都扭曲起來,說不出的駭人。
鄒長德唰的抽出槍,大步流星走到門前一腳踹開,喝道:“都給我聽着!李衛東逃出了這座房間,一定還沒有走遠,馬上派人截住昆明所有機場、車站,發現李衛東,格殺勿論!再對外放出消息,鄒家滅門真兇已經找到,不管是那條道上的朋友,有發現兇手下落的,賞金千萬!你,還有你,把姓岳的給老子看好,他敢放跑兇手,就是與我鄒家爲敵!其餘所有人,跟我抄傢伙,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李衛東給我挖出來!我要鄒家方圓十里之內,寸草不生!”
“啊秋!啊秋!……靠,哪個在嘀咕我!”李衛東連打了幾個噴嚏,鬱悶的揉了揉鼻子。冬天的雲南還是有些涼意的,尤其李衛東沒穿外套只有一件襯衫,感官又是超級的靈敏,給風一吹,忍不住有些打顫。
這棟別墅是典型的北美建築,閣樓坡頂錯落有致,還有裝飾用的煙囪,是很理想的藏身之所。鄒家大院一共三棟別墅,因爲是依山而建,所以後面這一棟也最高,藏身屋頂不單不容易被發現,也很容易就能俯瞰整個大院。
用掉了藏在戒指空間的最後一個隨機卷軸,這次的運氣不算好也不算壞,至少沒有隨到槍口下面,而是隨到了閣樓,正好就近爬上房頂,打暈了放哨的保鏢。順手把那廝的西裝扒下來穿上,感覺暖和了不少,李衛東背靠煙囪躲在陰影裡,趁着天色還沒有完全放亮閉目養神。
依稀有鄒長德氣急敗壞的咆哮聲傳來,李衛東嘴角不禁浮起一絲壞笑。剛纔故意用隨機卷軸逃走,就是想讓鄒長德跟嶽天雄互相猜忌。這兩個鳥人之所以狼狽爲奸無非是利益驅使,而這種關係往往也最脆弱,經不得任何風吹草動。想起消失的那一瞬間嶽天雄無比錯愕的表情李衛東就忍不住想笑,就在眼皮子底下一個大活人竟然蒸發了,這廝該怎麼鄒長德解釋呢?中邪撞鬼,還是認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當然無論他怎麼解釋都已經不重要,關鍵是鄒長德一定不會相信他說的“鬼話”。事實上如果換成是李衛東自己,也絕對想象不出現實世界裡居然會有隨機卷軸這麼變態的東西,一個在混世遊戲裡最便宜、最尋常不過的消耗品,在現實中卻成了逆天的存在!
大院裡響起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探頭朝下看去,一片忙碌而混亂的人影,就好像大雨將至急着搬家的螞蟻一樣,急匆匆的奔進奔出。鄒長德此刻想必正在絞盡腦汁的計算李衛東的逃跑速度跟最有可能的方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他幹掉,所以鄒家大院這個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而李衛東之所以選擇潛伏在此,還有另外一個目的。鄒長德在不能保證除掉李衛東的情況下,爲了防止陸家反撲,就必須在第一時間儘可能的把消息散佈出去,坐實李衛東殺人兇手的罪名,以鄒家在內地尤其是雲南的影響力,凡是道上混的當然都巴不得來抱一抱大腿,相信用不了多久鄒家就會賓客盈門,正好藉着這個時機當衆戳穿嶽天雄的陰謀,揪出最後一個幫兇。羅軍有句話說的很有道理,一出好戲總要有觀衆才行,否則無人欣賞,豈非無趣的很?
沙,骨碌!一聲極細微的響動,像是細砂從屋頂滾落髮出的聲響,李衛東手臂一晃,取出戒指空間裡那頂神農氏的斗笠扣在頭上,順手操起保鏢留下的一把仿****式手槍,全身的肌肉瞬間繃了起來。但是豎起耳朵凝聽了一會,周圍再無異動,連個呼吸聲都沒有,倒是天色漸漸放亮,早起的鳥兒突然歡快的叫了起來,很快這聲音就嘰嘰喳喳響成一片。
難道是聽差了?就在李衛東小心回過頭去準備看看動靜的時候,迎面一陣微風忽然吹了過來,本能的側肩讓過,就看一隻拳頭擦着他臉頰閃電般掠過,帶起的勁風激的被動護甲都啓動了加成,足見這一拳之威。李衛東微微向後一縮,回手舉起手槍,但是對方反應竟比他毫不遜色,雙拳一措,亮出兩把寒光閃閃的小刀,一上一下飛刺李衛東!
“裴三姐!”
李衛東一聲低喝,兩把小刀鋒利的刀鋒緊挨着他胸口頓住,接着就聽一個很低而且冷冰冰的聲音說:“你是誰,不說實話,一刀宰了你!”
李衛東汗了下,連忙摘下神農氏的斗笠,說:“裴三姐,是我啊!我還以爲你已經逃出去了,怎麼還留在這裡?”
