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本來坐在那邊氣定神閒地喝着茶,看到徐月然和朱允炆一起出現,立刻站了起來,他本來想要衝過去把徐月然拉過來,想起上次的衝突,又壓下了內心的衝動。
只是眼睛還是死死地盯住徐月然,像是怕她跑了一樣。
“別這樣看着我,我不跑。”徐月然被他炙熱的目光盯着都有些不自然了,她也在房間裡坐下,示意朱棣不必如此緊張。
“月然。”朱棣叫了她一聲,見徐月然並沒有不悅的表情,才繼續往下說,“之前是我衝動了,我的確不應該再沒有了解發生了什麼的情況下,就不分青紅皁白對你動手。何況你還生病了,我應該更體諒你的,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我給你賠不是。”
徐月然看着朱棣這幅難得深情的樣子,也知道他是想了很多才會過來說這番話,心裡其實很感動。
朱棣看出了徐月然的鬆動,又繼續說,“江南之行後,月然是是否願意隨我住回府裡,你看你現在也已經恢復了女兒身,在太子身邊一直待着,總歸不是個事,也容易被人說閒話。”
“哦?說什麼閒話?”徐月然挑了挑眉,“說我以色上位?還是說我身爲燕王妃卻整日跟着太子廝混?”
“我沒這麼說!”一言不合,兩人開始爭執起來。
“朱棣啊朱棣,你始終還是不信我。”徐月然嘆了一口氣,失望地轉身離去。
朱棣本想去追卻被朱允炆攔住,“四叔,我說過,我尊重月然的想法。如果她今天有跟你走的意思,那我斷不會阻攔。可她剛纔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我想就算是你現在追上去,她也是不會跟你走的,反而會把剛剛緩和一點的關係弄的更僵。”
對於朱允炆的好言相勸,朱棣顯然並不買賬,“朱允炆,你憑什麼在這說三道四,月然死本王的王妃,即便我們有矛盾,也與你沒有絲毫的關係!”
“你!簡直不可理喻。”朱允炆見朱棣此番蠻不講理,也覺得沒必要跟他繼續客套下去,“四叔別忘了下午我與你說過什麼,今日天色已不早,本太子要休息了!就不送王爺了!”
朱棣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氣,朱允炆明明就知曉一切。
他明知自己對月然的感情,而月然剛纔的表情也分明對自己有情,如果不是朱允炆出手阻攔,也許他跟徐月然早就同意跟他走了。
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與曾經這個最疼愛的侄子之間,嫌隙越來越大。
回到住處後,侍衛進房抱拳恭敬的道:“王爺,皇上有令,讓您即刻回京。”
“知道了,你退下吧。”雖然很想留在月然身邊,可此時他竟然有些狼狽,想要逃回京城,是怕把月然越追越遠嗎,朱棣扶額嘆息。
朱棣走後,徐月然躺在牀上想着自己和朱棣的過去,想着自己一次次被害,又被救,想着朱棣對她的溫柔,對她的冷漠,還有他們曾經有過的肌膚之親,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並不是自己的想象。對於他這樣生於帝王之家的男人來說,也許能做到這些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從京城到江南,他若是不在乎她,大可不必過來找她。
但是一切又有什麼用呢?也許他們兩個人註定就不能在一起,不然爲什麼會遇到那麼多的劫難。
“月然,你睡了嗎?”朱允炆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輕柔的彷彿她是一株蒲公英,不願多用一份力氣去打擾她的寧靜。
徐月然苦笑,如果朱棣也是這般……“還沒,怎麼了?”
“剛纔奴才來報,四叔他……已經回京了。”朱允炆有些許猶豫,他不知道這對月然來說是好消
息還是壞消息,可是他不願意有絲毫對月然的隱瞞。
許久,房內都沒有動靜,佳人好像突然就熟睡了似的,朱允炆知道她不想說話,於是輕輕嘆了口氣,離去了。
所以他是真的走了麼……徐月然把頭埋進被子裡,心中有些苦澀,卻又有一絲釋然。
真的好累啊,身體和精神上的疲倦一齊向徐月然襲來,她逃避着不願意去想,閉上眼睛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趕到京城覆命之後,終於是回到燕王府中。
朱棣沉默的坐着,手上似乎還逗留着月然的體溫。
他一個人在房間踱步,回想着她對他牴觸的態度,心想着不行,他堂堂一個王爺,怎麼還看不住自己的女人了。
這個時候,門口的侍女忽然通報,“奴婢給側王妃請安。”
沈婕好像已經在門口站了一會,她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又裝作沒事一樣,她對侍女揮揮手,“這裡沒你事了,下去吧。”“是。”侍女本來就有點害怕這個陰晴不定的王妃,加之王爺此次回京似是有心事,唯恐禍及自己,她飛速地掃了一眼房間就退下了。
“王爺可是剛從江南那回來?見到王妃了嗎?”沈婕優雅的在朱棣旁邊坐了下來,她一邊問着一邊拿起茶盞恭恭敬敬地遞給朱棣。
朱棣點了點頭,心情明顯十分不好。
“那妾身可要命人收拾房間,王妃已經許久未回來住了,牀單,被褥,窗簾,恐怕都得換新的,啊呀,這可得忙一陣子了。”
沈婕一邊假裝熱心的說着,一邊觀察着朱棣的表情。
“你不用管了!”朱棣的聲音聽上去有一種極力壓制的怒氣。
“王爺的意思是……”其實沈婕早就知道朱棣根本沒有把徐月然帶回來,要真回來了,她纔不會來討這個沒趣呢,她這次來就是爲了坐實沈月然對朱棣不忠這個罪名,讓徐月然在朱棣心中再難翻身。
“她並沒有跟我回來。”朱棣嘆了一口氣,手握成拳砸在桌子上。
“不會吧,這裡是燕王府,是她的家啊,爲何不肯回來?”沈婕作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彷彿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那麼的不可置信,“更何況,王爺你都親自去接她了不是麼?她還在擺什麼架子。”
“這倒不管她,她生病了,我也有錯,不應該那麼衝動。”朱棣現在已經冷靜下來,說話也平靜了許多。
“不對,這不對,我想不出王妃還有什麼理由不回來,她想要什麼?她還想要什麼?有什麼能比得上王爺你對她的關心呢……”沈婕說到這裡還哽咽了一下,彷彿是在哭訴自己平時受了冷落充滿了委屈似的,“如若王爺去請我回來,那不管我的身體有多虛弱,我都會跟王爺走的。”
朱棣聽了沈婕的話,有些動搖,“那照你說的,月然她是故意不回來的?”
