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徐月然剛用過午膳,在御花園散步的時候,聽到假山的背後傳來幾個宮女的閒話聲。她是深知宮裡生活乏味的,這閒來無事,本也沒想在意,正要離去時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喂,徐伴讀的事我可打聽清楚啦!”一個宮女滿臉驕傲的宣佈着。
“快說快說。”周圍一雙雙好奇的目光都盯着她。
“我表姐在燕王府做女婢,她告訴我,這徐伴讀肚裡的孩子真是個野孩子。”小宮女壓低了聲音,周圍的宮女湊過頭想要聽個明白。“燕王當日喝醉了可沒有碰徐伴讀呢。”
“天哪,也就是徐伴讀真被那些乞丐給……”另一側的宮女驚呼道,卻急急被攔住了嘴巴。
“你想死啊!輕一些!”年長一些的宮女還是怕惹來殺身之禍的。
“那陛下爲何還想要納徐伴讀爲妃?”另一個宮女不解的問。
“唉……可能是我們陛下心善吧,徐伴讀也陪了他這麼久,給她個名分省的閒話吧……”
話沒說完,徐月然身後的小丫鬟按捺不住了,衝出去就是罵道:“你們這羣賤婢!徐伴讀的事豈容得你們在這傳閒話!”
這羣宮女一看到徐月然竟然就在這,頓時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直接跪倒在地,口口聲聲叫着饒命。
徐月然氣的渾身發抖,什麼時候這流言蜚語竟然傳成了這般,這孩子是路邊乞丐的?
這小丫鬟戶主心切,看到徐月然聽到這番話氣的手指關節都握的發白了,知是主子心裡難受,這才跳了出來。
徐月然冷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宮女,問道:“這究竟是誰說的。”
“徐……徐伴讀,不管奴婢的事啊!這事……是燕王府中都傳開了啊!”宮女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燕王府。這三個字猶如給了徐月然當頭一棒。這話竟還是從燕王府傳出的,這是朱棣說的麼?呵呵,喝醉了沒有碰自己……所以他覺得這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
“是誰給你們的膽子,連陛下都如此尊敬徐伴讀,你們卻敢在這胡言亂語,信不信陛下把你們都斬了!”跟着徐月然的小丫鬟伺候她那麼久自是知道主子爲人的,當即爲她打抱不平起來。
“奴婢們知錯了,望徐伴讀開恩啊!”
徐月然卻聽不見她們說什麼,只愣愣的看着地上發呆。
這時一個年級最小的宮女見徐月然冷着臉不說話,以爲自己死定了,於是破罐破摔的出言道:“我們又沒有說錯!你敢做爲什麼怕別人說。”她一臉倔強,看着徐月然,彷彿不想爲自己沒有做錯的事而道歉。
徐月然聽到這話,突然清醒過來。看着這小宮女瞪着自己,一副不服氣的樣子,她突然釋然了。
是啊,自己沒有做過又爲什麼怕被人說呢?自己又有什麼好生氣的?
她擡起頭,看着匍匐在地的一羣宮女,對自己如此誠惶誠恐。這傳言既能傳出來,自是有小人作祟。如果自己生氣,豈不是着了奸人的道?
思及此,徐月然悠悠的對着她們道:“女人懷孕並不丟人,丟人的是把女人搞懷孕的男人。而更丟人的是,把女人搞懷孕的男人還不敢站出來維護自己的女人!”
說完,轉身便走了,背影中似乎有着一絲決然。
宮中的是非是永遠不會斷的,而那羣說閒話的宮女也是永遠學不乖的。只是她們知道不會再被人抓到現行罷了。
而徐月然那日留下的話終究還是被大家傳開了。
不敢維護自己的女人?這說的究竟是陛下還是燕王呢?
說是陛下,可是他表示要納徐伴讀爲妃了呀。
說是燕王,可是她徐伴讀本就是燕王妃,這關係光明正大的,何來維護之說呢?