偷襲的人當然就是裴三,看到李衛東不禁也吃了一驚,說:“姑爺,你怎麼在這裡!”
李衛東拉着裴三伏低,聽聽四下並無動靜,說:“這裡比較安全。你呢,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這句話明顯讓裴三楞了一下,好一會才說:“我以爲你第一句話要問我方震南的屍體爲什麼會出現在你的房間,你……真的不懷疑我?”
李衛東笑了笑,說:“說實話,懷疑過,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沒那麼笨。你功夫如何我知道,如果想殺我,你有的是機會動手的,對不對?”
裴三嘆了口氣,說:“李衛東,我很慶幸能有個你這樣的老闆,如果方震南能有你哪怕是十分之一的氣度,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個下場。昨晚你剛離開不久,我聽到外面有動靜,追出去發現有人在走廊窺探。我跟他過了兩招,這人功夫極好,卻似乎並不想跟我交手,很快就竄上四樓不見了。”
李衛東微一點頭,說:“調虎離山。”
裴三說:“是,可惜我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鄒家人已經發現了方震南的屍體,你也被鄒長德給抓起來了。所以我躲進通風管道,想找機會把你救出去,剛纔聽到鄒家人一亂,就知道你肯定是跑掉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還戴着這麼個破草帽,我都沒認出來是你!我剛纔看了下,鄒家保全相當嚴密,現在天也亮了,想逃出去估計不大容易。”
李衛東眨了眨眼睛,說:“誰說我要逃走?既來之則安之,你忘了我早就說過,我是來繼承鄒家產業的,該走的人不止一個,但是絕不包括我。”
裴三忍不住叫了聲靠,壓低聲說:“你瘋了?他們擺明了是要陷害你,這一次能活着逃出鄒家就算運氣,你還惦記着人家的家產?就算貪財,也得分個時候吧!很快鄒家大票人手就會搜上來,雖然咱倆都很能打,你覺得能對付幾十個上百個?”
李衛東笑着搖了搖手,說:“我敢跟你打賭,鄒長德一定不會再搜這棟別墅。你忘了我是傳說中浙江司馬神偷世家的傳人了麼?鄒長德這隻老鬼就是太精了,一定不會認爲區區鄒家的防備能困得住我。他現在滿腦子都在盤算以我的速度最多能逃出多遠,嘿嘿,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老子還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裴三遲疑着說:“可是,萬一……”
李衛東嘴角浮起一抹譏誚,說:“放心,就算真逮住我,我也有辦法對付。本來我還琢磨怎麼把兇手揪出來,現在倒省去了不少麻煩,鄒家的事我可以不管,但陸家五十口滅門血案,老爺子慘死,連三爺遇刺,大小姐二小姐有家難回,陸家前前後後出了那麼多事,現在又栽贓陷害給我扣上了兇手的罪名!想陰我,好,那咱們就老賬新帳一起清算,三姐,你就等着看一出好戲吧!對了,還有件要緊的事需要你辦,我要你這樣這樣……”
果然跟預計的一樣,鄒家今天異乎尋常的熱鬧,天一放亮,形形色色的賓客便已絡繹不絕。此時鄒家保鏢幾乎傾巢而出去搜尋李衛東的下落,留守的人手實在有限,頭髮斑白的張敬之也不得不拄着手杖親自上陣,裡裡外外的張羅。賓客大抵都是道上混的,彼此或聞名或相熟,三五成羣聚在一起低聲議論着,說的最多的當然就是李衛東,這個名字對於雲南地界來說,顯然還比較新鮮。
只聽一個粗獷聲音說:“兇手是李兄弟?根本就不可能!不曉得鄒家這次是不是全都燒壞了腦殼,不相信你們就等着看吧,這個簍子他們可捅大了。不是我向着自己兄弟說話,李衛東他壓根兒就不是背地捅刀子那種人!當初在香港陸家,不也是被所有人懷疑成兇手,結果怎樣?要不是他,五十多口子白白死了,連老子的命沒準都要搭上!話說回來,就憑我兄弟那頭腦,那智商,他要是真想害誰,把你賣了你都得幫着他數錢。奶奶的,他要真是兇手的話,就憑鄒家這幾頭爛蒜,怎麼可能查得出來?”
這人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李衛東耳朵極靈,還是一下子就聽出是李成安李大頭的聲音。這廝靠倒騰白粉和僞鈔起家,據說現在已經從香港轉戰內地,而云南正是國內涉毒的主要通道之一,所以他出現在這裡也是情理之中。倒是他一口一個兄弟的叫着,讓李衛東很有點不好意思,當初在陸家也就一面之交,現在居然敢在鄒家的地盤公然替他李衛東說話,看起來這李大頭雖然模樣長的不咋地,人還是蠻仗義的。
旁邊有人接口說:“小聲小聲,老李,這話可得悠着點說。鄒老闆雖然掛了,可鄒家氣候還在,他三個兄弟也都不是吃素的。既然人家一口咬定是那個姓李的小子做的,肯定也有人家的道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