“臣妾愚昧,不敢妄斷,臣妾只是覺得如果王妃的心裡有您,她就……”
沈婕說道這裡支支吾吾地,她躲閃着看着朱棣的眼色。
“她不會什麼?說吧,我不會怪罪於你的。”朱棣其實心裡知道,只是一直刻意迴避着,不願想及此事。
“她就不會與別的男子出去同遊了。”沈婕說完就低下頭去,她知道像朱棣這樣心高氣傲的男人,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女人心裡有別人的,在他的意識裡,愛就是服從,如果沈月然愛他,就應該體諒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他鬧脾氣。
“你也覺得她跟允炆……”聽到朱棣的這句疑問,沈婕知道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重要的不是事情的真相,而是朱棣心裡是怎麼想的。
猜疑和嫉妒就像是心裡的一個小火苗,只要有人將它點燃,就會越燒越旺,愈發的不可收拾。
幾日之後,朱允炆終於結束了在江南的巡視,而徐月然也絲毫沒有了遊玩江南的興致,於是他們又回到了京城。
朱允炆將自己在江南的所見所聞寫成了奏章上書皇帝,並且還根據民情提出了一些政策的修改方針,深的老皇帝的喜愛,他也多次在朝堂上對朱允炆的見解表示贊同。
朝中的文武百官看到皇帝如此器重太子,也都見風使舵地想要拉攏朱允炆。
原本來訪客人並不多的太子府也排起了長龍,本來就是太子派的人不用多說,以前對朱允炆落井下石過的人都來送禮,各種珍貴稀奇的寶貝堆在了門口,但太子卻拒而不收,彷彿對權勢並沒有很大的興趣一樣。
朱允炆由於自幼熟讀儒家經書,所近之人多懷理想主義,他一直想重修《大明律》,在跟丞相和夫子討論了許久後,他終於向皇帝提出了這個請求。並參考《禮經》及歷朝刑法,對《大明律》中過分嚴苛的條文進行了整改。此舉一出不但深得民心,也讓皇帝對他這個太子更加青睞有加。
有一次夫子在和皇帝下棋的時候誇到太子不但最近文學修養突飛猛進,本來只讀聖賢書的他自從去了一次江南,對民情也有了更深刻的考量。
皇帝也對朱允炆的進步多有感觸,夫子提到了之前在他身邊跟着的徐月然,說她雖然是女兒身,卻並不是深處閨房的繡花枕頭,反而很有膽識,皇帝本來就對這個徐月然略有好感,聽了這番話,更對太子身邊的這個伴讀欣賞不已。
而這個時候,文武百官也開始注意到似乎朱允炆除了上朝之外,不管去哪裡都要帶着個伴讀,而這個伴讀並不是侍女,從朱允炆和她的言行舉止來看,兩人似乎是平等的關係。這個發現被苦於送禮找不到門路的官員一下子傳了開來,他們一致認爲,討好徐月然一定是打動這個油鹽不進的太子的唯一方法了。
於是,開始有人到處打聽徐月然的喜好,似乎只要能博得她的一笑,自己在太子面前就多了一份希望。
徐月然其實對於這些華貴的身外之物也並沒有什麼貪念,但她並不像朱允炆那樣把所有人都拒之門外,她讓下人把來者何人,送的又是什麼東西,都登記在冊。而東西就隨意地堆在府裡的空房間裡。
朱允炆覺得很奇怪,就問徐月然,“我聽聞你收禮來者不拒,還以爲你是不是看上了什麼寶貝,誰知道你竟然把他們隨意地堆在這裡積灰。既然不在乎,爲何要收?”
“他們這些文武百官都是喜歡趨炎附勢的,如今皇帝器重你,他們自然要來巴結你。你收了他們才安心。如若不收,他們反而要來懷疑你,想着你是不是要給他們穿小鞋,要對付他們了纔不收他們的東西。”徐月然淡淡的解釋道。
“可我收了,不就顯得我貪圖這些東西了麼。”朱允炆還是有些不解。
“收禮的是我,可不是您啊,太子殿下。”徐月然笑了。
“我想,這在他們的眼中應該沒有任何區別。”朱允炆依舊一本正經地說着。
“太子您清正廉潔雖是好事,可是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看到朱允炆依舊一臉茫然的樣子,徐月然戳了一下朱允炆的腦袋,“你這麼那麼笨啊,人心都是陰暗的,更何況是在官場,他們不會相信你的正直,只會覺得你另有所圖。人言可畏啊,太子殿下。”
“還是月然你想的周全。”朱允炆聽完徐月然的分析,似懂非懂的一臉敬佩,“的確是我考慮不周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