大家都樂此不疲的繼續猜測着。
朱棣上早朝時,都覺得周圍滿是探究的眼睛盯着自己,令他有些不舒服。
他在家裡想了很久,覺得這事還是必須的弄清楚的,如果是自己的孩子他定然不會讓她們母子倆受到委屈,即使是用硬搶,他也要將徐月然帶回燕王府。
但如果這孩子不是他的,那麼他……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找到徐月然時,她依舊在朱允炆的書房中,伴他左右,爲他研墨。
朱棣就那麼直直衝進書房,不顧小太監的阻攔。而當他真的見到這兩人時,卻又突然覺得這幅畫面該死的和諧,彷彿自己纔是那個打擾了他們的人。
他一臉冷漠的站在門口,冰冷的氣息彷彿要將整個書房都凍結起來。
察覺到朱棣的視線,朱允炆擡起頭,淡淡的問道:“皇叔前來是有何事?”。
朱棣雖然心裡不痛快,卻也不好發作,“陛下,臣有事要找徐伴讀談談。”
朱允炆有些猶豫的看向徐月然,彷彿在詢問她的意見。徐月然默默的看着朱棣,終於還是嘆了口氣,對朱允炆說,“我跟他談談吧。”
朱允炆卻還是有些不放心,正想說什麼,被徐月然阻止道:“放心吧,他不會對我做什麼的。”
書房留下了徐月然和朱棣兩人,卻遲遲誰都沒有開口。
最後還是朱棣沉不住氣,直截了當的問道:“月然,說實話吧,這孩子究竟是誰的。”他已經一刻都忍受不了這種被隱瞞的煎熬了,他今天一定要問清楚這個問題。
聽到朱棣就這麼直接開口問了,徐月然心中一陣刺痛,朱棣你果然還是不信我麼。
自嘲的笑笑,徐月然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哦?燕王府中不是流傳這孩子與你沒有關係嗎?”她溫柔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彷彿那裡面是她的全世界。
“我……”朱棣想解釋,可是卻不知道說什麼。本想了一堆話,卻都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
“是你的又如何,不是你的又如何?反正這孩子我會將他生下來,也會撫養他長大成人。”徐月然眼裡滿滿都是柔情,卻半分也不是給予朱棣的,這讓朱棣看着心裡十分難受。
“月然,你不要這樣
……”朱棣嗓子有些乾澀,努力擠出幾個字,“其實那天晚上,我雖然喝醉了,但是依稀有印象……”
“印象中你什麼都沒做,不是嗎?”徐月然冷冷的說,時至今日她已經完全不想解釋什麼了。如果他相信自己,自然什麼都不必說,如果他不相信自己,那麼自己也沒有必要去澄清。
“你究竟在執着什麼?”朱棣一副受傷的表情看着徐月然。
“是我在執着,還是你在執着,爲什麼不肯放過我?”徐月然終於又重新看向朱棣,當她看到朱棣眼中的那抹難受,有些不忍,卻還是頑固的抵抗着。
“放過你什麼?放你在朱允炆身邊?放你做他的妃子?”朱棣懊惱的說,“別忘了,你還是燕王妃!”
徐月然悽婉的笑着,“呵呵,是啊,我是燕王妃,除了這個名頭我還有什麼?”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朱棣有千言萬語想要跟徐月然一一道來,可是想了半天竟發現自己竟無力反駁。
“唉……月然,跟我回去吧。”朱棣的語氣依舊沒變,徐月然卻詫異的發現他眼裡閃過一絲祈求。
僅僅一瞬,又恢復了清澈,應該是自己看錯了吧。如此高傲的一個男人,燕王,又怎會爲了自己低頭呢。
“不要強求了,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徐月然撇過頭,不再看他。
朱棣伸出手想要摸摸徐月然的肚子,最終卻還是凝在了半空。又想去撫摸徐月然的臉,被她不着痕跡的躲開了。
“燕王請回吧。”
是夜,朱棣在房內沉思,他自幼習得是君王之道,又如何懂得女兒家的心思。他不解,究竟爲什麼徐月然不願意和自己回去。自己身爲王爺,多少女子高攀不上的這個王妃位子,爲什麼只有她一點都不在意呢。
難道她不知道三從四德出嫁從夫嗎,夫君是爲天,爲什麼只有她,只有她敢這麼忤逆自己,而自己……卻拿她沒有任何辦法。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那麼的被動,這一點都不像他。
不過也是,如果她跟普通女子一樣,自己又怎會如此癡迷於她呢……
而這邊的徐月然,她呆呆的看着天空,用手託着腦袋,也在問着自己。
她一點都不後悔不跟朱棣回去,可是以後該怎麼辦,孩子生下來之後又該怎麼辦。
朱允炆在她身邊靜靜的看着書,卻一直偷偷打量徐月然。
徐月然怕他的眼珠子轉不回去,於是問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月然,你爲什麼不願跟皇叔回去,也不願做我的王妃呢?”朱允炆懂得處理國事,卻不知道徐月然的想法,這讓他心裡很不舒服。“你是怕皇叔對你不好嗎?如果真的這樣我定不會饒他的。”
徐月然有些感動的揉了揉朱允炆的頭,“怎麼會呢,只是有些事還不是時候而已。”
她一邊說着,一邊望向遠處,眼裡似乎很深沉,朱允炆知道她不想多說,便也不再多問,反正他知道,徐月然是不會背叛自己的。
(本章完)